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九殺特典:雲中嫿(2)【精】

第222章 九殺特典:雲中嫿(2)【精】

天黑得很早。

雖是薄暮時分,但天色已經很暗。茫茫的月夜下,街道的燈光蓋過了月色,路邊穿梭過形形色色的人。

他就這麼悠悠蕩蕩地走了出來,狀似輕閑地踱著步。離開那個臨時基地的時候他沒有再告別,悄無聲息地掩上門后,乾淨利落地就走了。

因為告別就會不舍。不舍就會不忍。不忍……就會很難過、很心疼。

他垂下眼眸,帶了些落寞。但他的嘴裏仍輕哼著小曲兒,唱着似乎是某部美國老電影的片尾曲的調調,聲音安和、靜謐,又寂寥得像是鋪着一層落雪的草地。

他就這樣慢慢地、慢慢地走在路上,離開閣樓,路過Easter的總部,也徑直穿過帝洲大廈。這是他之前從未近距離觀察過、但已經想像過無數次的世界。從那一年為了給姐姐治病流浪至此,到後來成為什麼SH計劃的一環被迫監禁,他所見到的風景只有在分部大樓時的那扇星空色的天窗,和血獄里瀰漫的紫色毒瘴中稀疏寥落的枯草藤蔓。

但是心裏有光就好了。他閉上眼睛便不是天黑,而是溫柔的繁花與嫩草靜靜開放,潺潺的溪水緩緩流淌,輕風拂來鳥語花香——

如果能再見到一次那樣的世界,即使為此失去生命也沒有關係。

就這樣悠悠地,他最終抵達了目的地。

眼前是一排排高大的喬木。

玖影靜靜站了一會兒,然後根據腦海中的記憶閉上了眼睛,開始觸摸起那些喬木的樹榦來。他緩慢地摩挲著上面的紋理,感受着那榮枯的痕迹里某種玄奧的規律——終於,他找到了那個機關。

只要按下去——

此行,即成死局,再無退路。

***

和木姽嫿曾被作為墮欲妖靈的寄生宿主,后妖靈被滅,她即隨之被迫強行拉入血獄空間。

而當零使和木姽嫿被血獄吞沒后不久,劫使雲浮也引頸而戮,「自殺而死」。

——但全天網社沒有一人見到他的屍體,也沒有人去過問他的事情。他就像前任九殺之首沫華一樣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得徹底,一點痕迹也不曾留下。

但一個人只要存在過了,就怎麼可能被完全抹殺呢?

再說這所謂「死因」——劫使雲浮與零使姽嫿私交甚篤沒錯。畢竟兩者無論是在興味志趣還是處世態度上都極其相似,互相引為知己便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一方的疑似死亡竟引起了另一方的自殺……?怎麼看這都是說不過去的。

外界或許會認為這是「殉情」之類的做法,但玖影是多少明白一點的——那個人,只是回到了他想去的、該去的地方。

而他此刻即將進入的地方,便是姽嫿墮入血獄之前,雲浮在離別之際,曾告訴過她的,寄生蟲卵的解藥所在地。

***

他推開了門。

即使心底早有準備,可當室內的一切真正映入他的眼帘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微微張開了嘴,發出一聲輕輕的喟嘆。

太美了,簡直像是……

他描述不出來。

看着那背景上繪著的梵高的《星月夜》油畫,他只能靜靜地站立,任憑一種神秘的肅穆感將他籠罩。帶他進入,那個幽幽的、星月色的夜晚。

這一切都令他想起初次見到雲浮的時候。

彼時。

中央樞紐的那扇石門緩緩地打開,少年就那樣從燃著簇簇點滴燭火的甬道中走了出來,周圍的藤蔓繞過他的身側,如海潮一樣退去。他的身上穿着針織的灰麻色的上衣,外罩一件雪白色的大褂。他就這樣雙手插兜,眉目低垂,雙眸清冷。

安靜得像與整個世界隔離。

玖影注意到了那白褂上似乎有什麼鮮紅的詭譎花紋一閃而過,在他眨眼的片刻就消失不見。

而見到他與清骨兩人,少年的眼裏有疑惑浮現。但很快他就了悟了,從旁側石桌上拿起擱置的病例板,眼神掃過後便開口淡道:「和我去地下二層吧。」

玖影直覺地認為這個人肯定不好相處,周身都冷冷淡淡一絲人情味都沒有。

但他很快就發現自己錯了。

「……這個病雖然比較罕見,」少年的嗓音非常的溫潤,並不低沉、而是清亮,「但是你們很幸運。在今年的上半年,美國加州一個醫學研究院恰好用研製出的藥物加之相關的療法,成功地醫治了一位有相同病例的患者。」

在前往地下二層的時候,他一直都在斷斷續續地說着話,向他們介紹一些相關的情況。清骨原本的憂慮也漸漸地被打散了,在少年所描述的、刻畫的圖景中,她的這個病不但能好,還能好得很全面。

「之前復活社頗負盛名的那位醫師,你認識嗎?或者說……你就是他?」清骨問。

他沒有回應。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玖影在那一刻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意味着什麼。

而後他們到達了目的地。

一推開門,玖影整個人都震驚了。那是……怎樣的世界?

房間不大,完全可以一覽無餘。中間像是有條分界線一樣將房間分隔成兩半。一半是擺放整齊但密度驚人的試管、藥劑,以及各種精密的醫學儀器;一半是一排排的木質書架,上面碼放着各式各樣的書籍——光是他這一眼掃過去,就發現那書的內容能從《聖經》跳躍到《飛鳥集》上來。

可這些不是令他震撼的。

房間的背景上繪著大片大片的向日葵。或似驕陽烈焰,或似含羞少女,一朵又一朵地鋪滿了整面牆壁。這簡直打破了他對醫院,或者說一些科研場所的固定認知——冰冷嚴肅、死氣沉沉,周遭都是唰白的顏色。

可這裏不一樣,這裏完全不一樣。入目的金黃色太暖了,燒得他整個人都是熱熱的。

剛踏進這房間的那瞬間,他還以為自己進了傳送門,一腳就踩上了郊野的泥土,還聞得見陣陣清香。

清骨也訝然,低聲道:「像是……梵高向日葵的仿作。」

而在她的身後,玖影聽見那位名為雲浮的少年勾唇淡笑,喃喃了一句。

——「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一團火,路過的人只看到煙。」

***

「每個的心裏……」

玖影正和姽嫿聊著天。在血獄中,在姽嫿告訴他寄生蟲卵解藥所在地之時。他不知怎麼地就想起了當年的,那句一直刻在他腦子裏的話。

後來他姐姐果真病好了……但必要入了試煉,成為「毒女」,支付所謂活着的「代價」。他么就被發配到了天網社分部的一棟樓里。那時候他被限制自由,但會鑿開一扇天窗「看星星看月亮」這件事,多少也受了那句話的影響。

「但是總有一個人能看見這火,然後……」姽嫿自然是聽到了玖影的那句低喃,便也淺笑着就接了下去,「出自梵高寫給弟弟提奧的信。」

「他是喜歡梵高么?」

「也可能是欣賞那份……熱烈吧。」姽嫿兀自笑笑,望着周圍疏寥的枯草,淡道:「誰知道呢。也許瘋子才能明白瘋子,精神病之間才會互通心意。」

「畢竟只有瘋子才會那麼閑。」少女的瞳色此刻沉如深潭,「一個年輕的商業天才,一個驚才絕艷的頂級醫師,再加上一個同樣發了瘋的追隨者,搞出來的東西還真是……傷腦筋啊。」

玖影聽着話頭有些不對,但動用他的腦袋他也是能想清楚一些事情的。此刻他便拋去了平素那副嬉笑肆意的樣子,正襟危坐、模樣虔誠。

「你曾給我講過有關前任九殺之首沫華的事。」他說,「我覺得……很像。兩個人非常相似,都是為了心中的……信仰式的東西,在燃燒自己吧?」

「其實是有差別的。」姽嫿說,眼睫輕顫:「以前和雲浮不熟的時候,其實覺得他和……和涼瀟很類似。」

純白得叫人不敢沾染一絲一毫。

「後來知道他就是那位被我當面吐槽的,搞出那什麼寄生蟲卵的這種毒藥的神經病醫師,我……」

還是有點尷尬。

玖影也笑道:「是的,我之前也以為那肯定是個糟糕透頂的老頭子,什麼科研怪人醫學瘋子之類的……沒想到。」

「我曾經問他,我說,你覺得如果用顏色來形容一下天網社的人,你會怎麼來表達。」有着墨色青絲的少女此刻唇角上揚,眼睛裏都盛着星樣的笑意,「然後他說,他有先天性色覺障礙(即色盲)。哈哈哈,當時簡直沒把給我笑死。」

「然後他又說:『大概都在灰色地帶吧。世界上,不存在非黑即白。』我當時還打趣他來着,我說我認識一個人絕對是純白色,特別特別好,我覺得你也是白色的,不像我,是爛泥黑。」

「當時雲浮看着我的眼神特別特別安靜,然後淡淡說:我是灰,你不黑。」姽嫿這下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你能想像那個場景嗎,他那張一幅生人勿擾的臉說出這麼魔性的押韻句子后,我笑得想撓牆。」

「可是。」很快的,姽嫿就奇異地安靜下來,「他走的時候說出寄生蟲卵解藥的時候,我突然就明白了他為什麼說自己是灰色。」

「是啊。」

玖影的眼神很淡、很淡,跟隨着那陣無言的沉默一起安靜下來。

其實都不難想像。

兩個天才碰了面。內心的那寂靜流淌的熔岩就翻滾了、炸裂了。那些滾燙而灼熱的岩漿濺染在荒蕪的大地上,開出自我的、絕美的、盛世的花朵。

這世上,哪那麼多非黑即白,多的是你不知道的灰色地帶。

他人怎知,我心有熔爐。

青煙縷縷,在寥寥天地中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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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護甜心之冰封櫻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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