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恨卻如春草（5）
場場紛爭廝殺不停地上演，可夜空中的皓月依舊靜謐，廣寒宮中的仙子對世事變遷、悲歡離合早已司空見慣，又怎會如常人淚如雨下？
斑駁的樹影更為詭異，樹木在寒風的撼動下，伸出枯瘦的軀體，儼然就是一具骷髏！懶
司徒箜見我這副失了神智的模樣，轉而譏諷著對林戎辰道：「原來威名四海的龍鬼將軍，也是不武之徒，竟使出如此卑鄙的手段！」
林戎辰仿若不聞，如石澗中屹立的勁竹，任憑寒風蕭索怒吹，也不為所動。(請記住我www.56shuku.org)我看到了，他的眼眸中映着月的光影，別樣落寞寂寥。回想着雪衣當日所言，他究竟歷經了多少浩劫，才演變成今日的修羅。這一路走來，他獨自經歷了多少風雨坎坷，而我卻不在身邊陪伴。
他是可憐之人、無辜之人，可我又何辜？
在風中隔着漫長的距離，我還能入神的注視着他，他那如夜漆黑的幽深眼眸，瞬間將我緘封，我強迫自己不為所動，如今，與當年再不相同，我們之間唯一的契機，便是他率一干人馬臣服；可君臨天下是他畢生所願，手下士卒更是他全部心血，他怎甘心捨棄？
好，既然只有對決才能化解這場孽緣，那就讓我們一同選擇毀滅吧，將此生的詛咒熔化在命運輪盤的烈火中，也許來生，還可鑄造一段美好的姻緣。
對峙的情形異常緊張，這裏沉寂得彷彿千年人跡罕至的孤島，兩軍對壘，士卒強打精神，不敢有半點懈怠，劍拔弩張。(www.56shuku.org百度搜索56書.庫)蟲
還是那個陰鬱的聲音打破了沉寂，他決絕說道：「今日，我再給你最後一個抉擇的機會。」
他還在尋找最後一線生機，還痴人說夢的奢望我眾目睽睽之下心甘情願走到他(WWW.ShuBao2.CoM/class12/1.html手下紮營的地方。
林戎辰，你明知我的選擇，何必要我親口道出？我不想一次次將刀鋒割在你的心口。你本該再無情些，起碼，給我孤注一擲的勇氣，可現在的我，全然一具行屍走肉，是遊離的孤魂野鬼啊！
他幽深的眼眸愈發晶亮，當年便是這入骨柔情將我俘虜，時至今日，我依舊擺脫不掉。可那眸中，不再如剎那之前剛毅冷漠、貪慾橫生，那其中，甚至流露出卑微的乞求之色。我與天下，皆是他所不能失之物！他語氣放緩幾分，又道：「過來吧，只要你過來，從前諸事我全當過眼雲煙。」
這次，輪到他乞求！
我的眼淚在黃沙漫天的荒漠中從未停止過，那些血跡斑駁的恩怨過往如此真實，怎會是過眼雲煙？更何況，即使他可釋懷，我也萬萬不能！
「凌兒，」三哥沉默了良久，終於開口，可也隱了無奈與落魄，「三哥不會怪你。」
「不，三哥……」我的心頓時被撼動！淚水奪眶而出，彷彿下一秒，我就要失去三哥。
「去吧。」他唇角處優雅的笑意更為慘淡：「三哥不能護你周全，所以只能給你選擇的餘地。」
三哥，你該明白，時至今日，我哪裏還有選擇的餘地？我是傀儡，任人擺佈！
空氣中沉寂得有些詭異，或者，這將預示一場慘絕人寰的血雨腥風。
我的笑意麻木了，微微搖搖頭，轉身來到三哥身旁，堅定的注視着他。一時間，那種溫馨恬然之感油然而生。三哥的眉目也舒展了，他的笑意那般自在豁達，竟還有幾分童趣！
我沉浸在這須臾安寧中，竟連不遠處那凄涼的目光都未留意。不，該是凄厲！
他縱聲的大笑穿破了凝固的空氣，整個人一副落拓不羈的放浪，卻又在下一瞬間，笑聲戛然而止。
我竟有些心虛，不知所措，更無法正視他。
「安凌公主，」他苦笑着，蒼白的唇略有些顫抖，手中長劍反射著淡雅月華，字字鏗鏘：「如此，我已是仁至義盡。明日拂曉之前，皇帝玉璽及戰事降表若未至我軍中，休怪我血洗中原！」
明早？我這才察覺，不知不覺間，夜色已經褪去，天空中泛起微光，他所說的明早，於我們還有整整一日時間。這一日，定會是我一生中最漫長的一日。
旭日初升前夕，空氣總是肆無忌憚的嚴寒，凜冽的寒風呼嘯著，吹動一陣陣沉悶的馬蹄聲響遠去，我不知道他是如何離去，我只知，自己仿若一個耳聾目澀的垂死之人，無力無心。
須臾，叛軍全部撤出，寥寥可憐的數百戍邊將士在偌大的草原上竟如草籽渺小。今日的晨光有些朦朧恍惚，看起來與黃昏時並無不同。
這裏，似乎比剛才更為沉寂，如死寂靜。戍邊大軍所有人皆心照不宣，林戎辰所言絕非狂妄之詞，他佔盡了天時地利，兵力也幾倍多於我朝，血戰中原，便如探囊取物。我朝中原將士所剩無幾，大多兵力集中在西南慘遭圍困，這一次，或者不會再有柳暗花明。
三哥令隨行侍從為表哥整理好盔甲戎裝，帶他回大軍駐地。
一路上，聲勢浩大的戍邊大軍儼然一具行屍走肉，他們的大將軍，在這片荒涼的土地中永遠的安息了。也許，這於表哥，未嘗不是個好的歸宿。死亡，是終結。
回到駐地時，已將近午時。表哥榮幽峰的死仿若晴天霹靂瞬間炸開，一時間，怨聲鼎沸，人心惶惶，儼然一盤散沙潰不成軍。
我心亂如麻，尤其不忍見三哥，他失意的神色戳痛了我身上的每一個角落。這些，不該他承受啊，當年，他是如何隱忍才得到了這九五之尊，憑什麼要在一夕之間，將他苦苦追求的一切化為烏有？
駐地被一種陰鬱的氣氛瀰漫，面對看似既定的結局，也只要心存希冀奮力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