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婚

賜婚

元盛二十年,正月十五,元宵節。

雲勝主街上正舉行着一年一度的元宵大會,百姓們難得一家團圓,帶着家人出來遊玩。

繁華的街道上燈謎攤,有雜耍賣藝,有賣糖人攤,有湯圓攤,熱鬧的酒樓里還傳來嬉笑叫喊聲,一切都樸質又簡單,人人都是一張滿足的臉,只是這一切又與冷清且充滿戾氣血腥味的東城門正發生的事情無關。

一輛普通百姓使用的帶車棚馬車翻倒在地,摔得個四分五裂,幾乎很難看出它原來的樣貌,拉車的馬已被毒箭射中,倒在地上,四肢抽搐著,發出低低哀嚎。

不遠處四五十名黑衣人舉著弓箭,一箭箭無情射向倒在地上的身着囚衣的男人,他背後已插滿箭,滿嘴鮮血,可他目光堅定,用最後的力氣擁緊懷裏臉色慘白的白衣男子,而白衣男子懷裏還抱着一個早已沒了氣息且身體發僵的嬰兒。

囚衣男人吐了口發黑的血:「對不起,羅舒鈺,你下輩子一定要離我遠點,別讓我再牽連你。」

白衣男子凍得嘴唇發紫,他靠在囚衣男子懷中,襲來的深冬寒風早已不能侵蝕他身體半分。

「你沒有對不起我。」白衣男子用手捂着他的嘴,想讓他少吐點血,可他眼裏只有絕望,「咱們能出去的。」

囚衣男人感到自己的眼皮在往下掉,他面臨的只有死亡:「有很多話,想,跟你說,可惜沒時辰了。」又是一箭射入他的背後,箭頭狠狠刺入他的心臟,「羅舒鈺,下輩子一定要離我遠遠的……」

白衣男子摟着他凄厲地喊他的名字,淚水直流:「李明瑾!你別死!你別死啊!你死了我怎麼辦!」

李明瑾抬手撫上他的臉頰:「……別……哭……不……許……哭……」

手指還沒抹去他眼角的淚,卻再也沒了氣,他渾身是血地倒在了羅舒鈺的懷裏。

「我不哭。」我不哭。

-

羅舒鈺從接到指婚的聖旨那天起,就知道自己的命運跟三皇子李明瑾綁在一起,他也不明白為什麼三皇子會選中他,一直以來對此原由百思不得其解,或許是家族犧牲了他,換取他父親和兄長們的前程,又或者他的八字剛好與三皇子契合,但無論是哪個原由,他聽了都笑不出來。

整個上京誰不知道三皇子性子偏執陰鷙,手段殘暴,死在他手裏的太監宮女無數,平日喜歡手持鞭子,見誰不順眼就一鞭揮過去,不將人打得皮開肉綻不罷休,人人都知道他不是個良配。羅舒是羅家嫡出公子,在羅舒鈺嫁過去時,滿京城都看他第二天被打得出不了門的笑話,然而,成婚三年,羅舒鈺依舊安然無恙,李明瑾行事放蕩,卻從未沒動過他一根手指。

後來,他和李明瑾有了夫夫之實,意外之下,他懷孕了,並為他產下一子,那孩子出生一個月後,李明瑾卻因通敵之罪被關進大獄,連他的父皇都不願保下他,一家子就此失去性命。

如若羅舒鈺在死後變得無知無覺,他或許就是一縷冤魂,直接去投胎,轉世成人,接受了前世悲慘的命運。

可他還沒去投胎,作為一縷魂魄,他進入了一個四四方方的白色房間,還得到一本書,書的名字叫《穿書後四位大佬都爭着娶我》,羅舒鈺只覺得這書的名字頗為奇特,閑來無事,他翻開此書的第一頁。

這書全文八十萬左右字,羅舒鈺越看越來氣,看完后整個靈魂因憤怒得變得越發透明,他所以為的悲慘命運在主角看來,完全不值得一提,他和李明瑾都沒活過小說整體內容的一半。

一想到自己那剛出生的一個月的孩兒死在寒冷的冬天和最後滿身鮮血倒在他的懷裏的李明瑾,他靈魂彷彿被無數根細線撕扯,扯得他生疼,他瘋了似的嚎啕大哭,可是沒流半滴淚水。

原來他們不過是書中毫無價值的角色,他們根本無法左右自己的命運,他們是書中主角晉陞的一個墊腳石,死不足惜。

可他做錯了什麼?

他那可憐的孩兒做錯了什麼?

李明瑾又是否真的通敵?

他知道的,那些通敵的信件都是偽造的,那根本不是李明瑾的字跡!

可是,他們僅僅是書中人物罷了,不可否認的事實。

羅舒鈺心中積怨,他的靈魂忽明忽暗,他恨!他恨!他恨!

他要那些毀掉他孩兒性命的人陪葬!恨不得生啖其肉,飲其血,抽其筋,挫骨揚灰!

沉浸在憤恨情緒中的他並未發現他所待的空間正在發生著扭曲。

只是眨眼的瞬間,空間化成一個小黑點,繼而消失。

-

羅府的西院裏,夏日蟬鳴鳥叫,一位少年胸口搭著書在樹下的躺椅上睡得香甜。

「公子,公子,醒醒,醒醒!」

有人在說話,在輕輕搖晃着他的肩膀。

耳邊的聲音吵着他午睡了。

午睡?他不是死了嗎?他不是在看一本奇怪的書嗎?

羅舒鈺猛然睜開雙眼,看到一張熟悉且稚嫩的臉龐,這是才十六七歲的慶旺。

慶旺的特點是皮膚有點黑,喜怒於形,什麼都寫在臉上,跟他進了三皇子府那幾年,因為作為主子的他不受寵,慶旺開始變得話少,一夕之間長大成人,在府中,總會出聲回護他。

可是,他不是死了嗎?怎麼還會看到慶旺。

猶記得官兵來三皇子拿人,個個十分粗魯,慶旺上前替他攔人,被當場被打傷,之後跟着他入獄,還跟獄卒要吃的,結果被喝了酒的獄卒打死,死時他手裏還抓着個髒了的饅頭。

看到昔日身邊的人活靈活現的,羅舒鈺一陣陣恍惚,直到慶旺的扯著嗓門喊:「公子,出事了!」

羅舒鈺被慶旺吼醒,睜開雙眼,他伸手在慶旺的臉上掐了一把:「疼不疼?」

慶旺皺着被掐疼的臉,湊近羅舒鈺,這樣可以減輕被掐的力道:「公子,公子,疼疼疼,慶旺做錯了什麼,您要用力掐我。」

羅舒鈺搖了搖頭,不知他記憶中的那些事情到底是一場夢還是別的,一時半會兒有點迷糊,如果是真的,那他現在是借屍還魂?

但也只聽說過還魂在別人的身體,可他現在回到的是自己身體,慶旺還如此年輕。

被放過的慶旺又開始着急起來:「公子,真的大事不好了!」

羅舒鈺冷靜下來,問他:「什麼大事不好了?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讓主母瞧見又得挨一頓板子,屆時我可不替你說話。」

慶旺連忙認錯:「小的知錯了,但事情真的很着急,我剛聽老爺和夫人說皇上要給你和三皇子賜婚!」總算能把他打聽到的事說出來了,急得他哎,公子怎生一點兒都不急!

羅舒鈺皺眉:「賜婚?」

這是他第二次聽到這兩個字,只是他心頭微震,卻沒了上一次的抗拒、委屈、滿滿的不甘和最後的妥協。

且聽到三皇子三個字時,他愣了愣神。

眼前浮現的是李明瑾被萬箭穿心的畫面,還有他臨死前反覆強調的那句話。

「羅舒鈺,下輩子一定要離我遠遠的……」

曾經的他以為李明瑾對他毫無感情,他們成婚多年,卻從未同過房,唯一一次也是李明瑾不小心中了葯,然後跟他弄了一晚,那晚記憶猶深,李明瑾很溫柔,事後還幫他清理,抱他去洗澡,從始至終都未曾真正的傷害過他一分。

一個捨命替你擋刀擋箭的人,怎麼會對你沒有感情?

或許一直沉浸在難過的情緒中,他從未問李明瑾為什麼要娶他,世上那麼多可以選擇的女子和公子,為何單單選他。

大夏國分三類人,男子,女子,公子。

公子介於男子和女子之間,有生育能力,但生育能力卻較女子低下,不易受孕,一個需要傳宗接代的家族是不會尋公子作為家中主母,大多都會選擇女子為妻。

公子在大夏國的地位並不高,即便嫁人從來沒有被選為正妻的。不過,如今的大夏國和以往又有不同,當今聖上的後宮就有一位晉至妃位的公子,很得聖人歡心,多年來一直在四妃中佔有一席之地,也使得大夏國公子們的地位有所提升。

剛剛收到風,在前頭張羅的管家突然跑來通知羅舒鈺到前廳迎接聖旨。

羅舒鈺在慶旺的提醒下換上了一身衣服,他沒想到,聖旨來得這麼快,和上輩子一樣,沒有給他做心裏準備的時間。

如今,倒也不需要了。

前廳人很多,他父親羅仁壽,當家主母,年過六旬的老太太,在家的兄弟姐妹都出來了。

羅家比較複雜,羅舒鈺是嫡出公子,但是他母親陳氏在早些年因病離世,如今的當家主母是跟了羅仁壽多年的劉氏。陳氏去世一年後,劉氏的被抬為正妻,她膝下有兩兒一女一公子,很是得寵,連老太太都要給她幾分薄面。

羅舒鈺雖在家裏不怎麼受父親重視,但他到底是嫡出公子,平日拮据些倒也過得下去。

坐在正堂太師椅上的是一位侯爺,身邊跟着捧著聖旨的老太監。

羅仁壽正跟文昌侯說着客套話。

文昌侯有了些年紀,但眼尖兒,一聽有人喊「三公子來了」便起身,對着羅仁壽說道:「羅尚書,我們開始宣聖旨吧。」

羅仁壽抬了抬手,恭敬道:「侯爺您請。」

文昌侯等著羅家人集體跪好后,開始宣讀聖旨。

「羅舒鈺接旨。」

羅舒鈺利落跪下接旨,姿態端莊,不亢不卑,文昌侯瞧了一眼,覺著是個好孩子,這模樣,這儀態,配給三皇子,可惜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禮部尚書羅仁壽之子羅舒鈺端莊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眾,太后與朕躬聞之甚悅。今皇三子年已弱冠,適婚娶之時,當擇賢子與配。值羅舒鈺待字閨中,與皇三子堪稱天設地造,為成佳人之美,知特將汝許配皇三子為王妃。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監正共同操辦,擇良辰完婚。欽此!」

羅舒鈺耳邊聽着聖旨,心緒飄遠。

李明瑾,我羅舒鈺這輩子定會對你不離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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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本預收文:《除祟》

楚煊死了,他又活了。

他重生到了二十一世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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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位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酷GAY對楚煊說:「要不要我當你男朋友,我不僅身強體壯,還能隨叫隨到,無論在哪兒都不用你動,我自己來就行。」

楚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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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穿書文里的惡毒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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