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第五回

楚王府世子疑驚變武昌城茂堅審冤案(5)

但如果自己婦人之仁,自然不會背上欺父的罪名。可是自己這一支宗親,楚王府上上下下幾百口子。隨時都有可能走向萬劫不復!

在這一瞬間,朱英耀似乎看到了無數的畫面,在自己的面前閃過。一會兒是武昌城巍峨的黃鶴樓,一會兒又是紫禁城威嚴的黃瓦,又似乎站在宗人府黑暗的牢房外面。片刻之後,又來到了西市,劊子手的鬼頭刀在陽光下,閃爍著寒噤噤的光芒。

朱英耀的心,就像是暴晒在岸邊的一條將死的魚。

他捏著白玉酒盞的手都在微微的顫抖。

還沒等朱英耀下定決心,緝熙堂中陡然生變!

藏在屏風後面的謝六兒和張貴躥將起來。手裏拿着純銅支撐的燭台,像是一隻瘋虎一般,沖了出來。現場的歌女都嚇得四散奔逃。

朱顯榕還是見過些場面的,他認出了面前的這個人。忍着不斷上涌的酒意,沉聲喝道:「你不是世子院裏的謝六兒嗎?你來這裏做什麼?」

謝六兒臉上閃過了一絲陰狠,說道:「王爺,您還是別問了。您還是等著見到十殿閻羅的時候,好好地問清楚吧!」

說着,謝六兒便下了黑手。

這件事是經過諸多謀划的。甚至在一個時辰之前,還與宋景榮在密室之中推演整個過程。但是朱英耀萬沒想到的是,謝六兒竟然完全沒有按照推演的過程,擅自行動,還下了如此辣手!

「謝六兒!住手!」朱英耀大喊一聲,想要衝上去攔截。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十幾斤重的黃銅燭台,穩穩噹噹砸在了朱顯榕的天靈蓋上,隨着一聲悶響,鮮血飛濺了起來,濺射在了他身後的屏風上。

現場的人,都想被施加了定身法。個個面白如紙。足足過了一刻,才終於有第一個太監喊了出來。

「天爺啊!殺人啦!世子的常隨殺人啦!」

一瞬間,緝熙堂雞飛狗跳。楚王的侍衛闖了進來,看到了眼前血腥的一幕,也嚇得丟掉了三魂七魄,而剛剛行兇的謝六兒,卻像是天神下凡一般,將燭台舞得密不透風,饒是楚王府的侍衛們驍勇,也頂不住瘋子一樣的謝六兒,認識謝六兒的都看呆了,也嚇傻了。誰都沒有想到,平日裏唯唯諾諾的謝六兒,還有這麼殘酷暴虐的一面。

自從這一日之後,朱英耀就像是丟掉了一魂一魄。終日裏痴痴傻傻的。

而朱顯榕的異母胞弟朱顯休,則成為了楚王府上上下下的主心骨。緝熙堂的事情終於沒有傳將出去。第三日,王府長史以疾病暴斃為由,報給了武昌府的藩台和臬台。

藩臬自然也沒有多管閑事的心情,甚至沒有派遣仵作當場驗屍,就原折上報了宗人府。

此時的楚王府,則是另外一種感覺,悲風颯颯之中又帶着緊張。空氣之中好像是能擰出水來。宋景榮來到了書房的時候,朱英耀顯然沒有緩過這口氣。竟然獃獃地看着山牆上掛着的《皇明祖訓》,一顆清淚在腮邊滑落。

「唉,世子,任何計劃,都有偏差的時候,比如這一次。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依。雖然楚王不幸仙逝,可也免了楚王府的後世之憂。您想想,如果我們真的將楚王束之高閣,難免會有敗露的一天。」

「你夠了!都是你們!你們慫恿我!讓我做出這悖逆的事情!」

「世子!你醒醒神吧!自古忠孝節義這個關節上,有幾個全身全能的?李世民為了大唐江山永固,玄武門兵變也在所不惜。就拿本朝來說。成祖永樂皇上,為了大明江山不受外族欺侮,不惜發動靖難之變!而你楚王府呢?哪一日不是活在廠衛的耳目之中?宗人府那三十六道刑具,總有一天你會一一嘗遍的!」

「宋景榮!你這個姦邪小人!我就是嘗遍了,也不願做這樣忤逆的事情!」

宋景榮一直以來端的是儒雅文人的樣子,從來也不會因為一件什麼事動意氣。可今天卻面紅耳赤地和朱英耀鬥起了口。

一陣劇烈的呼吸過後,宋景榮好像才鎮定了下來。他拍了拍朱英耀的肩膀,說道:「大錯既然已經鑄成,你也不必難過,謝六兒這廝已經被剁碎了喂狗了。眼下,是你繼承楚王王位,保護你的家人臣民的時候了。」

朱英耀什麼都沒有說,將頭深深地埋在了胳膊里。

楚王宮變三天之後,一個探頭探腦的人忽然溜出了王府,沿着府院大街,來到了藩司衙門,署理藩司衙門的是嘉靖二十年進士劉文宗。這人已經上了年紀,花白的鬍鬚大理得紋絲不亂。此刻正在籤押房喝茶。一個皂吏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神秘兮兮地說道:「大人,您料事如神,楚王府一個家丁,正在藩司衙門外等著候見呢。」

劉文宗臉上閃過了一絲不易覺察的冷笑,隨即擺了擺手,說道:「不見,如果他要是敢靠近的話,就給我打出去。」

「可是.......可是您要是不見,這案子傳揚出去,豈不是您的罪過?」

「罪過?你懂個屁!如果接下了這個案子,才是滅頂之災呢。我們是皇家的臣子,又不是皇家的家丁。他們家裏的事情,咱們還是不要摻和的好。」

王府家丁求告無門,只好來到了距離藩司衙門半里之遙的臬司衙門。沒想到,臬台黃大人卻將人請了進去。

家丁眼神有點慌亂,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臬司大堂外面的影壁,好像擔心那裏隨時能竄出來一個人似的。他緊張兮兮地說道:「大人,這是我親眼得見,當天晚上我就嚇了個半死。我更怕皇上家的鍘刀啊!」

臬台黃大人深深地吸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了,我會原本上報給朝廷,這件事非同小可,你就留在臬司。也好保全你的性命。」

「不不,我有去處,江夏王府里有我的乾哥哥,我就在江夏王府里躲一陣就好。」

臬台黃大人想了半晌,覺得如此也好,於是派人將家丁密送出去,然後用清水洗了把臉,頓時英姿煥發了起來,抖擻著回到了書房,準備起草一篇驚世駭俗,震驚朝野的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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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台-天下清官喻茂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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