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告別

蘇悔不確定自己回去后將要面對什麼難題，因此他沒辦法給出她一個具體返回的時間，也就沒再繼續說下去。

兩人很默契地安靜了一會兒，到了分岔路口時，雲岑想起他住的地方在南邊，而她的小區在北邊，不同路，她降了車速，靠邊停下車，仍是看着前面對他說：「你在這兒下車吧，我家的方向和你住的地方正好相反。」

自從上了車，她沒給過他一個正臉，不過從他的角度能看到一個令人賞心悅目的側臉，她不屬於驚艷的那種類型，反而是屬於那種耐看的，而且還是那種特有狙擊感的女人，那時他的死對頭苗斯傑也見過她，苗斯傑曾評價她：正中靶心，死亡降臨的穿透力。他承認在對她的評價上，是他和苗斯傑有史以來第一次意見一致。

此刻讓他想起第一次見她時，她泫然欲泣的模樣。那時她也是這樣的側臉，讓人心碎的感覺。

他不是一個多麼富有同理心的人，可冥冥中讓他遇到她，世界上那麼多不幸的人，唯獨只有她能讓他產生同理心，對她的痛感同身受。

就像現在，他能感覺到她的言不由衷，手剛搭在門上便又收回來，「送你到家后，我直接離開珠港。」

今天見她就是要告別的，只不過在派出所耽誤了很長時間，不然他會很從容。只是貌似這樣的結果也不錯，看起來她至少沒像之前那麼抗拒他了。

一聽到他居然馬上就要離開，雲岑的心像是破了一塊，灌進冷風來，這些天的作天作地像是醞釀了很久的手勢，狠狠地給了她一巴掌，抽的她鼻子酸，強忍着沒讓眼淚湧上來，於是她重新啟動了車子，往回家的方向開。

只是這一次她減慢了車速，可路總會走完，該來的時候還是會來。

「我到了。」她解開安全帶，把車停在了小區門口，沒開進去。她不想在樓下看他離開的背影，那樣太孤獨了。

蘇悔側過身面對着她說：「怎麼不看我？」

雲岑雙手握著方向盤，暗暗用力，悵然的懊惱的情緒一股腦湧上來，她倏地鬆開手，頹然低下頭，喃喃道：「祝你一路順風。」

「我坐飛機走，順風可不吉利，換句話。」他笑，看她因為他的離開而失落髮自內心的高興。

「那…希望你一路平安。」她去拉車門，要下去，感覺再呆下去要哭了。

馬上30歲的女人因為離別而哭鼻子，太丟人了。

蘇悔突然伸過手來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輕不重，熨帖的體溫在掌腕之間流淌，像是無聲的情愫順着皮膚延展滲透進入身體，觸碰到心底的那一道防線，驟然響起警報。

她急着想抽出自己的手，他卻不讓。

車內的氣氛焦灼難耐，周身上下像是塗了一層油脂，黏黏糊糊的。

可偏這是大白天，光線明亮，她不敢去看他此刻的表情，亦不敢去探究他真實的用意。

在糾纏不清的這兩分鐘，誰都沒有說話，僅有彼此漸亂的呼吸聲。

蘇悔在放手之前，沉着嗓子說：「別靠近昌由之，你會受傷。」

說完倏地鬆開了她，率先一步拉開車門下了車。否則再呆下去，他也不敢保證自己還會不會對她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

雲岑握著被他攥過的手腕，他掌心的溫度已經悄然散去，隨之她的心也跟着像是坐過山車跌入谷底。

她坐在車裏，看他離開的背影，很快他上了那輛一直跟着他們的賓利，沒有回頭，也沒有說他還會不會回來。

蘇悔登上國際聯合實驗室派來接他的專機后，立刻登錄MY記憶實驗室小組內部視頻會議系統，此刻MY記憶實驗室的所有骨幹都在視頻的另一端正襟危坐等了他有半個多小時。這是自從MY記憶實驗室成立以來近10年的時間，第一次發生這種狀況，蘇悔最討厭不守時的人，他從未在任何場合遲到過，正因為他的以身作則，整個MY實驗室的人才會不敢不遵守這一準則。

但今天蘇悔居然整整遲到了半個小時，他們內部都在討論是不是真的出現大麻煩了。

蘇悔在視頻上一露臉，頓時讓在座的人都安了心。

因為飛機要馬上起飛，蘇悔長話短說，佈置了幾項重要事項，便讓他們自行研究方案，一切等他回去之後再定奪。

飛機平穩后，蘇落塵端來咖啡，給蘇悔醒神，順便和他彙報海外港商銀行的事。

「昌由之成立了海外清算組，這周會分別派出到各國的港商銀行進行資產清算，他這是要斷尾求生，而且他承諾海外的港商銀行，清算后的其餘債務由總行償付，老闆，那你覺得我們下一步的計劃什麼時候實施？」蘇落塵問。

蘇悔抿了一口咖啡，冷然道：「等他清算完成。」

蘇落塵在心裏暗爽，但又有點為昌由之默哀，這一招簡直太狠了，「老闆，咱們這麼做，完全不給人留後路，是不是有點不擇手段？」

蘇悔輕抬眼皮，不屑地彎了彎嘴角，「聽過一句話嗎？」

蘇落塵微微彎腰，恭敬狀等著自家老闆的教誨。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蘇悔隨手將咖啡杯置在一旁，扭過頭去看機窗外萬丈高空中如浪涌的白雲，想起當年將他帶進國際聯合實驗室的創始人Carlos，剛才這句話就是Carlos對他說的，他也一直以此為衡量自己的行為準則，今天他插手了他本不該插手的事，已經違背了自己的原則，當然他的手段確實狠辣，不過他卻並不認為自己卑鄙，那塊墓誌銘已經立在盡頭，他只是做了自己認為對的事，而手段的狠絕是給昌由之的教訓，這是昌由之應該承受的。

蘇落塵似懂非懂，小聲問：「老闆，那咱們是卑鄙，還是高尚？」

蘇悔的手指敲在桌上，目光仍望着厚厚的雲層，「手段卑鄙，目的高尚。」

「目的高尚？」蘇落塵沒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

蘇悔挑眉回頭看了他一眼，「杵著等挨罵？」

蘇落塵撇嘴，撤走他的咖啡杯，正要遁走。

蘇悔突然又開口叫住他，「昌晟的身份，找個合適時間通過薛今禾的嘴告訴雲岑。」

「老闆，之前我們為了以防萬一偽造了一個，那這一次是告訴雲小姐真的，還是假的？」蘇落塵有點摸不透老闆的心思，尤其是在雲岑的事上，還是問清楚比較穩妥，免得辦砸了倒霉。

蘇悔猶豫了片刻，臉上的表情陰森森的，「先把假的那些做到完善，不過你要把握好時機，具體看昌由之表現。」

蘇落塵手裏還端著咖啡杯，看自家老闆的那陰險的笑，渾身一顫，頓時心領神會，看樣子老闆是要把昌由之往死里整啊，還說什麼手段卑鄙，目的高尚，高尚個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