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什麼是好奇心?

五十三、什麼是好奇心?

他先從剛才右側一些不死族人進去的大門邁入,看到又有許多沒有門戶的小門,宋路遙信步進入一張小門中一看,立馬「哎呀」驚叫一聲,捂著雙眼,面色通紅地退了出來。原來他剛一進門便見到一名少女全身**在裏面來回走動,宋路遙本是個守禮君子,見此情景如何不慌,但退出門后一想:「奇怪,我誤入女子閨房,這赤身女子也看到了我,怎麼她沒有尖聲驚叫,而且她更衣之時,怎麼連門都不關?難道這女子毫無羞恥之心嗎?」正在驚疑之時,卻又見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徑直走入這間閨房,宋路遙好奇之下忍不住偷偷伸頭張望,見這男子走入房子握起一堆衣物便離去,對那赤身少女目不斜視。

「這男的莫非是這女子的丈夫?」宋路遙正在思忖,忽又見另一男子步入門中,也是抱起一堆衣物便走,同樣是目不斜視,接着第三個第四個……不停地有男子進房取衣,卻沒一個對這赤身少女多看一眼,而那少女坐在一張石椅上整理衣物,也是神色木然,對身邊來往的男子不理不睬。

宋路遙暗道:「曾聞有道者修鍊至精深處,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躥於左而神不慌』。莫非這些不死族人已達耳不聞五音,眼不辨五色的境界了?若是如此,非禮勿視倒是心懷雜念,著了形跡了。」宋路遙整整衣裳,大步進入房中,對那赤身女子長身一禮道:「姑娘,在下有禮了。」

那赤身女子正在往身上穿衣,見宋路遙施禮便停下動作,此時她上身衣裳整齊,下身卻依舊一絲不掛,便她仍是不以為意,道:「這位相公,有事嗎?」宋路遙雖是慣走江湖,但畢竟未曾婚娶,面對這麼一個容貌秀麗的赤身女子,不禁面紅心跳,不敢抬頭正視,低聲道:「能否請姑娘穿上衣服說話。」

那少女依言著好黑衫,宋路遙才問道:「請教姑娘芳名。」

少女道:「我叫十八號。」

「十八號?」宋路遙走遍南北還第一次聽到這麼奇怪的名字:「那姑娘令尊名號呢?」

「就是神猴呀!」

宋路遙聞言心道:「莫非入此教便要盡斷紅塵,忘卻凡間種種?但這種無君無父之言未免滅絕倫常了。」便再問道:「那姑娘入教前可有父母親人?」

那少女搖頭道:「我們這裏每一人生來就是不死族人。不死族中人人都是親人。」

宋路遙疑道:「這麼說我是唯一一個半路出家的嗎?」

少女道:「是的,我在三百年來第一次見到外人。」

「三百年?姑娘已經……三百多歲了?」宋路遙以為自己聽錯了。

少女道:「除了三百零七號只有兩百二十歲,其餘人都有三百多歲了,一號已經五百六十七歲了。」

宋路遙明白了原來這裏的人都是無名無姓,而是以號碼為名,越排前的號碼錶示在這裏出生得越早,年齡也越大,一號自然是他們當中年紀最大的一個。

宋路遙與這十八號一番對話,漸漸對這不死族有了些了解,這不死族每一個人都自幼生長在這洞中,從未出洞,對外界事物一無所知,神猴除了教他們說話之外,連字也沒教他們識過,他們在這裏無需勞作,衣物食品全由神猴供給,若有身體病疼也由神猴醫治,不死族人人平等,無高下貴賤之分,每日裏便是向神猴頂禮膜拜,聽其教導。不死族人在神猴教化下,無欲無求、無爭鬥上進之心。宋路遙談到禮義廉恥她也是聞所未聞,也漠不關心。宋路遙長嘆一聲心道:「說得好聽一點,這裏是世外桃源,說得不好聽一點,這些人如行屍走肉,了無生趣。」

說到這裏時,宋路遙忽覺腹中飢餓,肚子還發出咕咕幾聲,宋路遙面色一紅,十八號卻並沒嘲笑於他,卻道:「你到門外有個柜子,那裏有吃的,你想吃什麼就在裏面拿便是。」

「多謝姑娘。」宋路遙步到門外果然看到一個牆邊一個有兩層暗格金屬柜子,宋路遙來到櫃前,見櫃里空空如也,奇道:「吃的在哪?」

誰料那柜子發出古怪的聲音介面道:「要吃什麼?」

宋路遙嚇了一跳,後退幾步,「怎麼柜子說起話來了?」他大著膽子摸摸柜子,除了觸手冰涼之外並無異狀,便又問道:「有什麼吃的?」那柜子仍舊那句話:「要吃什麼?」宋路遙不禁笑道:「我要吃什麼就有什麼嗎?我要吃天津的狗不理包子,有嗎?」

他話音剛落,只見那柜子裏嗚出發出一陣黃光,接着飄出一股狗不理包子的誘人香味,宋路遙低頭一開,一個紙盤上果然擺着幾個狗不理包子,大是驚訝:「莫非這柜子你只要說出要吃什麼便真有什麼嗎?」便又道:「我還想吃湘菜中的八寶果飯。」

又是嗚地一聲,八寶果飯頓現眼前,宋路遙端飯在手心道:「果然是神仙洞府,要什麼就有什麼。」他看看手中八寶果飯,起先還擔心會不會有毒,但轉念一想:「我若不吃不照樣是餓死。」索性不再多想,放開吃喝,吃着吃着又覺口渴,便道:「有酒嗎?」又一陣酒香飄來,不過卻是用一個硬紙作成的瓶子所裝,宋路遙不再驚訝,提起一喝:「居然還是紹興的女兒紅!」

吃飽喝足,宋路遙並沒察覺身體有何異狀,放下心來。將那紙盤紙瓶丟進柜子旁一個鐵桶中,又聽呼地一聲,那紙盤紙瓶立成灰燼,又從鐵桶兩側流下水來將灰燼沖得乾乾淨淨。宋路遙道:「倒是方便得很。」

他返回十八號房中,見十八號對一個剛進來的男子道:「二十六號,你有病嗎?醫櫃說你沒病呀。」那二十六號道:「我也知道我沒病,可我就覺得哪裏不太舒服,覺得喘不過氣來,如果再這樣下去,我會像以前的五十號一樣死掉的。」十八號摸摸二十六號額頭道:「你是不是又有胡思亂想了,如果是,那就是病根。」二十六號道:「是呀,我總聽到頭腦里有個聲音在叫,出去,出去,折磨得我都快瘋了,我明明沒這樣想,可它就是要跑進你腦子裏來。」

宋路遙聽了側望這男子面色,發覺這裏的男男女女個個容貌俏麗,這個男子雖面帶病容,但仍是一個美少年。宋路遙無書不讀,對於醫理也略通一二,他見這二十六號說得可憐,便介面道:「待我把兄台把把脈如何?」他此時這兄台二字叫得彆扭,因為他知道這裏人都是幾百歲的人了,比自己的爺爺都大了好幾倍。但那二十六號不以為異,依言伸出手來讓他把脈,宋路遙聽聽脈搏,又看看這少年的舌頭,道:「你這好像是心火過盛又不得渲瀉,以致脾胃乾燥,神經緊張所致。這是心病,兄台不妨出洞走動一下,多加運動,多吃些水果,不久便好。」

「出洞?」那少年忽然面色大變,忙不迭地搖手:「不可不可!」

宋路遙疑道:「為何不可?」

「就是不可……不為什麼。」

「這就奇了,是不是教規中不允許出洞嗎?」

「沒有什麼教規,但是出洞……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二十六號面色蒼白,蹌蹌踉踉離開了房間。宋路遙問十八號道:「奇了,這位兄台怎麼一聽出洞就嚇成這個樣子。」

十八號道:「難道洞外不可怕嗎?到處是瘟疫、戰爭、天災、人禍。我們在這裏平安度日多好,你怎麼可以讓他出洞把瘟疫帶到我們這裏擾亂我們的清平世界呢?」

宋路遙道:「姑娘何出此言,在下剛從洞外進來,姑娘所說的這些洞外倒不是沒有,可並不儘是這些,除此之外,洞外有更多的美好事物,單是江南江北看不盡的風光就叫人流連忘返,再說好男兒志在四方,他一個翩翩少年,怎麼可以在這不見天日的洞中終老一生呢?」

十八號聽到這裏,眼中忽現奇異光芒,道:「你能給我講講外面都有什麼嗎?」

「當然可以。」宋路遙此時已知這些不死族人不懂禮數,連個落座也不請,便自行在石凳上坐下,講起他遊歷大江南北的種種見聞,他原本口才出眾,講起來繪聲繪色,令人如身臨其境一般,十八號起先神色還是一片漠然,漸漸隨着宋路遙的講述變得驚奇起來,眼中光芒大盛,後來當宋路遙手舞足蹈講到有趣之外,竟然格格嬌笑起來。宋路遙道:「就是嗎,笑一笑,十年少,你看你笑容多好看。」

十八號聞言不禁低下頭來,面上泛起一片紅暈,繼而雙手捂臉道:「我這是怎麼了?怎麼臉上會發燙呢?」宋路遙微微一笑,心知這十八號動了春心,但也不點破,道:「人聽到好玩有趣的事情,都不勉臉紅心跳,姑娘不必介懷。」

十八號又皺眉道:「可我自出生以來,神猴便對我們道,外界混亂骯髒,到處是天災人禍,神猴為什麼不給我們講講你說的這些呢?」

宋路遙道:「外界是否如此,姑娘為何不親自外出觀看呢?難道你們不死族人,從未想過外出遊玩嗎?」

十八號道:「其實不斷地有人想過出去看看,但我們自幼受神猴教導,作人要心無雜念,好奇心會給我們帶來災難。而我們也習慣此處生活,無憂無慮,所以最終沒有人出去,可我見過有些人想出去想得發瘋,最後莫名其妙地死去了,可見好奇心真的對我們生存不利,所以出去的念頭從此想都不敢再想。」宋路遙聞言一怔,問道:「那有多少人發瘋死掉了?」

十八號道:「以前這裏有上萬人呢,現在只剩下三百多人了。照理吃了萬壽金丹,我們可以長生不老,可許多人活不過六十多年便死去了。神猴說那些人不是病死的,而是失去了生存的意志,不想再活下去了。」

「什麼?」宋路遙大驚道:「死了上萬人了,難道你們就沒有懷疑過神猴有什麼不軌圖謀嗎?你們……你們就對自己身邊的人死活一點不關心嗎?」

十八號聞言結結巴巴道:「你……你說什麼,這種話你怎麼說得出來,我們怎麼可以懷疑神猴呢?他可是神,是這天地的主宰呀?」

宋路遙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想要遊歷四方多增見聞有何不對?這神猴若真的是一心要建立平安喜樂的世道,應當讓你們出去,傳播其教宗教義才是呀?對了,我都忘了他都不懂什麼教宗教義的。」

十八號道:「神猴說那些人會死就是因為心懷邪念,一旦出洞便會輕易被洞外俗人污染,又起爭強鬥狠之心,會更加痛不欲生,不如在此死去還好。」

宋路遙聞言憤而起身:「惡魔,居然將活生生的人關在這不見天日的地牢中供自己戲耍,弄得人神志失常而死,虧他還有臉說叫我去掉爭鬥心殺害心,什麼狗屁慈悲為懷……他能算是神?神會作出這種禽獸不如的行徑?」

「你……你胡說什麼?」十八號結巴得越發厲害:「神猴生我們養我們,保我們一生平安飽暖,無憂無慮,你居然說他是惡魔?你……你怎麼可以?難道我們現在的生活不好嗎?」十八號大概是不會說髒話,否則定要罵上宋路遙幾句。

宋路遙道:「當然不好,人生於天地之間,貴為萬物靈長,怎麼可以只求一個溫飽了事,君子更當心懷大志,作出一番事業方不負上天賜我的有用之身呀。你可知人正是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你們那些瘋掉死去的人,就是因為不滿於現狀,不想貪圖安逸,朦朧中懂得了不自由勿寧死的道理,才被這籠牢逼瘋的呀!」

十八號聞言大震:「你……你胡說……不是……這樣的……」可她朦朧中又覺得宋路遙說得很有道理,但自幼以來受神猴教化甚深,一時還不是太明白,但神猴在她心目中神聖地位開始動搖了。」她腦中一團混亂,幾種想法在心中劇烈衝突,只覺頭腦一熱,嬌吟一聲競暈倒在石床上。

「姑娘,姑娘!」宋路遙大驚失色,連忙上前察看,忽聽背後呼呼兩聲,一回頭,只見又是那團銀光不知何時來到其身後,接着銀光漸漸拉長,從中斷裂變成兩團,一團銀光道:「你看你看,我說了人類不堪教化吧,我們教化了她幾百年,可這小子一來不到片刻就將她信念給摧垮了。我看實驗可以中止了。」

另一團銀光道:「看來將我們的思維方式與生存方式強加在人類身上的確是錯誤的,不過先不要停止實驗,現在就讓他在這裏生活一段時間,看看他這個外界人物到底能對這剩下的三百人有什麼樣的影響。」

兩團銀光似乎是在一問一答,說完后便又飛了出去,宋路遙呆立當場,心中疑團一個接一個湧上:「什麼實驗?他們說話為什麼絲毫對我不加避諱?這兩個聲音一個像是神猴,那另一個又是誰?」

宋路遙想了一陣,知道這裏面迷團太多,心想既然剛才那聲音說了讓自己在這裏住一段,總有查出真相的機會,轉過身來,為十八號把了一下脈,覺她似乎並無大礙,只是一時情緒激動而至暈去,這才放下心來。

宋路遙為十八號按按人中穴,十八號悠悠轉醒,但醒來后不再理睬宋路遙,宋路遙也不打擾於她。出門后四處走走,尋到一個空房間,裏面床鋪被褥一應俱全,也不多問其他人,便在此睡了下來,卻也沒人來問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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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星人在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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