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海市蜃樓

第十五章 海市蜃樓

飛機在晚點兩個小時后,降落在風景秀美的霖市。所有人都走盡了,沐沐才提着簡單的旅行袋走出來。站在出口處,她在人群中搜索著卓超越的身影時,一位二十幾歲的年輕女孩走到她身側,幹練的職業裝,清爽的短髮,五官雖不算漂亮,卻有一雙閃亮的明眸,好像能把人看透一樣。

「請問您是蘇小姐嗎?」

沐沐掩飾好內心濃濃的失落,禮貌地欠身:「我是。」

「蘇小姐您好,我叫秦言,卓先生的秘書,您可以叫我小秦。卓先生約了客戶談生意……」秦言頓了頓,說:「他讓我先接您去酒店。」

「哦,謝謝!」

「蘇小姐,我幫您拿行李。」秦言伸手接過沐沐的行李箱,引着她走向出口的方向,「這邊請,車在外面。」

「你叫我沐沐吧。」沐沐本來對秦言頗有好感,不想讓她叫的那麼生疏,沒成想秦言遲疑了一下,很客氣地拒絕了她。

「蘇小姐,卓先生特意交代,不讓我直呼您的名字。」

沐沐愣了愣,仔細思索了一下,隱約明白了卓超越的意思。他不想有人知道她的名字,怕別人發現他帶在身邊的女人是他的前任大嫂。

「嗯,我明白了。」

坐上了專門來接機的車,沐沐安靜地倚著車窗,看着陌生的城市。作為一座歷史悠久的古城,雖然沒有林立的高樓大廈,風景卻透著古樸的神韻,讓人有種穿越了時空的錯覺。

秦言攥在手心裏的電話響了,她急忙接通,對着電話說:「嗯,接到了,您放心……哦,好,我明白。」

沐沐恍若未聞,仍一言不發望着窗外的風景。不是她不想說,而是對於卓超越這種刻意的冷漠無話可說。

秦言仔細觀察了她一會兒,才開口說:「卓先生晚上有個應酬,很晚才能回來,他讓您不用等他吃晚飯。」

「嗯。」

車子在城市繞了整整兩個小時,停在一家五星級的酒店門口。沐沐被帶進一間套房。一進房間,她的注意力全都被一架黑色的鋼琴吸引,根本無暇去欣賞套房的尊貴與浪漫。手指劃過琴鍵,想到這鋼琴是卓超越為她準備的,她指下的琴音更加靈動。

她正沉浸在歡快的樂聲里,秦言從包里拿出一張銀行卡,雙手送到她面前。「蘇小姐,這是卓先生讓我給您的。他讓您想買什麼就去買,如果不夠,您還可再向他要。」

輕靈的琴音戛然而止。沐沐愣愣地看着那種耀眼的銀行卡,恍然想起當初與卓超越初識的場景。

秦言在沐沐臉上並觀察到一般女孩對購物的那種嚮往,立刻意識到自己失言,連忙說:「蘇小姐,您別誤會,卓總沒有別的意思,他只是希望您能買一些適合參加酒會的服飾,以便他帶您出席一些應酬。」

「哦,我懂了。」聽了秦言的解釋,沐沐明白是自己多心,也深深地佩服卓超越選助理的眼光。

「如果您想去,我下午陪您去逛逛。」

「好吧。」

整個下午,沐沐在秦言的陪伴下,不知道在商場里買了多少件花枝招展的衣服,花了多少錢,只知道她簽字簽得手酸,走路走得腳軟,才買完了所有需要的東西。然後,秦言有帶她在餐館大吃了一頓,做了個全身的香薰SPA,又做了個嫵媚的髮型,才回到酒店。

夜已經深了,卓超越還沒有回來。

精心打扮的沐沐赤着腳站在落地窗邊,二十九層樓的高度看下去,地平面遙不可及,讓人有種眩暈感。

她收回視線,一個人靜靜等著,那感覺自己不是在等待一個心愛的男人,而是在等待某個君主抽空來臨幸她一下。

終於,門口傳來一陣窸窣的腳步,沐沐緊張地轉過臉盯着門口,惶然之中竟然萌生出一絲絲期待。

門緩緩開啟,當她發現回來的不止卓超越,還有陸翔。陸翔見到她,也是微微一怔,轉而對卓超越別有深意地笑着:「難怪你說有重要的事,原來辦這件事兒?」

卓超越暗暗揉着額頭。

在黑夜的燈火和薄紗窗帘的背景下,朦朧的黃色光暈,撩人的香水味道,還有低胸短裙包裹下玲瓏的曲線,活色生香……他努力讓自己的眼睛移開沐沐身上唯一有肉的地方,落在地毯上纖巧的腳上,可是,櫻桃色的指甲油在這樣的光線下也閃動着勾人的光澤。

他忽然有種衝動,想拿件衣服把她整個人都包裹起來,密不透風。

「我還是不耽誤你辦重要的事了。」陸翔拍拍他的肩,很識趣地告辭。

「我送你。」

沐沐怔怔地看着窗外,無聲無息的腳步聲靠近,沐沐一無所覺。

「想什麼呢?」他灼熱的氣息落在她耳後。她嚇了一跳,猛然退後一步。

「怎麼了?!我嚇着你了?」他伸手將她攬到懷裏,指尖拂開她臉側的碎發,唇落在她的臉頰上,淺淺地吻了一下。

「沒有。」

卓超越收回托着她下顎的手,脫下外衣搭在旁邊的椅子上,換了個話題。「下午購物開心嗎?」

「……開心。」

「那麼,」他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的玻璃窗上,眼神中的狂野不羈讓人心驚肉跳。「你是不是也該讓我開開心?」

背後是城市漫天燈火,還有毗鄰的高樓,無遮無攔,他抱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抱離地面,回身抵在落地玻璃窗上。

「唔……」她還沒來得及驚呼,雙唇便被他堵住,呻吟聲也被他吞沒。親吻與愛欲在陌生的城市裏悄然釋放,彷彿要將這個黑夜都點燃。

燈火璀璨,星月明滅。

背後的繁華都市,在浩瀚的黑幕中光華璀璨,最深切的情愛,也在極致的渴望中結束……

他緊緊擁着她,溫暖的指尖拂過她額前微濕的碎發,眼眸中閃過一點點溫存和眷戀。她忙別過臉,避開他的指尖,怕他不經意的憐愛會讓她壓抑不住內心的期盼,趴在他懷裏失聲痛哭……

讀懂了她的拒絕,卓超越沒再說什麼,起身走進了浴室,將她一個人丟在沙發上。

浴室的門關上,裏面響起嘩啦嘩啦的水聲。沐沐以為卓超越不會再管她,勉強扶著沙發的靠背坐起來,拿起她的包,從裏面翻出今天剛買的避孕藥……葯入口之前,她腦中莫名地冒出一個念頭,假如她不吃藥,假如她懷了他的骨肉,她是不是有機會登堂入室?

她搖搖頭,擺脫這種自私的想法。藥丸含在嘴裏,苦得發澀,她正努力咽口水,卓超越推開浴室的門,拿着一條濕透的毛巾繞過沙發,將她抱回到沙發上。

「你?」

他攬着她的腰,溫熱的毛巾落在她胸口的青紫上,暖意驅散了陣陣的微痛:「擦擦汗,不然會感冒。」

他充滿深情的聲音在看見她手中的藥盒的一瞬,止住。毛巾在他手中捏出了水,一滴一滴落在她身上,滾燙如眼淚。

「我——」她想要解釋,想告訴他,她不想用孩子為難他,更不想讓他們的孩子成為私生子。她害怕她的悲劇再重新上演在他們的孩子身上。

「你不用解釋,這是你的自由。」卓超越自嘲地笑了笑,將手中的毛巾丟在茶几上,一件件穿回自己的衣服。

離開房門之前,他最後看了她一眼,淡淡地留了一句:「你可以走了,我對你沒興趣了。」

幾分鐘前還激情四射的奢華套房轉瞬間空空蕩蕩,沐沐苦笑着拿起毛巾,獨自擦拭著遍體的傷痕后,整理好一片狼藉的房間。

雲霧繚繞的溫泉浴館里,兩個男人分別趴在舒適的躺椅上享受着貴賓才有的奢華待遇——被數位性感的美女全身按摩。其中一個男人正是剛剛離開酒店的卓超越,另一個是他相識多年的朋友,姓陸名翔,典型的世家子弟,花花公子,有過多少個女人他自己都算不清。

陸翔看看身邊一臉陰雲密佈的某人,十分不解。晚上他特意安排了一場饕餮盛宴,想讓許久不見的卓二少試試人間極樂,可人家偏偏不領情,死活都不去,還說有重要的事情要辦。

陸翔原本不信,跟到酒店才恍然大悟,卓二少居然藏着女神在金屋之內,也難怪他一晚上魂不守舍,急着「辦事」嘛。可現在,貌似「事情」辦得不太順利,卓二少突然跑來找他,還一副欲求不滿的樣子。

「怎麼?事情沒辦成?」這是陸翔能想到的最大的可能。

一道冰冷的眼神射過來,陸少毫不在意,笑嘻嘻地說:「你不用傷自尊,我也栽過,不會歧視你的……來,咱們溝通溝通失敗經驗。」

卓超越瞪了他半晌,終於嘆出了胸口的一口怨氣:「你說,一個女人跟一個男人做完之後,迫不及待吃避孕藥,那代表什麼?」

「這還用問,不想生孩子唄。」隨口說完,陸少忽然想到什麼。「難道她跟你辦完事……我靠,這女人長沒長大腦,這麼好的機會都不懂把握?她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等著盼着想給你生個孩子?」

「她不是沒長大腦,是沒長心。」

「聽你這口氣,你還挺希望她給你生一個?」

卓超越沒有否認。

陸翔坐起身,煩躁地擺擺手,示意為他按摩的女人可以結束了:「你要跟她來真的?」

「我對她,一直都是來真的。」

卓超越落寞的神情和四年前一模一樣。

陸翔不禁又記起了他們在「落日」喝酒打賭的那段日子。

那段時間,卓超越剛離開部隊,心情十分鬱悶,天天泡夜店打發時間。有一天,他無意間在「落日」酒吧聽到一個女孩的琴聲,驚為天人。他並不懂鋼琴的高雅,甚至不愛音樂,可他卻很喜歡那個女孩的琴聲,他說她的琴聲有喜怒哀樂,有酸甜苦辣。

陸翔滿心好奇去湊熱鬧。他聽不出喜怒哀樂和酸甜苦辣,只看得出女孩很漂亮,清純,寧靜,還有股藝術的靈氣,這樣的女人總會勾起男人初戀的感覺。

他笑着用肩膀撞撞卓超越:「你在部隊這些多年,好久沒開葷了吧?你要是喜歡她,我一會兒幫你約她出場,讓你好好享受享受。」

一向嚴守軍紀的卓二少的確好多年都沒開過葷了,對於這個有建設性的提議稍微有點動心。可他猶豫了幾秒,搖搖頭。

「不喜歡?」

「她不會出場。」卓二少眼中閃過一絲落寞。

「怎麼可能?來這個地方的女人都是為了錢,只要錢給夠了,她肯定跟你走。裝清高也不過是為了抬高自己的身價。」

「她不會跟任何男人出場,因為她是來彈琴的,不是來賺錢的……」

陸少當然不信,「來這裏的女人都是為了錢,無一例外。我跟你打賭,只要我出手,她肯定會出場。」

「如果她會跟你走,我新買的車就是你的了。」

「行,一周之內,她不跟我走。我給你一百萬。」

卓超越微笑着舉起酒杯,一飲而盡,「你準備好一百萬吧。」

那一周里,陸翔幾乎把他所有追女人的手段都使了一遍,各種讓女人尖叫的珠寶首飾名牌衣服他毫不吝惜地送了一樣又一樣,她看都沒看一眼,原封不動退回來。

他為她包下整個酒吧,燭光搖曳,紅酒蕩漾,周圍擺滿空運的九百九十九支藍色妖姬,簡直將浪漫的奢華演繹到了極致,可她只坐在鋼琴前彈奏音樂,彈完之後淡然退場。

每次陸翔被挫得顏面無存,卓超越總會含笑看着他,毫不留情地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一周之後,陸翔認輸了,卓二少難得一見的春風得意,「你現在相信了吧?」

他隱隱在某人的神色里讀出了些東西。「少在那幸災樂禍,你還不如我呢。喜歡人家又不敢追,天天坐在這兒當觀眾。有本事把她弄上手啊。」

「我這個人向來有自知之明。」

事後,卓超越不要他的錢,他也知道卓二少根本不會在乎這點錢,可還是把錢打到他的賬戶里,因為四個字——願賭服輸!

牆上的時鐘即將指向了午夜的十二點,氤氳的香氣熏得人昏昏欲睡,卓超越剛閉上眼睛想好好休息一下,他的手機忽然響起了短訊提示音,他拿過手機。

【我只是害怕我的孩子生下來不知道親生爸爸是誰。】

讀完這條短訊,卓超越立即坐了起來,開始穿衣服。

「你又抽什麼風?」陸少滿臉的難以理解。

「回酒店。」卓超越穿衣服的動作乾淨利落。

「還是放不下她?」

「我說我想回去睡覺,你信嗎?」聽上去的確很難讓人相信,可他確實想回去睡覺。

「信!回去跟她睡嘛。」

這個主意聽上去不錯,想起記憶中的溫暖,卓超越穿衣服的動作更快了。

「感情是一場勢均力敵的博弈,誰先讓步,誰就輸的一敗塗地。」陸少慢悠悠提醒著。

誰先讓出一步,誰就輸得一敗塗地?那麼他一開始就輸了。從四年前的雨夜,他調轉車頭回到街邊找她,從他在清晨看見她穿好衣服準備離開,情不自禁抓住她的手腕,挽留她……他就已經輸的一敗塗地。

「一敗塗地的感覺,挺好!有機會你也試試。」拉好了外衣,卓超越走出了溫香的會館。

冷風吹散了他身上的餘溫,半濕的頭髮貼在額前,讓他從頭寒到腳,可是遠遠看一眼XX假日酒店輝煌的燈火,他的心口又有種滾燙的熱度流過。

車子一路狂飆,停在酒店矗立的建筑前,卓超越下了車,猶豫着看向酒店頂樓被燈光映得通明的全景玻璃窗,其中有一間就屬於他。

這麼晚還沒有睡,她一定在等他。

打了個電話,調整了一下情緒,他才走上樓。用房卡打開房門,在一陣撲面而來的暖意中,他看見沐沐還坐在沙發上,幾乎維持着和他離開時一樣的姿勢,蜷縮在沙發的一角,視線落在手中緊握的手機上,不同的是,她的臉上掛着淚痕,身上多了一件酒店提供的白色棉質浴袍,遮住了她佈滿淤青的身子。

看見他進門,她急忙擦掉臉上的眼淚,擠出點比哭還不堪入目的笑容。

卓超越的心猛然抽痛一下,努力了幾次,才壓下衝過去把她抱在懷裏的衝動,走進卧室。沒多久,他拿着一個長方形的精緻盒子放在茶几上,「送你的。」

為了選一份她會喜歡的禮物,他花了很多心思,結果卻沒有在她的臉上看到預想的驚喜,挫敗感讓他什麼心情都沒有了,所以接下來那句「生日快樂!」說的完全是敷衍,聽不出一點祝福的意思。

不過他似乎低估了「生日快樂」這四個字的殺傷力,當這句話從他的口中說出,沐沐呆愣了一下,然後低頭看手機上的日期,可見她把自己的生日早已忘得乾乾淨淨。

一個女人,要多麼不懂得珍愛自己,才會把自己的生日忘得如此徹底。

「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隨便選的,你要是不喜歡直接從窗戶扔出去吧。」

她認認真真扯開了錦盒上的絲帶,輕輕打開。

一朵用織了銀絲線的白手絹折成的玫瑰花,在燈光的折射下,玫瑰花像是凝著水珠,嬌艷欲滴。

驚訝,驚喜,驚嘆逐一在她蒼白的臉上演繹了一遍。

「超越……」她站起來,繞過茶几走到距他一步之遙的地方。

他耐心地等着她組織好語言,可她卻什麼都沒說,突然撲到他懷裏,雙臂緊緊抱住他。

說出來的話有可能是謊言,而有些肢體語言卻不會說謊,這個擁抱最真實地表達出她的需要,她的渴望。

時針指向了十二點,城市的上空倏然綻放出璀璨的煙火。他拍拍她的肩,指了指窗子。在X市最高建築的頂樓,煙火看來那麼近,近的只要攤開掌心,就能接住墜落的星火。

她走到窗邊,明亮的火光照亮黑夜,也照亮她唇邊的笑意。

這一霎那,他深刻地體會到周幽王為什麼會烽火戲諸侯只為博佳人一笑,因為愛一個人的時候,她開心,你會比她更開心。

愛情真是個讓人捉摸不透的東西,前一小時你還氣得想把全世界都毀了,后一小時它又讓你恍然覺得這個世界很美,一片漆黑都是美的。

或許正是這種捉摸不定的感覺,才會讓人慾罷不能吧。

「深更半夜放煙花,無聊。」他低聲說。

她疑惑地看着他,卓超越摸摸鼻樑,避開她追問的眼光:「很晚了,睡吧。」

「該不會是你吧?」

「切,我才沒那麼無聊!」他疲憊地打了哈欠,走向卧室。

「謝謝你……的生日禮物。」

「既然要謝,那就來點實際的。」他轉了回來,俯身橫抱起她,「陪我……睡覺吧。」

房間安靜得只有均勻的呼吸聲,沐沐卻怎麼也睡不着,肌膚相觸,那種與她完全不同的體溫從毛孔侵入四肢百骸。她輕嘆了口氣,身邊的男人睡姿還是那麼霸道,手搭在她胸口,腿也搭在她腿上,強悍的力量讓她無路可逃。

「還沒睡?」耳邊傳來他火熱的氣息。

「嗯,睡不着。」她不安地調整了一下姿勢,身體卻還是在他的禁錮中,沒有逃脫。

「睡不着?那我們做點別的事吧……」

「呃?」她現在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疼,再來一次,她一定會暈倒在床上。

卓超越拉開床頭的燈,看了一眼她臉上的恐慌,笑着將未說完的話說完,「我們增進一下彼此了解,怎麼樣?」

「增進了解?」

「我們輪流問對方問題,必須回答,還要說真話。」

沐沐心裏一顫。相識這麼久了,他們共同經歷過很多事,卻沒有靜下心來坦誠地聊過一次。

只是,她還有些顧忌,怕他會問她無法回答的問題。「能不能不問我們之間的事?」

「好,不涉及我們的關係。」他半坐起身,靠在床頭,「如果不想回答……可以選擇滿足對方一個要求,不論什麼。」

沐沐裹着被子坐起來,不怕死地點頭,「好啊!」

「女士優先。」

明明有很多問題想問,現在突然讓她問,她偏又想不起。望着天花板想了好久,她終於想到一個:「你和周汐是什麼關係?」

「你就不能問點有創意的?」卓超越一臉的不滿,可還是很堅定地回答她:「老闆和員工的關係,僅此而已。」

「真的?」

「嗯,你們沒有交往過?」見她不信,他才解釋說,作為一個老闆,他非常欣賞周汐那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堅持,她甚至為了成功什麼都敢付出,所以他每次出差都把她帶在身邊,讓她為他周旋在各種人際關係之中。但作為男人,周汐絕對不是他喜歡的類型,她的慾望太強烈了,他無法看透她愛的是他這個人,還是他所擁有的其他東西。

當一個男人身上的附加值太多,他就會搞不清什麼是真愛。

「你認為我喜歡的是你,還是你擁有的其他東西?」她忍不住問。

「你犯規了。」他說:「這個問題涉及我們之間的關係。」

「不好意思,我忘了,那換你問了。」

卓超越略微思索了幾秒,「你有沒有想過將來想做什麼工作?」

他問的不是理想,而是工作,是那種每天做的事情。沐沐仔細想了想,裹着被子靠近他一點,告訴他:「我想做個音樂老師,教人彈鋼琴。我想讓更多人知道,鋼琴不是高貴的藝術,任何人都可以學,可以欣賞。」

說着說着,她的神色黯然下去:「唉,估計就算有學校會接受一個坐過牢的老師,學生的家長也不會同意的。」

「要不,我勉強點,滿足一下你當老師的強烈願望。」

「你?」上一次她教他彈鋼琴的情景歷歷在目,他們並肩坐在鋼琴前,她抓着他的手,他盯着她的唇,想到這裏,她斷然拒絕,「還是算了。」

「你不是說任何人都可以學,可以欣賞?」

「我……」她貌似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好了,就這麼定了,明天開始你教我彈那首《風將記憶吹成花瓣》。」不給她拒絕的機會,他直接換下一話題,「現在,該你問問題了。」

這一次,沐沐決定問個尖銳的:「嗯,給我講講你的初戀吧,她是個什麼樣的女孩,怎麼結束的?」

卓超越垂首,認真思考了許久,結果冒出一句:「什麼叫初戀?第一個跟我上床的女人?」

「不是,第一個讓你動心的女人。」

「你這個問題又犯規了。」

微微的驚詫后,沐沐的嘴角悄然彎起,「我不會是第一個讓你動心的女人吧?」

「你可以換下一個問題了。」

這句看似拒絕的回答已經給了她一個明確的答案——她是他第一個動心的女人。

愛情,往往需要一個恰當的時機,並不比別人更優秀或者更合適的那個人,在對的時間,對的地點,對的情緒下,出現了,特殊的化學反應作用下,觸電的感覺便萌生了。

早一步、晚一步,他們都不過是擦肩而過的陌生人。

沐沐真的很想再追問,像他這樣的男人什麼女人沒有遇到過,為什麼是她?因為他們的一夜情上演得太過激情澎湃,讓他念念不忘?還是因為她第二天的決然離開,讓他心有不甘。

不知是她沉默得太久,還是她看着他的眼神內容太豐富,卓超越等不下去了,清清嗓子,告誡她:「能不能別用這種眼神看我?這沒什麼奇怪的,我十七歲考上軍校,學校都是軍事化管理,看見女人的機會都少有,更別提動心了。」

「那這四年呢?你的身邊美女無數,有讓你動心的嗎?」

「我的身邊美女無數?你是不是以為我這些年過着紙醉金迷,夜夜笙歌的生活?」

「不是嗎?」她認識的時候,他貌似就是過的這種生活。

「不是,」卓超越揉揉額頭,一臉的千古奇冤,「說了你也許不信,我的公司全都是我用心血建立起來的。我的第一單生意,是為一個軍工廠採購一台國外的設備,那個設備對中國是禁運的,只能通過第三方國家轉運。我從租船訂艙、檢驗、保險、報關、裝船,到押匯、交單……事事遇阻,我忙了大半年,累得胃出血才把設備運回來。之後,還要忍着胃疼陪客戶去玩通宵……交完貨的第二天,我就住院了,在醫院休養了半個月。醫生說幸虧我的身體素質好,不然早就死在酒桌上了。還有一次,我在俄羅斯買到了一份很重要的武器設計資料,想帶回國的時候被發現了,幸好我受過訓練,才能從槍口下逃脫……」

他頓了頓,接着說:「我的朋友都不理解我,認為我放着好好的二少爺不做,跑去瞎折騰。可我認為值得,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

沐沐認真地看着眼前的卓超越,此刻的他,如此真實地呈現在她的眼前,拋開家世和財富的光環,他其實也是個始終堅守着自己夢想的人,即使離開了部隊,即使沒有責任束縛他,他的初心也從未變過。

在這個陌生城市度過的第一夜,他們問了彼此很多的問題,有的話題會讓他們大笑不止,有些話題會讓他們感嘆不止,還有些話題,讓他們沉默不語,想着個各自的心事……

他們像是兩個相交多年的朋友,聊著彼此的過去,他給她講他的生意,講他如何將某個禁運的軍用物資輾轉數國運回來,送去軍工廠,講得好像驚險離奇的電影情節。

她也給他講了很多牢獄里的事情,用一種淡淡的語調敘述著那段不見天日的生活,卻聽得他眉頭緊鎖。

他問她:「你有沒有想過給自己翻案。」

翻案,她不是沒想過,後來還是放棄了。因為她在少管所遇到過一個年輕女孩,她天天向人哭訴著說自己是冤枉的,她的家人為了替她上訴,一路告到高院,不惜傾家蕩產,可上訴的結果還是維持了原判。

沐沐搖搖頭,「翻案比登天還難,我想也沒有用。」

「我可以幫你。」

「我翻了案成功了又能怎麼樣?還不是落了個妨礙司法公正的罪名。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我早就接受這個事實了。」

「殺人罪和妨礙司法公正有着本質的區別。」

沐沐怔了怔,繼續搖頭。

「難道,你不想還你爸爸一個清白嗎?」

「想。可是,萬一喬宜傑受我牽連,被取消律師執照,我更內疚。還有你,我不想再把你牽扯進來……」

他沒再多說什麼。

沐沐又換了話題,開始講他們的朋友。他認識的人很多,真正的朋友卻不多,他最好的朋友是個科學家,專門研究穿梭機和宇宙飛船上的零部件,他還有個軍醫朋友,他們從小一起長大……

她也給他講了樂隊的事情,講白露對穀雨的愛。穀雨和小希是很早就認識的,他們也有過美好的少年愛戀,穀雨喜歡音樂,想要阻個樂隊,小希就把父母給她的錢都給了穀雨,無條件支持他,這原本是一段美好的愛情,可惜,這世間沒有不變的事情,也包括感情。

穀雨全部的心思都投在樂隊里,與小希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兩個人的感情也就越來越淡。他知道一直暗戀他,他也喜歡上了白露,但是他們都裝作不喜歡對方,若無其事地在一起唱歌、表演。

沐沐說:「我曾經問過白露,就打算一輩子都沉默下去嗎?白露告訴我,美好的事物人人都喜歡,但不是人人都能得到,她喜歡穀雨,就放在心裏喜歡就夠了。我問她,能忍得住嗎?她說,能,忍得久了,就習慣了。等我覺得忍不了的時候,我就會離開樂隊,開始全新的生活。」

他聽完之後,頗為感慨,說他挺佩服白露的,每天眼看着自己喜歡的人和最好的朋友談情說愛,還要裝作毫不在意,這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沐沐低頭摸著被子上細碎的褶皺,一下一下。「可是,痛苦總要有一個人去承受。」

他轉臉看向窗外。

痛苦總要有人去承受,而這個人不該是卓超然。

天地的交界處,露出了一抹橙黃色,黑夜逐漸變成濃郁的深紫色,越來越淺,最後變成了水藍色。

日出的光芒籠罩着安詳的城市,沐沐有了些倦意,身子不知不覺尋覓到一個溫暖又舒服的位置上,靠了上去。

世界從未有過的安寧,除了他的心跳和呼吸聲,什麼都聽不到。

她很想這麼睡去,再也不要醒來,再想起那些她對不起的人。

「沐沐,」他摸索到她的手,眷戀地握在手心裏,「過完了這七天,你就會離開S市了?」

「……」她默認了。

「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想去哪裏?」

告訴了他,她走不走還有什麼區別?「你也犯規了,這個問題……涉及我們的關係。」

「你去哪裏是你的自由,跟我一點關係都沒。」

「你不會找我嗎?」

「我找不找你是我的自由,也和你沒有關係。」

「啊?」大概是她太倦了,腦子都不轉了。一不小心被這個邏輯繞得暈了,搞不清到底是有關係還是沒關係。

於是,她乾脆地搖搖頭,拒絕回答:「這個問題我不能回答,你提要求吧,不論什麼我都滿足你。」

他笑了,笑容隱約透著邪惡,「給我生個孩子吧,最好是女兒,我會告訴她誰是她的親生父親。」

沐沐愣了半天,處於半癱瘓狀態的腦子終於轉過了彎,恍然大悟地拿起枕頭,砸向那張讓她愛也入骨恨也入骨的俊臉上。

「卓超越,你這個壞蛋!你故意的!」

「我早該想到,你怎麼會森更半夜不睡覺突然想起要跟我溝通。」而且一向口是心非的他竟然破天荒誠懇地回答她所有問題。「原來,原來你是在這兒設了個陷阱,等着我往裏跳!」

「你非要這麼認為,我也沒辦法……」

他笑着抓住枕頭,用力一扯。沐沐重心失穩,整個人跌進了他的懷裏,被他一個迅速的翻身,壓到身下。

他為她理了理散落在臉頰上的亂髮,指尖托起她的臉頰,「我真的很希望有一個女兒,和你一樣的。」

「你以後的太太不會希望。」

「……」

「找一個真正懂得愛你的女孩吧。」她伸手,小心地觸摸着他的薄唇、他臉上俊美的稜角,還有他飛揚的眉宇。這一次,她不只牢牢記住他的臉,也記住了他的眼神,他的味道。

即使閉上眼睛,她也再不會認錯。

卓超越沒再說什麼,伸手摟住她,抱在懷裏。「既然你決定了,我尊重你的決定。」

陽光金燦燦的,暖意融融,可她卻很冷,裹緊了被子,還是冷得徹骨。

「時間不早了,我們睡吧。」他說。

她閉上眼睛,靠在他的胸口上,被他身上濃濃的男人氣息包圍,不知不覺,意識有些模糊。半夢半醒時,他溫柔地撫摸着她身上微痛的青青紫紫,淺吻着她的唇,輕聲對她說:「對不起,我一定弄疼你了……」

他的撫摸弄得她全身發癢,她抓着他的手,放在心口,「不疼,一點都不疼。」

「沐沐……」

「我累了,睡吧。」

其實,即便是和卓超越純粹的蓋被睡覺,也是件耗費體力的事情。這麼多年過去了,某男人的睡姿一點都沒有進步,還是那麼讓人不敢恭維。手貪婪地覆在她的胸口,長腿纏着她的腿……

弄得沐沐幾次因為透不過氣醒來。她好不容易撥開他的手,透透氣,他卻換個姿勢,大半個身體的重量全都壓在她的胸口上。折騰了幾次,她實在沒力氣了,在他霸道的佔有慾中沉沉地睡着。也不知睡到了幾點,她正沉浸在甜蜜的夢裏,身體又開始涌動起一種熟悉又陌生的熱度,一波一波的麻癢自身體敏感之處蔓延全身……

她輕聲呻吟了一聲,迷迷糊糊揉揉眼睛,意外地發現有個男人整個身體都壓在她的身上,雙手和雙唇正毫無顧忌地在她身上遊走。

「啊!」她睡意頓悟,睜大眼睛看看周圍,卧房裏奢華的陳設終於讓她回想起自己身在何處,鬆了口氣。

某男人在百忙之中抽出點時間,跟她打了個招呼,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你終於醒了!」

他的言外之意——他折騰很久了。

然後,不等她回答,他繼續埋頭品嘗著懷中的美味佳肴。

正午的驕陽,隔着玻璃也是灼人的火熱。強烈的快意讓明媚的內心比驕陽更火熱,她雙手撐著床,半仰著身子迎合著他的親吻,伴隨着激情澎湃的熱吻,他拉着被子,將兩個人蒙在裏面。

低沉的笑聲和曖昧的呻吟聲,不時從被子裏傳出……

在這個不屬於他們的城市,所有的繁華都漸漸遠去,世界彷彿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時間也彷彿停止了,在他們彼此索求的歡愉中變成了永恆。

不是每一段愛情都有美好的結局,相愛過,彼此擁有過,讓記憶停留在最美好的時刻,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酒店奢華的走廊里,秦言站在卓超越的房間門口,聽着手機里千篇一律的回答:「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或已關機。」

唉!秦言真不知該用什麼語言形容她對那位蘇小姐的膜拜之情。當真是紅顏禍水,明明有一單很大而且對公司非常重要的生意在談判中,偏偏某老闆不務正業,為了她面都不露。

不露面也沒什麼,可他昨天為了去接機,臨時把談判時間推遲了兩小時,誰知飛機晚點。等他決定以大局為重,趕去談判的時候,客戶已經拂袖而去……今天,王經理好容易又把客戶請出來,結果他又不出現,連手機也不接。

秦言自認跟着卓超越時間不短了,經常見到他談判之前通宵達旦不睡覺,掌握清楚對方的優勢和劣勢,知己知彼。而這種情況,她從來沒遇到過,實在不知道怎麼處理。

王經理又打電話來,嗓子急得火燒火燎,問她情況怎麼樣,老闆到底什麼意思。見她一問三不知,氣得直接摔了電話。

也難怪王經理着急,他把口水都說幹了,姿態降得快成孫子了,客戶才勉強加了10個點。

雖然這個價位離卓超越的預期還差10個點,可是利潤率已經相當可觀,是個難得的好機會。而且,除了這個客戶,國內沒有其他公司有這麼大的需求量,這次生意談不成,他們的貨可能要無限期積壓在庫里。

王經理急着請示老闆的意思,想趁熱打鐵把協議簽了,免得客戶後悔。誰知某沉迷美色的老闆直接關了機,酒店的房門上也亮起了「請勿打擾」的提示,把一個末代昏君的形象演繹的酣暢淋漓。

經過一番掙扎,秦言為了不讓他們辛苦建立的公司毀在一個女人的手裏,冒着被發配埃塞俄比亞的危險,用盡全力按了按門鈴,等了一分鐘沒聽見動靜,又連續按了幾下。

鍥而不捨的門鈴聲終於起到了效果,裏面響起了腳步聲,秦言忙退後一步,看着房門被從裏面推開,衣衫不整的老闆站在門口,默然瞪着她。

「……」她一時間忘了說什麼。

跟着卓超越整整三年了,初見時的臉紅心跳已經被時間磨成了平靜,她以為自己早已對某老闆外表的侵略性免疫了,而只會純粹地欣賞他的人格魅力。然而,當她看見卓超越掛着薄汗的強健身軀,以及他心口處的淺淺齒痕,仍不免有些頭暈目眩的不良反應……

「什麼事?」他的聲音並不惱怒,只是有那麼點急。

「王經理打電話來,說客戶最多只給加10個點,他想請示一下您的意見。」

卓超越深思一下,用不容質疑的口吻回答:「在原來的報價上加5個點。你讓王經理傳我的話:這批貨只有我手裏有,他們不要,我直接找工廠加工成成品投放市場。」

「呃……」片刻的驚訝,秦言立刻領悟,卓超越是在有意提醒他們,他們手裏沒元件,完不成訂單,這是被人搶佔市場的最佳時機。而卓超越這種漫不經心、毫無誠意的態度,也一定讓對方心裏越發的沒有底。

「可是……」他們的要價確實有點高。

「順便告訴他們,我什麼都缺,就不缺資金周轉。下次打電話問我意見,再加五個點。」

面對着卓超越壓人的氣勢,秦言忐忑的心立刻穩了下來,「我明白了。」

秦言剛要打電話,某老闆又開始不務正業,「下去告訴酒店,把我預定的生日蛋糕和紅酒送上來,還有,不管發生什麼事,不要再來打擾我,你們自己想辦法解決。」

「好的。」

「晚上我要請人吃飯,預定個好地方。」

「是。」

……

秦言給王經理回了電話,把卓超越的話一五一十交代清楚,王經理也領會了老闆的意思,胸有成竹地應了一聲。

隔音設施非常完善的門縫裏,傳來一聲女人極盡慘烈的驚叫:「啊!」

秦言呆了呆,忽然想到她有必要給周汐打個電話,向那個總是高傲得不可一世的女人詳細描述一下她今天的所見所聞……

順便告訴她,卓超越的生理情況正常,而且相當的正常!

一牆之隔的浴室內,沐沐坐在地上,一手捂著膝蓋,一手扶著牆壁爬起來。大概是在浴缸里躺得太久了,忽然站起來,腦供血不足,眼前一黑,就跌倒了。

浴室的門被焦急地推開,卓超越兩步跑進來,半跪在地上拿開她放在膝蓋上的手,上面很大一片青紫色。

他嘆氣,又檢查了一下她身上其他的地方,確定沒有傷,才放心。「還說自己能照顧自己,我才出去和人說幾句話,你就把自己摔成這樣!」

「我……」

卓超越不給她解釋的機會,用浴巾裹住她,橫抱起她走出浴室。

打電話讓酒店送來點外傷葯,他噴在她的膝蓋上,輕輕地揉。沐沐閉着眼睛,靠在他肩膀上,肌膚在他的掌心裏被揉得發燙,燙在心口上。

她腦子一短路,拉了拉他半敞的襯衫,在他心口上寫下五個字:你對我真好!

他揉着她膝蓋的手頓了一下,又繼續揉。

她繼續寫着:「我這樣的一個女孩,一無是處,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卓超越抬眼看看她,笑着回答:「因為你這麼一無是處,我不對你好,這世界就沒人會對你好。」

她憋不住笑出來,「你還挺偉大的。」

「你現在才知道?我以為從當初我為你獻身,你就該知道了。」揉完了膝蓋,他發現藥效不錯,順便把葯噴在她身上其他的淤痕處,慢慢揉,讓藥劑在他的掌心劃開,融進她的肌膚。

門鈴又響了,服務生推進來一個三層全部鋪滿紫玫瑰奶油的生日蛋糕,蛋糕邊還放着一瓶頂級的紅酒。

燃燒的火焰在蛋糕上跳躍,她的眼睛如同被火焰灼傷,紅了一片。

「為什麼弄這麼大的蛋糕?」

「酒店說免費贈送,我當然要挑個最大,最貴的。」

沐沐笑着搖頭,以前不了解卓超越的內心世界,總被他的口是心非氣得胸口生疼。現在想想,她太蠢了。卓超越並不深奧,他不過是自尊心很強的男人,心裏明明想要一樣東西,嘴上偏說不想要,還裝作毫不在乎的樣子。

想知道他心裏怎麼想的,只要把他的話反著去聽,去理解,就可以了。

「因為你這麼一無是處,我不對你好,這世界就沒人會對你好。」——他是想說,因為我想對你好。

「酒店說免費贈送,我當然要挑個最大,最貴的。」——他是想說,因為送給你,我當然要挑最大,最貴的。

這樣的男人,可恨又可愛!

記憶中最美的午後,她倒了兩杯甘醇的紅酒,端起一杯喝了一口。柔和的丹寧流過味蕾,酸澀中透著回味無窮的香甜。她慢慢回味,慢慢開口。

「我希望你會遇到一個懂得真愛的女孩,看見你在酒吧里因為心情不好夜夜買醉,她會走到你身邊,對你說:『我們還年輕,一個夢想破滅了,我們還能追求下一個,我陪你追求下一個,好不好?』,而不是像我一樣,坐在黑暗裏,偷偷數着你喝了幾瓶酒……當你拉着她的手,對她說:『做我女朋友吧。』她會笑着躺進你的懷裏,對你說:『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不許反悔!』而不是像我一樣,用儘力量擺脫了你的手,出了門躲在走廊的轉角處,偷偷地哭……當你願意為她背信棄義,想要給她一份最真摯的愛,她也會給你一份承諾,『卓超越,我這輩子非你不嫁』,而不是對你說,『我們到此為止吧。』」

他默默地聽着,默默端著酒杯,紅酒在酒杯里盪起層層的漣漪。

「我不是不懂得如何去愛自己,愛我所愛的人,我只是做不到……」她的聲音越來越抖,「在我心裏,有些東西比愛自己,愛自己所愛的人更重要,你懂嗎?……現在,我為你許了願,以後再有女人從你身邊經過,記得多看幾眼,說不定你會發現這世界比我懂得真愛的女孩很多很多。」

他突然把她抱在懷裏,手臂像鐵鉗一樣勒得她快要窒息:「蘇沐沐,你這個沒長心的女人,你想走就走吧,我不會再等你下一個四年。」

她低頭,一滴透明的水珠落在他看不見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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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海市蜃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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