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 父愛如山
話分兩頭，先不說鳳博容假借傳授知識之名行揩油猥瑣之事，這廂的莫之軒坐在老爹莫狄的屋子裏，早就急得抓耳撓腮，凳子上像是粘了釘板，左挪右晃地不得安穩，偏生他老爹沉得住氣，進屋半天，也沒出一句話。ｗｗｗ．niubb.net牛bb小說網
莫之軒忍不住了，「爹，你到底有什麼事？」
莫狄一瞪眼，「怎麼，沒事就不能找你了？」
「哪能呢？爹，您啥時候找孩兒都成，可是，您沒見着今兒寶寶有點不對勁兒嗎，孩兒得去瞧瞧，要不然……」說到這，莫之軒一頓，嘴一塊，差點把心裏話說出來，他心裏數着數呢，這會該過了半刻鐘了，鳳博容那小子指不準已經摸進了寶寶的屋！
「要不然怎麼着？」莫狄猛地站了起來，「臭小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心思！」他走到莫之軒的對面，坐了下來，語氣緩了下來，「軒兒，爹一直覺得對不住你，你娘去的早，我又半生痴迷醫術，沒有做好一個父親應盡的責任，還將你交與先皇……」
「爹……」
莫狄揚手，止住莫之軒要說的話，「軒兒，你聽爹說完，先皇摯愛皇后，為其遣散後宮，皇后的身體羸弱，又經歷難產，氣血兩虧，不能在孕育子嗣，只得辰君一個孩兒，倘若先皇不考慮納妃，那麼辰君，就是先皇唯一的子嗣，皇位的唯一繼承人！可是辰君偏生是個女兒，先皇為了保住皇后的唯一，就犧牲了辰君作為女兒的權利，而爹就是幫凶！」
莫狄想起辰君初生的時候，眼裏盈了笑意，那小小的一團，渾身是血，眼睛還沒張開，卻已經會咧著沒牙的小嘴對着抱着她的人呵呵地笑，喜慶的小樽小佛，洗乾淨了，就更漂亮，他從沒見過那麼漂亮的粉色小猴子，拍她小屁股的時候扯著嗓子哭的洪亮，當他將小小的辰君抱給衛皓君的時候，清楚的感覺到他激動地微微一顫，然後舉著大哭的辰君，興奮的對他說：「少初，看，這是我的孩子，我的女兒，我要讓她成為最尊貴的小公主！」
少初，是他的小名，那時候的衛皓君，就和辰君一樣，沒有為君的自覺，不愛稱朕。
然後就是突變，難產過後的皇后突然大出血，等他進入寢宮的時候，那個美麗纖細的人兒，已經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他還記得，當他摸上她脈門的手，不可抑制的顫抖。
莫之軒看着陷入回憶兒渾身散發悲愴的父親，有些不知所措。他的童年，是在皇宮的地下密道和永無止盡的書海授課中度過的。如今，他十九歲，度過了成人禮，已經是個大人了，他和父親的關係，一直不遠不近，這幾年，更是將心思放在了醫術和辰君的身上，與父親接觸更少，兩個人同時也很小心的保持着這樣不遠不近的父子關係，卻不想在今日被父親打破，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保持沉默。
莫狄從回憶里回過神，看着兒子無措的臉，勉強一笑，「皇后無法再懷龍嗣，如果這消息一旦泄露，朝臣必定會上書廢后，先皇無奈之下，將辰君扮作男孩兒。那一夜，先皇以照顧皇后不周為由，將為皇後接生的嬤嬤，御醫，宮人太監全部斬殺，那濃郁的血腥味，足足三天才消散。剛出生，辰君的身上就背負了數十條人命啊！」
「先皇對辰君很寵愛，要星星便附贈月亮，捧在掌心裏如珠如玉……也許，就這樣也不錯，可是，皇后的身體越來越弱，辰君出生后一年便卧床不起，沉痾難去，最終撒手人寰。那是先皇的命啊，軒兒，爹從來沒見過的那樣的感情，真如詞中說的那樣『直教人生死相許』，要不是有辰君，爹只怕先皇就隨了皇後去了……」
莫之軒記得，那時候，他已經九歲了，隨父親進宮的那天，他躲在大殿的一角，周圍都是慌亂無措的大臣宮人，每人顧得上他，他就躲在哪裏，看着先皇如同瘋癲一般，直至昏厥。
「先皇對爹有知遇之恩，是爹一生的知己，爹可以為先皇上刀山下油鍋，萬死不辭，但並不代表，爹可以犧牲一切……先皇自知早晚一天他是要隨皇後去得，所以他做了一切準備，罷黜洛王爺，籠絡朝中老臣，勵精圖治以期留給辰君一個太平盛世，甚至，為辰君挑一個如意郎君！」
莫之軒一震，低下頭。
「適齡的人選不是沒有，鳳家的鳳博容，戰家的戰烈……先皇全都一一考察過，最終選上了你，爹開始是不同意的，先不說辰君繼承了皇位，是否有機會恢復女兒身，即便有一天，她恢復了女兒身，軒兒，她仍是皇上，那個位置，太高，沒有人能與之並肩……她……」
「不，爹，寶寶她，很好！」
莫之軒猛地抬起頭，打斷了莫狄的話，重複說道：「寶寶很好。」
也許，曾經在昏暗的密室里埋頭在沉重的課業時的某個瞬間，他是懷恨的，為什麼，其他的孩子可以去學堂，可以自由自在的享受陽光下的生活，放風箏，追逐打鬧，而他卻要在陰暗潮濕的地下，捧著晦澀難懂的書，學着各種各樣的知識，只是為了能與一個從未見過面的小公主相配。
也許，曾經在先皇檢驗他課業時摸着他腦袋稱讚，而父親卻只是在一旁垂首微笑的時候，他是懷恨的，先皇和父親，從來沒有問過他的意願，沒有問過他願不願意學這些，願不願意陪着小公主，願不願意……
可是，莫之軒年輕英俊的臉上露出一個極溫柔的笑，他願意了，在皇后仙去的那天，他第一次見到遠遠地看見那個小公主。
她穿着明黃色的太子服，大大的眼睛裏全是委屈，粉紅色的嘴兒，扁了扁，哇地哭了出來，幾可憐的模樣。
那時候，他就想將那個小小的人兒抱在懷裏，告訴她，「別哭，別哭……」
「爹，我很高興，先皇選得是我。」
莫狄一愣，有些遲疑地開口，「那就好，那就好……」略有獃滯的重複，顯然，莫之軒的話，並沒有讓他放心，反而更為擔憂！他一直覺得自己做的沒錯，先皇對他的恩情，也許就是讓他手刃自己的親子，他也不會有一絲遲疑，何況，只是讓之選做辰君的夫君，辰君很好，是個好孩子……可是，好孩子不代表會是給好妻子，更何況辰君的身份，尤其這幾天他發現軒兒似乎對她情根深種，而辰君呢，卻依舊懵懵懂懂，甚至至今還不知曉自己是個小姑娘！
他看着衛皓君愛上葉皇后，看着他為她不顧朝臣反對，不顧社稷危亡，看着葉皇后死去後衛皓君泣血垂淚，相思成狂，在他看來，衛皓君瘋了，為愛瘋了！
他害怕，是不是有一天，他的兒子也會這樣，有愛而不能得的痛苦？
他開始動搖了，自己當初自以為為兩個孩子好得舉動，到底對不對呢？
而莫之軒卻和莫狄是完全相反的心思，他一直認為父親是因為愚忠，而犧牲他的一生，而今晚父親的擔憂卻讓他一直以來的心結豁然解開，一下子輕鬆了許多，完全沒有猜想到父親的擔憂，「爹，我很喜歡寶寶，很喜歡很喜歡！」說完，自己的臉先紅了起來，有點不好意思的慌忙起身，「我去看看寶寶睡沒睡！」
莫狄還在發愣，莫之軒已經一把拉開了門，卻聽他略帶緊張第叫道：「谷，谷流風，你怎麼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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