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典當貪墨及第鎖,兄弟上陣治小人

第2章 典當貪墨及第鎖,兄弟上陣治小人

「天雄哥,我餓。」林平苦哈哈的說道。

出來有三天了,餓是林平嘴裏最常冒出來的詞。從小他父母雙亡跟着爺爺長大,就沒怎麼吃飽過,所以才這麼乾柴瘦弱。

爺爺年紀大了只能幹點零活勉強餬口,要不是有阮天雄幫襯著,偶爾帶他打個漁抓個野物,還偷點家裏的米面送去,估計早就餓死了。

在家千般好,出門萬事難。四人常拍著胸脯說他們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定會大展宏圖,可這還沒跑多遠,只是去了東平府南邊的汶上縣,便知道了出來混的不容易。

走在汶上縣城的大街上,掏出兜里僅剩的幾枚銅板,卻赫然發現連饅頭都不能一人一個,於是他們又把目光對準了顧敬亭。

顧敬亭出來的時候雖然吐得有點邋遢,可到底都是文人裝扮,常言道人靠衣裝馬靠鞍,他那摳門老爹卻給他置辦的行頭不賴。不過現在他被扒的就只剩下小褂了,腳上也換成了草鞋,那樣子別提多寒酸了。

此刻顧敬亭哭喪著臉道:「怎麼又看我,是,你們的衣服沒人要,可我能當的都當了,再當就剩下褲衩了。哥幾個,你們不至於想讓我凍死街頭吧。阮天雄,咱倆同年同月同日生,我不跟你爭老二了行不行?你絕對是公報私仇蓄意謀害。」

三人看他那囧樣不禁樂出聲來,他們分食了饅頭又繼續奔活路去了。別看這裏是縣城,可往往是城裏才難混。這裏不能種地不能打漁,人生地不熟的,想要打零工,不知根不知低的也無保人為他們擔保。

找到牙行求活兒,卻知外地人必須繳納一百文保證金。於是他們的目光再次落回顧敬亭身上,在他的脖子上還有一把銀鎖呢。

銀鎖不能直接抵,抵押了也怕贖不回來,顧敬亭可不依,於是在三兄弟的脅迫下他們到了一家當鋪。

顧敬亭脖子上的銀鎖從小帶到大,上面刻着狀元及第的字樣。不少讀書的人家希望孩子有個遠大前程,便會從小給孩子掛上一把及第鎖,現在顧敬亭竟然為了果腹要賣掉。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吶。」顧敬亭一邊搖頭晃腦一邊朝着當鋪里走去。

「啥斯文不斯文的,吃飯重要。」林平笑道。

顧敬亭撓了撓頭:「那當了銀鎖我可得買個燒雞吃。」

阮成楠、阮天雄二人沒說話只是相視而笑,一進當鋪他們就看到三櫃在高高的櫃枱后隔着欄桿頤指氣使:「蟲吃鼠咬光板沒毛破面爛襖一件。」

眼見着入秋,天指定是一天比一天涼,來當皮襖的肯定是沒活路的。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就算這是規矩,可三櫃這麼大聲唱喝也是有點欺負人了。四個少年雖覺得不忿,可這幾天當東西也摸出點門道來,知道這是常態。

光看當鋪的櫃枱就知道,什麼買賣的櫃枱也沒有這麼高的,唯獨典當行如此。就是要讓客人從下往上看,壓你一頭。他們待當襖的走了,這才湊上前去,阮天雄道:「我們來當東西,您幫我們掌掌眼?」

三櫃斜了阮天雄一眼,心中暗道一聲會說話,臉上的冷色就少了些許,習慣使然卻依然有點臭拽道:「當什麼呀?」

「秀才。」阮天雄連忙招手,顧敬亭把及第銀鎖放在了柜上。三櫃看着手中的銀鎖,餘光卻掃著四人,當鋪里規矩頗多,首要的一點就是不收贓物。

贓物收來頗為麻煩,趕着是達官貴胄的得吃瓜落兒,就算是普通人丟失的,官差找上門來也得惹一身騷,實在是得不償失。眼前這四人穿的普通,但顯然當銀鎖的是個讀書人,而且看狀態是這幾天接連當賣導致衣衫不整的。

東西既然沒問題,那三櫃就動了心思,他眯着眼睛捏了捏又敲了敲說道:「銀鎖不能按照銀價給,這是當鋪得折價。我先去稱個重,稍等。」

四人就站在當鋪里東瞧瞧西看看,牆面上貼著各種字條,看起來就好像封條一樣,上面寫着「蟲吃鼠咬各安天命」「失票無中保不能取贖」「古玩玉器周年為滿」「神槍戲衣一概不當」,實際上就是各種提醒警示,有言在先免得出問題后麻煩。

「鎖雖是空心但是夠大,有個二兩。」三櫃此刻已經回來了,此言一出眾人踏實下來,到底是銀子就算是活當也得能換個一弔錢。卻未曾想三櫃把銀鎖扔到了櫃枱上話鋒一轉道:「只是這不是銀的,鐵包銀,最多十文錢。」

「啥?」四人大驚,轉而阮天雄三人意味深長的看着顧敬亭,那意思很明白,你爹真摳門,這種吉祥物件也偷工減料,實在不行銅包金也行啊,竟然是鐵包銀。

顧敬亭卻竄上前去把東西抄在手裏左右觀瞧:「不能啊,絕對是真的。不對!你們耍詐,這不是我的!」

「好小子,來訛詐的是不是!」三櫃大怒一拍桌子叫道,瞬間有兩個小夥計便提着棍子出來了。三櫃冷哼道:「愛當不當,別耽誤我們做生意,要是想搗亂,休怪棍棒不認人,到時候還要送你們去見官!」

別看四個人沒怎麼出過遠門,可就是顧敬亭也不是戲文里那不諳世事的書生。他們腦子都活着呢,別的經驗不敢說,起碼當鋪里的道道這幾天看都看出來一二了,他們相信顧敬亭,那便自然是當鋪搞的鬼。

大的當鋪門口有影壁牆,小點的也有屏風,遮住外面人的視線既是為了防盜又是為了當賣者的臉面。誰來當東西都是缺錢了,可國人最好面子,所以當鋪弄個遮掩,以便當賣者安心入內討價還價。

這家當鋪門口就有個木質的大屏風,四個少年默契的很,阮天雄一溜煙先跑了出去,抱着膀子站在街對面裝作事不關己狀。阮成楠則衝上前去一腳踹翻屏風,頓時激起巨大動靜讓周圍人為之側目。

顧敬亭見人都看來了,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時不時的還在嘴裏道出幾句之乎者也的話,看起來就好似個落魄的窮酸書生。

林平在一旁揚聲道:「哥,咱們去報官,這家偷咱東西。」

三櫃本就是看他們年紀小好欺負,又是一副鄉巴佬模樣,料他們定會灰頭土臉的走了,卻沒想到他們這麼楞。

打架無好手,罵人無好嘴。要是真鬧起來,公有公有理婆有婆有理,這時候信誰的都有,肯定會影響當鋪信譽。他目瞪口呆片刻,立刻叫嚷道:「小王八蛋,紅口白牙可不敢亂說,誰偷你們東西了!」

顧敬亭卻一邊抽泣著一邊說道:「我家道中落實在沒辦法了,帶着兄弟前來當賣我的銀鎖。這銀鎖也是讀書的時候父親給我買的,當賣不敢死當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贖回,不然何須當了直接砸成銀餅用就是了。

可怎知這個無良奸商強搶豪奪,說給我稱重卻是偷梁換柱。是,這兩款銀鎖樣式相似,但我那上面有朵蓮花和一隻鸕鶿啊,意思是一路連科,這上面卻是沒有。我當賣家產不忠不孝,實在是罪有應得啊。」

顧敬亭說完是放聲大哭,阮成楠卻道:「兄弟,不用怕,咱們去他們當鋪里找找不就知道了嗎?若是搜出來就證明你說的沒錯。」

「那怎麼能成!」三櫃臉色大變:「誰知道你們是不是歹人,萬一東西……」

人都愛看熱鬧,這時候周圍的人越聚越多,人群中阮天雄說道:「怎麼不行?各位老少爺們都看着,就是有歹人大家也能齊齊按住。人家遇了難處,你們趁火打劫就是這麼做生意的嗎?要是這樣,以後誰他娘的敢來你這裏當東西,太黑心了。」

人群被帶領着節奏,一陣噓聲一陣應和,三櫃卻瞪眼道:「你和他們是一夥兒的,當然幫着……」

他的話又沒說完就被打斷了,阮天雄道:「我這說了兩句公道話你就冤枉我,看來真是黑店啊。」

不明真相的眾人齊齊聲討,此刻店裏的二櫃聽到動靜走了出來,他戴着眼鏡看起來比三櫃斯文許多,與三櫃擦肩而過時用眼睛狠狠地咧了他一眼。

他不多辯解只是拱手抱拳道沖着周圍做了一圈,這才開口對顧敬亭道:「這位小兄弟,你可確定是我們拿了你的東西?」

「確定。」

「那許是一忙拿錯了,店裏生意忙,東西成堆放,拿迷了手也是正常。但不管怎麼樣,若真有此物,當是我店失誤,東西定原物奉還,再奉上二兩銀子。若是沒有,小兄弟也幫我們正個名。」

「好。」

說着二櫃做了個請的動作,顧敬亭不由得一頓,心中略有點慌,卻聽阮天雄在人群中高聲道:「朋友,去就是了,大家都看着,還能讓你吃虧不成。」

人云亦云,又是一幫熱心人應和。顧敬亭這才放心進去,二櫃望了望說話的阮天雄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

一幫人進了裏屋,一進去二櫃就沉着臉對三櫃道:「是不是你乾的?」

三櫃低着頭不說話,二櫃嘆了口氣道:「收拾東西自己走人吧,另外把東西還給他,別讓我自己翻。」

事情就這樣處理乾淨了,銀鎖回到了顧敬亭手裏,二兩銀子也給了,除此之外還多給了一弔錢。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配合著二櫃趕走三櫃,顧敬亭表示不追究的同時還說這家店做生意厚道本分。

兄弟幾人歡天喜地,先找了個二葷鋪一頓果腹,捨不得住旅店,就又朝着昨天棲身的城外城隍廟而去。此刻天色將黑,幾人剛一出城,縣城的城門就關閉了,他們走在小路上談論著今天發生的事情不禁是哈哈大笑。

道路兩旁秋草微黃,晚風刮過嘩嘩作響,就在他們走過的草叢中猛然躥出三人,其中兩人手持手腕粗的木棍朝着最壯的阮成楠和阮天雄就砸了過去,而另一人手裏則提着一把泛著寒光的刀。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荒流:大江東去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荒流:大江東去
上一章下一章

第2章 典當貪墨及第鎖,兄弟上陣治小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