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一睜眼就是床上的天花板,我直愣愣地盯着它不想動,眼酸的厲害,連翻個身都嫌累。跟泥鰍似的。厚厚的床簾蚊帳把外界和這裏阻隔開,我只能猜測現在應該快中午了。平時雲恪會早早地把它拉開,只是我今天特別享受這份孤獨,誰都別來與我分享。累了就閉上眼,挺屍似的躺着。應該過了很久了,被外面的陽光圍住的床簾顏色都開始暗了。我無聊地自己給自己哼歌聽,心情倒好了許多。隨手摸了摸枕頭下面,雖然知道什麼都沒有,手還是不自覺地想摸出手機。「還不起嗎,這都又該睡了」我聽到搬椅子的聲音,就在我床邊。「丹青?我知道你醒著的,多大的事兒值得生這麼大的氣。」「。。。。。聽說你住的不開心,對嗎?。。。。。。」「。。。。。可這兒就是你的家。不開心也得忍着,所有人都得這麼忍着。。。。。。。況且你也應該是開心的」姨娘坐下來嘆了口氣,似在埋怨,似疼惜「你們父女倆都是一樣,偏偏要自己給自己氣受,看似是在惱別人,其實是過不去自己那道坎兒,生自己的氣」姨娘頓了下,她好像根不是在和我說話,聲音似是午夜夢回「對自己太苛刻的兩個人,就像兩隻刺蝟,想要擁抱給他溫暖,可一靠近就要遍體鱗傷,怎麼就不能糊塗點過呢?鬧明白了既傷了自己,也傷了對方」我一時不明白她這話的意思,也突然意識到,是我太苛刻了嗎?對他,對我。房間里很靜謐,只有兩個人的呼吸,停留了很長時間。可能是還有一簾之隔,這樣的無語沒有讓我們氣氛很尷尬,我們都活在自己的安全範圍之內。「你不是問過府里還有別的孩子嗎?。。。。。。本來是有的,只是他額娘自作孽,害人害己。」我沒開口,只是她的話題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你額娘是我的表姐,小時候我們很好的,後來她成親,嫁了人,再後來,我也嫁人了,嫁給同一個人。。。。。。老爺對我們很好,很少有像他這樣不拈花惹草的達貴。他這樣的男人我一輩子都找不到第二個。表姐比我早懷上兩個月。等我懷上的時候是七月份,我記得很清,七月份,七月初三,阿瑪額娘都說我有福,表姐進府兩年才來頭一胎,我剛進府就趕着生。趕着大夫人生。」姨娘聲音越來越弱,停了一下,好像忘了接下來該說什麼。等得我都想催她了「連我自己都覺得她那孩子也是我給她帶來的。。。。。。只是,畢竟比我早三個月,三個月。這對我的孩子不公平,他只能是庶出。呵,現在想想,這都算什麼大事兒,我雖有不甘心,可那到底是我的姐姐,我下不了手。。。。。。後來偶然一次我挺著肚子去串門,無意中發現她一直在吃紫金藤蘿湘,這種藥丸是養生的,很少見。可在我娘家的那個後院裏,我也知道它是流產用的,我看了一眼連問都不敢問就倉皇逃了出來。我不知道要怎麼做所以什麼都不做。。。。。。。」姨娘又停住了,只是這次我已經隱約感覺到了什麼,不想催她往下講,甚至有些期望故事就此結束。「因為老爺要前往四川打仗,那年的中秋就提前過了,我這輩子就過過一次。我們在花園裏猜字謎,賞花燈,知道老爺要出遠門,表姐那天也很高興,臉上一直掛着淡淡的笑,至少從我進門就很少見她笑。我一心想讓老爺高興,說的特別地多。。。。。。。後來,後來我和表姐去餵魚,後面的人擠擠嚷嚷地要往前沖,我被人推了一下,腳就滑了。情急之下抓住表姐的袖子,和她一起往下跌,只是,鰲拜。。。。。。」我聽到她的聲音很抖,像我的心一樣,「他抱住你額娘,保住了你,就,就那麼看着我直愣愣掉下去。。。。。。連手都沒捨得給我一隻。」「別說了」趁着她停頓的空兒,我突兀地冒出一句,嚇了我自己一跳。姨娘的聲音顫抖地哽咽,「太醫來的時候一切都已成定局,是個男孩。。。。。。本來是可以救活的,只是他冷不丁地說我常服食紫金藤蘿湘,孩子太小,保不住。我躺在床上懵了,就那麼笑了,怎麼可能呢,知道她吃這玩意兒的時候我就很小心地查了一遍自己。。。。。。。這可能就是報應。老爺揪出那推我的丫頭在我房門外邊,表姐問我怎樣發落,呵,怎樣發落?我的孩子就換了一個權力,一次權力。。。。。。那個丫頭瘋了似的衝進來,是肖園的通房丫頭,她跑到表姐身邊抱着她的肩,我看見表姐好像要被他要散了似的,『你想幫她報仇?報仇,你到底跟誰有仇,哈哈啊哈,要不是她也想害你,責罵會不告訴你金藤蘿湘,嘿嘿?你沒流產她怎倒先了一步,嘿嘿,會流產,嗯?你,你的居然沒掉,不會的,不。。。。。。』她瘋了似的要去拍表姐的肚子,老爺護着你額娘,一掌拍死了她,屋子裏那天的血腥味讓我想吐。老爺扶著表姐,表姐一直很鎮定,直愣愣地看着我,看了好久,看得我都躺不住了,動都不敢動一下。。。。。。本來我是怨她的,可她那張冷漠的臉讓我都自覺沒什麼可憐的資本。。。。。。自作自受。表姐沒罵我,沒打我,也再沒理過我。。。。。表姐說『我的孩子我要,誰都碰不得。』,本來都說好了要拿掉表姐肚子裏的孩子的,因為太醫說吃了太久的藥物,不管有沒有今天的驚嚇,這孩子怕都是生不了了。可能是賭氣,可能是為了爭一口氣。她那樣驕傲的人怎麼能忍受這樣的背叛,她臉上寫的都是『恥辱』。。。。。。是,是恥辱」「那孩子就是我?!「恩,是你,是用你娘的命換來的,所以你娘走得那麼早。」「所以我就在草原長大?」我聽到姨娘努力隱忍的抽泣聲,我忍不住坐起來,伸手想扯開帘子,但終究沒拉開,也許每個人都需要一個自己的王國來療傷。我往後退了退,偎在牆角里,「我進門的時候你阿媽就只有你額娘一個,他們感情很好,也有流言說是因為她是妒婦,老爺的侍妾很難當,但表姐沒難為過我,。。。。。。我不知道我進門之前他和表姐說了什麼,但是我阿瑪上門來去提親之後,過了兩個月都沒信兒,連我自己都以為表姐是容不下我了。。。。。。但他同意了,他說他會娶我,對我阿瑪說。還說會教我騎馬,騎得和表姐一好。。。。。。」我聽到一陣悶悶的抽噎聲,「她不爭,不惱,不鬧。。。可我知道她是氣,氣我,氣他,氣他娶了兩個不可能做敵人的女人,可她從來不說,避著誰都不見,下人們都說我一來她就失寵了,其實是她是為難我們三個,她跟自己過不去,讓他也難受。。。。。。他們倆難受着。。。。。。」我揪起被角,用力咬着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靜靜地抽泣。那天我躺在床上,表姐一個人到我屋裏,坐在桌邊,我好怕,我怕她問我為什麼瞞着她,她坐了好久,倒茶的聲音在空屋子裏像是鬼壓床的聲音,她越鎮定,我就越害怕。她喝完一杯茶,是一整杯,後來我想了想,她可能是訣別酒喝的。她淡的開口,就像以前在花園裏碰到輕巧地聊天氣似的,「我明天回草原。」我當時就懵了,她起身要走,我忍不住叫了她一聲,很想說能不能過去的就過去了,可話就哽在喉嚨里憋得我心疼就是說不出口,她站在門前沒回頭,側身背對着我,陽光射過來,罩在她挺著的肚子上,像是我以前那樣,我還是忍不住問了她一句,只是話到嘴邊就變了,變成怨懟,我問她,問她為什麼偏偏就容不下我。表姐笑得特別冷,站着好似隨時會倒的樣子。我看着她的樣子眼淚刷地流了下來,她紅着眼說「別人我可以無視,可我看不得你不幸福。。。。。我從小就不喜歡別人爭,從小就是。既然你那麼愛他,那就愛。。。。。。」她太驕傲,驕傲到寧願自己一個人偷偷舔血也不妥協。「後來我知道他們成親的時候,老爺許諾過一生只會娶一個,因為我阿瑪,因為我阿瑪是王爺。。。。。。『他選擇了權利,我也實在找不出什麼理由來留戀。』她說她不怨我,。。。。。。我恨她不怨我。。。。。。前線迫在眉睫,老爺在出門前交代過不準夫人出去,可這四角籠子又困得住她這樣的女人。。。。。。」我突然想到李大叔,莫名其妙地。也許這又會是另一個人的故事,上一代的故事。「不是沒想過那是最後一面,只是沒敢想,那之後就真的天人永隔了。」很想說點什麼安慰她,順便聊以慰藉,只是喉嚨里抽搐的哽咽讓我開不了口,「老爺到處打聽,可再找到你們的時候你已經六歲了,表姐。。。表姐也去了三年了。。。。。。」我壓了壓聲線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點「所以你們是愧疚?!想要贖罪?」姨娘低聲抽噎,我聽到她壓抑的哽咽聲,過了好久,等我們都好些的時候,我張口問她「那你呢,如果我額娘是含恨而終的,你恨嗎」畢竟她被剝奪了做母親的權利。「沒人恨,你額娘也是,恨也是恨的自己,真的,沒人恨,誰也說不出來,到底誰錯了。」三個人的故事裏,太多的過往像色彩一樣會掩蓋了一些骯髒的東西,無法辨別誰對誰錯,就像沒有絕對的好人,也沒絕對的壞人。我不知道我是懷着什麼樣的心態說這些話的,「也許誰都沒錯,可從開始到最後,我額娘都是最無辜的,因為你們兩個,兩個很重要的人同時背叛了她,她堅守不了了,連她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對是錯了。因為她迷失了。」姨娘低聲抽泣,我知道她也是無辜的,最無辜的犧牲品。至少阿瑪的心是跟着額娘的,而她苦守了一生,也插不進那兩個人的世界,只能在外面吶喊。她只能是個犧牲品,連悲戚這樣壯烈的詞都不適合用在她身上。因為有額娘掩蓋了她所有的光環,也贏得了所有人的憐憫。阿瑪為了權勢娶了姨娘,失去了才想到心疼。而活着的人之所以要活着,是因為有更多的罪要去救贖。可恨之人卻有可憐之處。「你阿瑪這些年過得也難受,丹青,算我求求你,別折磨自己了,你阿瑪一個心都撲在你身上,你可千萬別再出什麼亂子了。」感情戲寫的我很傷神啊,給個點意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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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身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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