第五十回·淚別馬家村

第五十回·淚別馬家村

花蠶聽言駭然大驚,身子微顫,一個踉蹌,向後退去,腦中竟迴響起師傅曾再三叮囑的一句話來,表情就此僵住。

伯勉見她表情異樣,心中也是一驚,忙上前相扶,問道:「蠶兒,你怎麼了?」

花蠶這才回過神來,親親搖了搖頭,勉力一笑,道:「沒事兒,只是剛才突然有些頭暈。」

伯勉一本正經的將她扶在一旁的大石上坐下,伸手探了探她額頭,又在她手腕上號了一脈,這才道:「定是昨夜操勞,未休息好,咱們快些回去,到屋之後,你去翎兒房中休息一會,我晚些叫你。」

只聽花蠶輕聲道:「蠶兒真的沒事兒,此刻已不暈了,勉兒勿要擔心。」

伯勉將她扶起,正色道:「聽話!」語氣雖然輕和,但態度卻很嚴厲。花蠶無奈,也只能任他扶著,隨他回屋而去。

兩人剛行到院中,忽見朱僪從屋中匆匆而出,手上拿了件破舊麻衣遞予伯勉,言道:「那位先生不辭而別了。」

伯勉接過麻衣,見上面寫道:愚,曹綽,魯人也,略懂劍術,居於曲阜以北十里鄉上,素以農獵為生。不想卻因《玄勾習錄》一卷,引來災禍。三年前,堂兄曹介突訪,父親設宴款之,豈知這曹介人面獸心,在酒中施毒,愚父曹覃,愚兄曹汜,嫂嫂王氏及十二歲的侄兒曹曄,皆中荷香腐骨散之毒,被曹介所弒,虧得吾妻蕭氏帶着四歲孩兒曹轅回家探母,才免遭此劫。愚被曹介所擒,受盡折磨,三年來若非心中挂念妻兒,恐怕愚早已殞命。天豈憫之,昨日,愚辛被兩位恩人所救,此去若能尋得妻兒,日後定當嚴訓我曹氏後人,相救大恩,永世難忘,恩人若有所求,便即潛人將這麻衣帶來十里鄉,見此麻衣如見恩人。曹綽再拜!

伯勉看完輕輕嘆息,言道:「原來這啞先生名叫曹綽,想不到他竟經歷如此,希望他早日尋到妻兒。」隨即將那麻衣收了起來,這才扶著花蠶,進屋而去。

朱僪見伯勉小心翼翼的扶著花蠶,心中好奇,隨即問道:「少夫人這是……?怎麼了?」

只見花蠶微微一笑,回頭答道:「我沒事兒!」

「還說沒事,剛剛險些暈倒。」只聽伯勉道:「快些進屋,去翎去屋中休養片刻,我晚些叫你。」

又聽朱僪道:「少爺昨夜也是一夜未眠,既然曹先生已走了,不如少爺在馬車夫屋中委屈一下吧。」

花蠶淡淡一笑,伸手在伯勉臉上摸了摸,一副依戀之狀,彷彿便要分離一般,眼角卻是不小心淌下淚來,只聽她道:「是啊,勉兒也去休息休息吧,一夜未眠,定當困了。」

伯勉見她流淚,也伸手在她臉上擦了擦,言道:「蠶兒勿要憂心,我只不過是去睡一覺而已,又不是離別,快些別哭了,讓旁人看到,定要笑話。」

花蠶微笑點頭,手卻始終放在伯勉臉上,不舍離開,眼中滿是依戀。伯勉見她如此情深,又伸手在自己臉上將她的手握住,乾脆微笑閉目,側頭享受,任她在自己臉上撫摸。良久才道:「好了,蠶兒快些進屋休息,我也去馬車夫屋中小睡片刻。」

花蠶只是點頭,卻是站着不動,嘴角笑容彷彿卻是有些勉強,雙眼始終未離開伯勉,眼神中似帶着些許傷感,只聽她道:「勉兒先去吧,我看着你進屋后,自會去休息。」

伯勉此刻卻也累了,未察覺到花蠶有何異樣,只道他情濃於此,也未曾在意,微微一笑,輕點了點頭,緩步進屋去了。

伯勉一覺醒來,已是午後,嗅到廳中飯香,微微一笑,此刻心情無比舒暢,回憶前事種種,現在終於可算是真的『偷得浮生半日閑』。隨即久久的伸了個懶腰,坐榻而立,慵懶的穿上鞋襪,這才起身出來,朝廳中而去。

行到廳中,見小蔓蓉坐在桌旁,饞讒的盯着桌上飯菜,看到伯勉出來,忙起身迎了過來,伯勉微微一笑,伸手將她牽住。朱僪正好端了一疊小菜,從院外走入,見到伯勉,笑道:「少爺起來了,我正準備叫你呢。」

伯勉微微一笑,言道:「辛苦朱大哥了,今日飯菜如此豐盛,真是饞煞我也。」

只聽朱僪嘿嘿一笑,言道:「我辛苦啥,又不是我弄得,我只是噹噹跑腿而已,這些啊,全都是鳳鳴姑娘親手為大夥做的,鳳鳴姑娘說阿,好不容易見大家如此高興,如今紀爺無恙,少爺與少夫人又和好如初,值得慶祝,只是辛苦鳳鳴姑娘了,這不還在廚房忙活着……」

伯勉淡淡一笑,隨即又道:「紀爺怎樣了?」

朱僪將菜放在桌上,輕嘆一聲,道:「哎!現下還沒清醒,身子虛弱得緊,不過少爺放心,調養幾日便無大礙,恐怕紀爺今日是沒口福了。」

伯勉輕輕點頭,此刻李鳳鳴也端了最後一道菜行了進來,對眾人笑道:「開飯了!我去叫花蠶姐姐他們起身。」隨即將菜放在桌上,又拿起桌上一塊擦布,抹了抹手。

伯勉笑道:「辛苦鳳鳴姑娘,你且坐下,讓蓉兒去叫她倆便是!」隨即輕輕在蓉兒肩上排了排。

蔓蓉會意,立即起身跑進小屋,『嘎吱』一聲將門推開,口中輕喚:「翎兒姐姐……」輕輕進屋而去。

「鳳鳴姑娘真是有心,今日飯菜如此豐富,我等坐享其成,這怎的好意思。」只聽伯勉笑道。

李鳳鳴微微一笑,正欲答話,忽聽小蔓蓉從屋中跑出,言道:「大姐姐與翎兒姐姐都不在屋中。」

眾人聽言一驚,隨即起身進屋查看,見屋中果真空無一人,均覺奇怪,伯勉忙行至床邊,見花蠶與翎兒的包囊均不在屋中,心中略覺不妙,卻想不出,此二人究竟會去何處。只聽身後李鳳鳴驚道:「公子,你看。」

但見桌上放了一塊錦帕,錦帕上放着那棵氣靈珠,旁邊墨硯與毫筆凌亂不堪。伯勉忙行了過去將錦帕拿起,見錦帕上寥寥寫了幾行字:前日逢君小樓一閱,婀蠶怦然釋悉,情不能自已,便願與君攜手蒼雲,從此隱聲匿跡,再不問世間之事。只可惜婀蠶身份卑劣,與君余有懸慮,家師亦有嚴令,未免鑄成大錯,不得揮淚而去,望君勿念。錦帕最後一行寫道:我也走了,去救爹爹,勿念。字跡潦草隨意,與先前截然不同,定是趙翎兒匆忙寫上,又見桌上擺放凌亂,定是她寫了這兩句,便將毫筆隨手一扔,相續而去。

伯勉見到錦帕上留書,愕然大驚,千思萬想始終不明白,花蠶為何要留書不辭而別,今早不是好好的嗎,想到此處,突然回憶起今日回來的路上,花蠶舉動已有徵兆,只是自己太過粗心,沒有在意。心中又是懊悔又是懼怕,便如同整個天就要塌下一般,身子不住顫抖起來。忽然猛的衝出屋去,在院中牽了馬,翻身上馬,朝外奔去。沒等眾人反應,他已沒了身影。

本是一頓開開心心,精心佈置的午飯,現下眾人均沒了心情,廳中只剩得他三人,圍坐在桌邊面面相覷,均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對着滿桌好酒好菜不聞不問。呆坐良久,才聽李鳳鳴道:「不等了,飯菜都已涼了,朱大哥你與蓉兒先吃。」

只聽朱僪長嘆一聲,言道:「你們先吃,我去看下紀爺。」隨即轉身,朝弧厄房間而去。

李鳳鳴端起桌上一碗白飯,又伸手夾了些菜,對着蔓蓉勉力一笑,便即挑了一小口喂到她嘴邊。

小蔓蓉也甚是懂事,言道:「謝謝姐姐,蓉兒自己來。」便即從李鳳鳴手中接過碗筷,一口一口的吃了起來。李鳳鳴淡淡一笑,輕輕在她頭上摸了摸。小蔓蓉咽下口中食物,抬頭看了她一眼,隨即言道:「鳳鳴姐姐你也吃吧,你辛苦一早,做了這許多菜,若是無人吃,便即浪費掉了。」

李鳳鳴微微一笑,道:「姐姐不餓,蓉兒慢點吃,多吃些,吃完了姐姐再與你乘飯。」見蓉兒吃得甚是起勁,又是輕輕一笑,伸手在她胸前將灑落的一顆米飯拈了去,問道:「好吃嗎?」

只見蓉兒用力的點了點頭,口中尚存未咽之食,包口包舌的道:「嗯,好吃,鳳鳴姐姐教我做飯好不好,待到蓉兒長大些了,也做給鳳鳴姐姐吃。」

李鳳鳴見她如此懂事,不甚欣慰,突然心中一陣酸楚,嘴邊掛着笑容,眼角卻是緩緩淌下淚來,言道:「好!」

小蔓蓉見她流淚,便即將碗放下,直直的盯着她,努力的咽下口中之食,這才問道:「姐姐,你怎麼了?為什麼哭了?」

李鳳鳴勉強一笑,輕輕搖頭,伸手在她頭上撫摸起來,正欲說話,忽聽得屋外院中有人哼著小曲兒行了進來,正是馬車夫。

那馬車夫一身酒氣,行至廳中見滿桌好酒好菜,心中大怒,便即冷哼一聲,端起桌上一酒壺,咕嘟咕嘟的大喝兩口,這才冷冷的道:「好啊,你們幾人好不大方,將我家酒菜盡數拿了出來,弄得這滿桌好酒好菜,卻又不捨得吃,可知這些酒菜足夠我半月之用,現下全部浪費掉了,這筆賬,應當如何算?」

李鳳鳴早已忍耐他多時,見他現下又想訛詐,怒由心起,猛的站起身來,喝道:「你這人也太不講理,我們在你這借宿兩日,伯陽公子已給了你足夠的銀錢,你便是拿這些錢吃上幾月也不為少,若不是紀公子身子不適,我等才不願意在你這破地方委屈,現下你還想訛詐,是何道理?」

那馬車夫聽言一愣,臉上顯出愕然之色,良久,才眼珠一轉,皺眉思量了片刻,忽然態度大為轉變,呵呵一笑,滿臉橫肉皺成一團,着實令人生厭,只聽他和言輕語的道:「我與姑娘開個玩笑,姑娘莫要動怒,只不過是些酒菜,我怎會如此小氣」言罷,又是嘿嘿一笑。

李鳳鳴見他態度突然轉變,倒也覺奇怪,舉目斜了他一眼,見他一個勁的賠笑,也只道他是良心發現,自覺理虧,並未在意。又聽那馬車夫問道:「這紀公子,身子可好些了么。」這『紀公子』的『紀』字,發音尤為大聲,好似害怕旁人聽不見一般,特彆強調。

李鳳鳴道也不在意,臉上稍顯不屑,輕輕點了點頭。又聽那馬車夫道:「哦!那便好,那便好。」隨即見他望屋中四處打量一番,又問道:「咦?這麼不見伯陽公子,不在屋么?他去何處了?」話語中那『伯陽』二字,也是特彆強調一般。

李鳳鳴本就不喜歡此人,聽他問長問短,心中有些不賴煩,隨即言道:「伯陽公子有事出去了,你若有事找他,便在此候着,請便。」言罷,牽着蔓蓉的手,也朝弧厄房間行去。

只聽那馬車夫笑道:「沒事,沒事,我隨便問問,你們隨意,不用客氣,我自去村口喝酒去。」言罷,也匆匆出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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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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