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愛車勝過於愛一切

第十八章 愛車勝過於愛一切

葉子

田野說給我一個驚喜,但我沒有想到她會把我帶到田野,深秋的田野並不美麗,沒有迷人的花香,沒有累累的碩果,夕陽席捲著凋敗,有的只有凄涼,看得叫人的心發空的疼。

田野說在這裏教我學開車,因為這裏荒涼,所以這裏安全,我的車可以隨意的在它的身上攆過。

它已經是一片荒涼,它已經很無助,我怎麼可以還在它身上留下傷痕。

我看着丈夫,愧怍而內疚,我已經背叛了他,我們背叛的車輛已經從他的身上攆過,現在我在用我的痛苦來為我們奔跑的車輛採取了緊急制動,我不想從他的身上穿過,不想回頭望着他帶着傷口和鮮血的身體。

他的用心良苦讓我感動,可他永遠也不會懂,生長在愛中有時也是痛的,他的愛越多,我的心就會越沉重。

站在遲暮的荒野中,他居然還能笑的出來。

田野真的為我買下了一塊空地,在他去美國之前,為我請了一個教練。

看到陳默從西餐廳的門口向我們走來,我瞿然而驚,當我們的目光碰撞在一起的時候,我有一種被彈回來的感覺,幾乎要虛脫。

陳默看起來泰然自若,他伸出手說:「田太太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我只好象徵性的與他握手,他的手很燙,能把我如冰的手融化。

我不知道此刻這個『田太太』對田野是不是一種褻瀆。

看着面帶笑容的丈夫,我只好正襟危坐。

我看着那些佳肴盛撰,繽紛美麗,猶如一條金光閃閃的銀河,璀璨美麗卻殘忍無比,把兩個相愛的人硬生生地隔開。

為什麼我的教練偏偏是他?這是一個陰謀還是一個巧合?如果是陰謀,那麼是陳默的陰謀還是田野的陰謀?

這是兩個能主宰我命運的男人,他們都熟悉我身上的每一個角落,他們像我身體的兩個端點,一左一右,牽扯着我的良心,牽扯着我的真心,讓我不知所措、無所適從。

坐在他們面前,我有種全身被扒光的感覺,他們的每一屢目光都能刺傷我的肌膚。

田野去美國的時候,我去機場送他,當我向他揮手的時候,我的心很痛,似乎他真的要從我的世界中飛走,似乎以後的路我都要孤獨的走。

田野啊,我親愛的丈夫,你走了,你會後悔嗎?你可知道是你親手把我推到你情敵的懷裏,如果我犯下了錯,你也有責任。

我讓你隨時把我帶在身上,以防我被風颳走,可是你卻鬆開了我的手,難道你不知道我的身體很輕,猶如葉片,風一刮就會到處亂飄嗎?難道你真想讓我穿過田野,向遠處狂奔嗎?

你就不擔心在你買下的土地上,在你買的車子中,你的女人會投入到另一個男人的懷抱嗎?

你已經給一對狗男女支起了一張床你知道嗎?當有一天那床被折騰的搖搖欲墜的時候,那個被砸到的人可能會是你,而我們也逃不出摔傷的命運。

我愛那個叫陳默的男人你知道嗎?我是扯斷了我的心才從他的世界中逃離出來的,我是帶着對他的眷戀躺在你的懷裏的你知道嗎?你要知道我在他面前是沒有防線的,一個躺在自己愛的人的床上的女人是沒有理智、沒有尊嚴的,她會心甘情願的把自己交給他的,甚至碎在他的身體里也會帶着微笑。

在寬大的場地上,停着我的黑色平治車,陳默已經在車裏等我了,他是在履行自己的職責還是在等待他的情人?

天空晦暝,空氣似乎不能遊動,沉悶的積聚在一起,如果不是寒冷的風在提醒我,望着這樣的天空,我想到了密雲不雨的夏天。

一片乾枯的,破碎不堪的樹葉落在了我消瘦的肩上,,我深吸了一口氣,它就被我的口氣吹走了。

我的黑色平治安然地卧著,渾然不知道風已經抽打在它的身上,它的裏面是躁動的還是平靜的我看不到,我只看到了一雙被香煙籠罩着的臉。

我打開車門,坐在副駕駛上,他不看我,還是吸著煙,壓抑著的寧靜中暗塵浮動。

「為什麼會是你?」我問。

「也許是命中注定的,是逃也逃不出的牢。」

沒錯,車就是牢,把我們的感情套在了一起,走都走不出去,老天總是戲劇化的安排一些事情,有誰能逃出它的掌心呢?

我無法抗拒他的眼睛,沉默而深邃,我總是無法自拔地掉入其中,煙霧中的他憔悴的稜角分明,煙即將燒到手指,他還在吸著。

我突然有一種想把自己化成煙的衝動,只要他需要我,隨時都可以把我點燃,我把自己的**化為灰燼,把自己的靈魂化為煙霧,有一口氣也要在他的指尖纏繞,如果靈魂消散了,我就把自己化為慘淡的黃色附着在他的指尖,陪伴他到永遠。

我拿過他重新點燃的一支煙吸了起來,帶來的卻是肺喘病人一樣地咳嗽。

他奪過我的煙熄滅,我倒在了他的懷中。

「我願意做你的煙。」我說。

「為什麼?」

「我想在你需要我的時候把我點燃。」

「煙是什麼?煙就是虛無飄渺的東西,我不想你虛無飄渺,我要的是真真切切的你,永遠都不會消失的你,所以我不想你成為我的煙。車裏的你屬於我,車外的你不屬於我,這讓我很心痛。」

「我愛你,可是我總覺得車裏的愛情是超脫現實的,就像是夢裏一樣,一覺醒來就什麼也沒有了,剩下的還是空蕩蕩的自己,面對自己的還是黑暗,夢醒的感覺很可怕。還是做煙比較坦然,當自己成為一支煙的時候就會泰然自若,就不會怕人將它點燃或熄滅,因為那是必然的命運。」

「既然你那麼想成為我的煙,那麼我接受,吸煙是上癮的,所以我這一輩子都不會戒掉。」

「你忘了我的身上有尼古丁了嗎?你想戒都戒不掉。」我去吻他的唇,感受那久違的冰涼與溫軟。

「你就是尼古丁,愛上你就等於慢性自殺,但我依然會義無返顧地去吸,享受那中毒的快樂。」

他吮吸着我的唇,我感覺自己已經化作了一支煙,一支正在燃燒的散發着誘人香氣的煙,正裊裊地纏繞在他的指尖,我的身體就在他泛黃的食指與中指間,那是種監禁之美,束縛、積壓、痛並快樂,我可以通過他的喉嚨,經過他的氣管,到達他的肺部,我還看到了自己的毒留在他肺上的痕迹—那黑黑的斑點,每一個斑點都代表着我的一次次侵入,我有一種很奇怪的成就感,我聽到了自己在他身體里得意的笑聲。

我的身體也在一點點的燃盡,灰燼一點點潰落。落在了一個搖搖欲墜的床上,我看到潔白的床單上有若干個洞,那是我和他共同製造的結果,潔白的床單千瘡百孔,而躺在它上面的人卻排山倒海、雷霆萬鈞,床發出了難以忍受的叫聲,而我們卻全然不顧。

煙的感覺沒有了,我還是人,一個有着**的女人,我被壓在了一個男人的身下,有人說女人之所以喜歡被壓在男人的身下**,是因為她們懶惰,不想費力氣卻想得到快樂,女人在男人面前總想不勞而獲,所以女人永遠也逃不出被男人壓迫的命運,這是代價,也是男人提出的條件。

男人和男人之間的差別很大嗎?為什麼和丈夫**就有種受刑的感覺,而和情人**就如枯木逢春般欣喜快樂?因為愛情嗎?是它主宰著感覺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現在很快樂,快樂的快要死掉了,我聽到了自己快樂的尖叫聲。

他張著嘴,搖著頭、胸毛上有汗珠,低吼著,像一隻野獸,每當這個時刻,他的身體就會發出雄獸的味道,它會讓我徹底地粉碎在快樂中。

我的碎片像花瓣一樣散落在床上,沸騰的塵埃落在了我的身上,床也睡著了。

我們相擁著入睡,在我丈夫親手為我們支起的床上。

我終於明白在女人溫柔的軀體中藏着一顆多變的心,這顆心有時候比男人還貪婪,有多少東西也敢要,哪怕忍受着勞累,背負着沉重,即使是在逃難的時候也帶着這些美麗而沉重的包袱,縱使自己的鮮血染紅了包袱也不辭辛苦,只有在臨死的那一刻才會噬臍莫及,落下一滴對人生眷戀的淚水。

我喜歡和陳默一起的感覺,我也不想失去愛我的丈夫,我擔心有一天會東窗事發,但我也期待那一天,我也想把自己置於沒有選擇的餘地,那樣就不再累了,即使破碎也是輕鬆的。

秋天的雨不是很大,伴隨着風,我看到了在風雨中搖曳的枯葉,我聽到了枯葉打在車窗上的聲音,很凄涼的哀鳴聲。

天又下雨了,墜落在我們的世界中,原來老天也和我一樣喜歡哭泣。

原來我是飄動在雨中的葉片。

原來我也只是秋天的一片落葉。

我很遷就自己,當我想他的時候,我就會以學車為由讓他來接我,然後與他在丈夫送我的車裏,在丈夫為我們搭起的床上交媾。

我很寬容自己,我把每一次放縱解釋為尋找自我。

我很無恥,總是知錯犯錯。

我很自私,我把每一次背叛都稱之為愛。

我很快就學會了開車,我越來越發現我再也離不開車了,我喜歡開着車在寬闊的公路上馳突,它讓我有一種能穿越一切的感覺,像一束神奇的光,穿越悲傷、穿越痛苦、穿越絕望,穿越生死,有種涅磐的感覺。

我也喜歡聽着音樂把車開得很慢,那讓我有種流動的感覺,像潺潺流動的小溪,溫柔而清澈。

有時我也會一個人坐在車裏,它偶爾也會讓我靜如止水。

我常常在某一個時刻把車當成我的家,有愛、有性、有床,那不是家嗎?不,不是家,是窩,是隱匿齷齪的窩,所有見不得光的東西都是齷齪的不是嗎?

無論我什麼時候走進車裏,我都會聞到甜腥的雌雄交媾的味道,那是種純動物的味道,粗魯而狂野,聞到這種味道我常常懷疑在這車裏面是否有愛存在?如果有的話是先有愛還是先有欲,哪一個才是派生出來。

我不明白為什麼車對我有如此大的誘惑?尤其是黑色的車,這種誘惑是真的源自那個塗着紫色唇膏的女人嗎?那個女人會和我一樣喜歡在車裏與男人偷情嗎?

車裏雖是湫隘,但卻不影響我們大展拳腳,越是湫隘就越讓我有叛逆之心,越讓我有強烈的顛覆世界的**,而這種叛逆與顛覆就是在性的過程中得以實現,在性中我所體驗的並不是單純的**快樂,更是精神意義上的某種攀登。當**與精神匯聚到某個點時,那個點就會發出奇異的光芒,它散發的能量能給我至極的快樂,那才是絕對的快樂之快樂。

對我而言,車不是交通工具,也不是享樂工具,它是我融入生命的境界,是我的渴望,是我靈魂與**重合的粘合劑。

車已經成為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愛它勝過於一切,包括陳默與田野,也許它是我精神的全部寄託。

這輛黑色的平治是完美的,它是用丈夫那安全而結實的物質和情人那溫柔纏綿的溫情鑄造起來的,它是完美的集合體,是我想要的。

黑色讓我感覺很堅固,讓我感覺有所依靠,看到黑色我很塌實,儘管有時黑色讓我感到絕望。

人也許會變,但車不會,它永遠不懂得遺棄與背叛,所以它會永遠的陪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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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裏有張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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