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長風 （0017）

申報碩士學習年限時，鮑聰與導師的拉鋸戰開始了。

在韓國，碩士的學業年限，可以根據學生的實際和要求由學生自己確定。

韓國的碩士學習年限有兩年、兩年半、三年這三種學業年限。為了省事，多數導師往往讓學生直接申報三年的。

為了減輕父母的經濟壓力，更是為了能早日學成回國，鮑聰決定報兩年的碩士。

導師看后，心中不悅。

連續一周，導師有時間就找這個中國學生吃飯喝茶，每次自然會聊到修業年限。

鮑聰很是苦悶。

「這樣的事，給家人打電話也於事無補啊！可事到如今，也不能再拖下去了！唉！怎麼這麼難啊！這學業年限規定的，還不如國內的一刀切了，規定個最低年限后，就看自己的努力程度了。眼下，身在韓國，如果一直堅持報兩年的，最後導師能不能以論文答辯為借口，不予通過呢！愁死了！

僵持，還是僵持，一直就這樣僵持着！

如此這般，也不是個事啊！

唉！罷了，妥協吧！

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頭，先報個兩年半的，在兩年時就要求教授進行論文答辯，到時，愛過不過吧！做好兩年半畢業的準備。」

雙方妥協了，申報兩年半的碩士。

事實難料，2008年，世界性的經濟危機發生后，韓國受到的衝擊是巨大的。

儘管鮑聰的學業完全達到了畢業的水平，但兩年半畢業，導師就得半年沒有帶研究生的補助了。以前經濟形勢好時，這半年的補助，完全可以忽略不計，或通過其它渠道賺回來的。

論文答辯推遲了半年。

為了減輕經濟壓力，從2006年11月初隻身來到韓國，鮑聰一直沒有回家。

可憐天下父母心，孩子，尤其是女孩子，多年一人在外，父母能不挂念嗎？

海寧的內心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煎熬！

2009年的五一勞動節剛過，海寧想見孩子的願望甚是迫切，每日裏坐立不安。妻子在家時，海寧多次重複著當年剛參加工作時，因忙，只能寒暑假才能回家一次，上了年紀的母親，曾有一次嗔怪道：「有孩子不能供書，看看你三娘多好，四個兒子，都在跟前，有功夫就能看看父母。」

妻子道：「看來你真是想孩子了，一個當爹的大男人，還不如我這個當媽的女人了，看你這點兒出息。」

遇有休息時間，只要妻子上班，海寧一人在家時，往往以各種借口上妻子的單位。

妻子也不是不想孩子，只是事情太多，除了要正常上班外，還要為各地的人治療各種疑難雜症，有時甚至要提前一個星期把日程安排好。

某天，妻子說道：「孩子留學回來，就得成家了，以後再有孩子，回來時，房子可住不開了，學校去年蓋的家屬樓不是還有一半多沒賣出去嗎？這樣吧，給你找點活兒干，孩子留學的錢也夠，咱家換換樓吧！忙上裝修，有事幹了，就沒時間想孩子了。」

父母想念孩子的同時，可能是第六感覺使然，陰曆六月底七月初，孩子給母親打來電話：「媽，你們最近去八家於沒有？」

「沒有，過幾天就中元節了，讓你爸去看看你爺和奶奶。」

「媽，還是別等了，這兩天有時間就去吧！」

「怎麼了？姑娘，有事直接跟媽說吧！」

「媽，昨晚做夢，夢到我爺了。」

「你爺說什麼了？害怕沒？」

「沒害怕，自己爺爺，怕什麼。」

「那也是你爺說啥了，否則你能打電話讓我們去看你爺嗎？」

「是啊！我爺對我打了個嗨聲，對我說，這後背怎麼這麼扎挺啊！說完又說，眼前這個黑啊，一點兒都不敞亮.。」

「哦，還說啥了沒有？」

「沒有，問了我幾句學習的事，然後，樂呵呵、美滋滋地說了句『好樣的，小時，大夥兒就叫你神童，真是神童啊！你是我們鮑家第一個女大學生，並且是鮑家的第一個留學生，好好學吧，爭取拿個博士回來，那時，你就是我們鮑家第一個博士了！這麼多兒孫，就數你學的好，給我們鮑家爭光了。說完就轉身不見了。」

海寧回家了。

和大哥一起去看父母了。

來到父母的墳前，哥倆驚呆了：

某社員家，居然把玉米種到了距離父母的墳前，不到2米的地方，讓你看上去就感覺堵得慌，海寧上去幾腳便踹倒了好多棵玉米，嘴裏生氣地說道：「誰家這麼不講究，多種這麼幾棵，就發家了，能打個金山啊？」

說完，又去用腳踹了下去。

在一旁的大哥說道：「行了，看上去挺敞亮了，苞米都灌漿了。」

海寧又仔細地看了父母的墳，只見父親的墳頭的西北角的方向上，長了一棵足有直徑半米，高近一米的蒼耳，結滿了硬硬的扎手的蒼耳桃子。

海寧使了好大的勁兒，才把這株蒼耳拔了下來。

兩人捧土，把蒼耳根的坑填平，燒完紙錢，慢慢的回來了。

第二天早晨，剛起床，電話里便傳來孩子說話聲：「媽，昨晚，我又做夢了，我爺又來了，說這回好了，眼前亮堂了，後背也不扎挺了。是不是昨天，我爸去看我爺爺奶奶了。」

「是的，你爸昨天去的。」

「媽，我怎麼做了這樣的夢？這不就是你們說的託夢嗎？」

「姑娘，別想這麼多，可能是你想家了，就夢到你爺爺了。」|

「媽，你是怕我想的太多吧？這可能就是生物學上說的人的第六感覺吧！」

孩子在外留學，父母除擔心學業外，最主要的莫過於人身安全。搬到新樓后，一切剛剛穩定下來，可某日，妻子嚇得昏睡了一天兩夜。兩個月後，海寧用詩記錄了此事。

《生日》

農曆七月十二日，吾生日也。向時慣例，愛女必於十一日晚與其母通話，云：父生日，母早起，父勿勞，次日電祝父生日快樂。然今年，女未通話，妻坐立不安，呈六神無主狀，吾見之，則強顏歡笑，以示鎮靜。五日後，女來電，告平安，親泰然。僅五日，妻口生火泡，通話次日，因近日之過度緊張，昏睡一天兩夜。此事緣於今年（2010年）6至9月，女與導師、同學利用假期由韓國赴菲律賓進修研習演講英語。是年生日，適逢菲律賓發生劫持香港遊客案，多人遇害。父母掛牽，實因該國時局動蕩之故也，事雖兩月余，吾將是時之心情、愛女之情形實錄於此，為遠行者鑒焉！

其一

晨曦初罩人行早，

生日復到心情好。

親盼愛女紅雁捎，

女何未信雙親焦！

母色焦煩百爪撓，

父容故靜喜眉挑。

五日晌時音訊到，

家人牽掛始盡消。

其二

學館讀書太用功，

手機沒電女忘充。

學業精進靠努力，

人生煉獄勿放鬆。

館室內外勤忙碌，

家父生辰謹記胸。

未曉菲局動蕩時，

巧合嚴慈挂念中。

其三

忽聞女音淚滿盈，

先喜后罵心落底。

嬌女平安呼大喜，

親人康泰喚至理。

女為父母延生命。

親是女兒健根基。

孤身行旅須牢記，

生命至上無可及。

多年後，孩子學成歸國，妻曾對外人道：「當年年紀小，事情多，為孩子將來計，不管多大壓力，只要孩子覺得行，孩子願意出去，不管花多少錢，也要把孩子送出去留學。現在年紀大了，假設再讓我把孩子送出去，可沒那個勇氣了，別說自己花錢，就是讓孩子出去，倒找錢，也不會把孩子送出去了。異國他鄉，舉目無親，年輕人適應環境的能力強，可父母不行啊！就一個孩子，好多年不回家，真讓父母想的受不了啊！我是太忙，沒時間想，否則比她爸更得想的厲害！」

「說不想孩子是假的，當時，他爸想成那樣了，我再說想孩子，他爸不得哭天抹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