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永生

第四十八章

永生

「這種級別的罪犯，我肯定熟諳於心了，這也是我找你的原因。」

「你……」俞佳強忍着不發說道：「憑什麼認為我會配合你？」

「因為你不是罪犯。」

一句話堵得俞佳瞠目結舌，還能怎麼說？

王明勝笑道：「我說的沒錯吧？」

「我能說錯嗎？」

「當然，如果你不願配合，我也能理解，但做為一名法律工作者，我必須將你繩之以法，堵上青春，只為一個捉摸不透的女人，值得嗎？」

「在你的眼裏只有好人壞人之分，你不懂何為愛人，王經理，我不是罪犯，我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愛上了一個女人，如此而已。」

「好，這句話說的太棒了，但願法官能夠被你感動，赦免你的包庇罪。」

「如果我不說呢？現在是否直接去監獄？」

「公訴之前，你會待在拘留所。」

俞佳點了點頭，靠在車座，閉上眼，不說話了。

「俞佳，我知道你心裏很矛盾……」

「我心裏一點不矛盾，以娜娜的性格，不可能被我左右，她不會為我來到上港的，別想那種特別低級的抓捕計劃了。」

「對於吳娜娜，我很清楚她的行為能力，我也是沒有辦法，所以只能委屈你在拘留所待一段時間。」

俞佳笑了：「你這種級別的調查員，頭腦怎會如此簡單？你覺得吳娜娜會為我劫牢反獄？」

「當然不會，因為沒必要，我並沒有制裁她的打算，只是藉由你達成一場會面。」

「會面？你兩還有什麼可聊的？」

「我們不是零和博弈，從某種角度而言，我們其實有一定的共同語言。」

「這麼說，你不打算將她送進牢房？」

「吳娜娜這種人，是抓不完的，你懂嗎？」

「不懂，也不想懂，不過，如果你覺得抓我有助於破案，儘管執行，我配合。」

「好，事成之後，我請你吃大餐，給你賠罪。」

「不用，我本來就是罪犯，坐牢並不冤枉。」

「你……這話什麼意思？」

「存在即罪孽，你我都是罪人。」

王明勝笑道：「太深奧的話我不懂，只能保證你在牢房裏住的不憋屈，至於名譽損失……」

「我不擔心，你也不用為我擔心。」

「好，那就得罪了。」

俞佳被送入上港市「第二看守所」，王明勝肯定打過招呼，進入牢房，只見一名五大三粗的壯漢接過他的東西道：「我叫蠻牛，這裏有什麼事兒儘管和我說，沒人會找你麻煩，還有上下鋪你隨便挑。」

「我無所謂，就選你不睡的那層。」

蠻牛銅鈴般的眼珠子轉了轉道：「別客氣，外面的話遞進來了，我知道該怎麼做。」

「謝謝你，我不想麻煩人，有事兒我會找你的。」

俞佳開始了在看守所的生活，他沒覺得不習慣，關押在此的犯人，並不像影視作品裏那般凶神惡煞。

當然，主要是因為他有「蠻牛」這個靠山，此人在牢裏實為一霸，俞佳也懶得和這種人打交道，每天除了放風，回到牢房就是閉着眼想心事。

一天傍晚，蠻牛忽然問道：「你為什麼進來的？」

「不為什麼，我吃飽了撐的。」

「呵呵，不願說就算了。」

「我沒騙你，大家看法不一樣，在你們眼裏，這是牢房，剝奪人自由之地，不過在我看來，這裏反而是一處自由之地，雖然空間小了點，而外面的那個世界，才是真正的大監牢。」

蠻牛撓了撓頭道：「你挺有學問的。」

「你覺得自己壞嗎？」俞佳突然問了一句。

「當然，我在外面重傷了七人，其中一人終身殘疾。」說起自己的犯罪史，蠻牛還有些洋洋自得。

「這也叫壞？我爸一次殺了幾十人。」俞佳冷笑一聲。

「什麼？」蠻牛驚得目瞪口呆，過了好一會兒才道：「老爺子是前輩，江湖上有號兒嗎？」

「混亂之神。」

「這……聽着陌生啊？老爺子不在上港吧？」

俞佳沒有回答，怔怔望着牢房的鐵門道：「我還能出的去嗎？」

「只要沒殺人，你肯定能出去，放心吧。」蠻牛安慰他道。

這話還真讓蠻牛說對了，第二天上午，放風時，管教走到俞佳面前道：「有人找你。」

能在這個時候見面的，必然是王明勝，果然不錯，只見他在接待室神色焦急的等待着，見到俞佳一句廢話沒有，道：「趕緊走。」說罷轉身就往外走。

「監獄是你家開的？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俞佳嘟囔了一句。

「當然不是我家開的，送來接走的，肯定是辦過手續，只不過我辦手續的速度比一把人要快點。」

「突然着急上火的接我走，難道案子出現轉機了？」

「是的，吳娜娜投案自首了，她點名要見你。」

俞佳愣住了。

「很意外是吧？但她確實來了，還有，你的老師跑了，現在蹤影全無。」

「她、為什麼要來？太傻了。」俞佳嘆了口氣。

「她對你確實有感情，否則絕不會來的。」

「我能問問，如果定責，最高判多少年？」

「這個不好說，我只負責抓捕審訊工作，定案不歸我管，不能瞎說，不過吳娜娜有自首情節，只要交待徹底，並交出所有非法所得，量刑不會太重。」

俞佳反而覺得一陣輕鬆道：「無論如何，我都會等她出來。」

兩人再無交流，很快車子開到一處普通的民居，進入一間毫不起眼的小屋子，大廳里坐着兩名模樣普通的男子，而吳娜娜就在朝北的一間小屋裏，只見她身着紅色連衣裙，薄施粉妝，越發的美麗自信。

王勝明並沒有說什麼，在外把門關上，小屋裏只有俞佳和吳娜娜兩人。

「你、為什麼要來？」

「你說呢？」吳娜娜的眼神變了，變的深沉而迷離。

俞佳心裏一陣顫抖，覺得難以自恃，恨不能將女孩一把摟進懷裏，然而此時此地，只能壓抑情感道：「我不值得你如此。」

「我們彼此深愛着對方，如果出事兒的是我，你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對嗎？」

「可是……他們把我抓起來，就是為了誘捕你。」

「我願意為你上鈎，我願意為你奉獻一切。」吳娜娜用雙手輕輕按在俞佳手背上。

感受到女孩柔軟溫暖的雙手，俞佳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的情緒在瞬間變的亢奮，忽的起身道：「無論如何，我不能讓你坐牢。」

「可是我已經來了，插翅難飛。」

「我們從這裏衝出去，從此以後在不露面。」

「這兒的看守雖然不多，但都是受過特訓的安全人員，而且身上有槍，憑咱兩個赤手空拳，怎麼闖出去？」

俞佳貼著女孩的耳朵輕聲道：「我把王明勝騙進來，控制住，劫持人質撤離。」

「這太危險了。」

「我身體比一般人堅硬，尤其是頭部，這點王明勝並不知道，我打他個措手不及。」

「俞佳，千萬不要為我冒險，我、我心裏害怕。」吳娜娜低聲啜泣。

「娜娜，你不用擔心，我會盡全力保護你，決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說罷俞佳走到門口，將門打開道：「王經理，我和娜娜說清楚了，她願意交代。」

「好。」

然而王明勝臉上卻露出一絲無奈的神情，一動不動望着俞佳。

「怎麼了？你不相信？」俞佳做賊心虛，表情有些不太自然起來。

王明勝卻仍舊不動。

「娜娜，你和王經理說。」

俞佳本指望吳娜娜和他唱一出「雙簧」，然而令他差異的是，吳娜娜也沒了動靜。

「你、是怎麼了？」俞佳轉而問道。

吳娜娜也是不動聲色的望着俞佳，面色似乎也有一些無奈。

「娜娜，你沒事兒吧。」俞佳暗中對她使眼色。

然而女孩恍若未見，陷入了沉思中。

俞佳徹底慌了神道：「你、你……」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留下的冷汗。

女孩突然說話了，她道：「你有冷汗嗎？」

俞佳下意識看了手掌一眼……

不見半點液體。

奇了怪了，我的汗水呢？俞佳確實覺得額頭冷汗汨汨而出，於是又用力擦了一把。

再看，還是沒有。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俞佳徹底亂了方寸，連手都不知往哪兒放才好。

「這是你買的蛋糕。」吳娜娜居然從書桌下拿出俞佳買的「火焰蛋糕」。

「你想吃蛋糕，對嗎？」

「是、是的。」俞佳使勁咽了口口水道。

「請吧。」女孩將硬紙盒封口打開，推到俞佳面前。

蛋糕的香味逐漸瀰漫在小屋裏，俞佳卻毫無食慾。

「我現在不想吃。」

「一小口而已。」吳娜娜挖了一勺奶油遞給俞佳。

然而新鮮的奶油入口，居然毫無滋味，就像一團棉花絮。

「這怎麼可能，我的味覺、居然出了問題？」

吳娜娜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道：「真可惜，你差點就過了。」說罷伸出纖長手指，對着面前筆記本電腦的「回車鍵」輕輕一點。

啪嗒一聲輕響，俞佳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不大的屋子牆壁上忽然開了一個口子，於秋子表情嚴峻的走了出來，站在呆立不動，瞳孔放大的「俞佳」面前，取出隨身攜帶的錄音筆道：「第221號原型機，截停信號源，原因……」他遲疑了很久才繼續道：「疑似程序覺醒，為控制風險，關閉指令。」

吳娜娜走到於秋子身邊道：「老師，這次試驗差點就成功了，真太可惜了。」

王勝明也走進屋裏道：「雖然失敗了，但這次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為接下來的實驗，提供了堅實的理論和實際操作依據。」

「繼續吧，這次原型機的腦電波接受意圖，已經非常明顯，分析所有參數數值，找到問題所在，加以改進。」

「是。」吳娜娜和王勝明同時回答一聲，語調堅定。

三天後，一輛紅白相間的運輸直升機，緩緩降落在友誼峰黑松林中，渾身塗成紅色的「俞佳」，從直升機里抬了出來，赤裸雙腳站在雪地，他獃滯無神走入白樓中，就此消失不見。

李發亮站在六樓的窗戶邊上，道：「你要求是不是太高了？這次我覺得挺好。」

「一直都挺好，但是接受意識傳染后，他出現了自我意識，這就是失敗。」

「也就是說，你這次增加的『下毒』劇情，就是為了測試，原型機是否具有獨立意識？」

「沒錯，他的邏輯運算能力太強，以至於對父親的思想產生了質疑，不可否認，這是一代完美的人工智能產品，但我需要的，是父親永生，而非一個具備獨立思想的機械人。」

「嗯，希望這次可以成功。」

只見又一位「俞佳」從白房子裏走出，於秋子沖他點了點頭道：「我們走吧。」

……

於昭的大腦，在營養液中緩緩飄動，通過神經橋鏈接的電腦屏幕，忽然出現了大量代碼，硬碟指示燈急速閃爍而起。

三天後，「古城雲安」的入口，父親接到了和家人團聚的「俞佳」，他「總是苦惱於壓力之下的遺精狀態」，並在無意中協助「小舅」，破了一起三名死者的兇案……

王明勝指導遊戲公司的人，第222次對台詞，準備與「第222位俞佳」的碰面做準備。

吳娜娜通過電腦屏幕，監視着「俞佳」的一舉一動，屋門推開，她弟弟手裏拎着咖啡和蛋糕道：「下午茶到了。」接着，看了一眼電腦屏幕忍不住笑道：「和一模一樣的機械人，談了兩百多次蕩氣迴腸的戀愛，你覺得厭煩嗎？」

「不，這是我的事業，我必須指導他通過所有腳本演練，最終達成於昭教授的永生。」吳娜娜表情嚴肅道。

於秋子面前擺放着「戰神計劃」的原本，這是父親一身的心血，然而其中全是無法破譯的符號、代碼，只有「父親回歸」，才能得到其中的一切……

（第一部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