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第7節

()第一集第7節蔡家這富麗堂皇的宴客廳內，只見柴孝武這小胳膊小腿搖搖晃晃地一陣，終於站到大廳中央，然後柴孝武施施然地向眾人行個禮：「學生獻醜了。」一班達官顯貴見他頂多也不過十來歲罷了，縱然是曹植、王勃那般的神童，諒能有什麼見識？便都只當做消遣，聽之任之。只見柴小五這傢伙一口氣就走了七八步，牙關緊閉，卻一個字也吟不上來。有人一心要巴結蔡太師，自然不肯放過這露臉引起注意的好機會，當即笑道：「你這小兒，如何敢在太師面前誇下海口，若不能做到，可要受罰的！」誰知柴孝武嘴上半點也不輸給他：「要是做到了，又該如何，太師莫非要賞？」蔡京見柴孝武小小年紀一副滑不留手的機靈相，也覺有趣，便應承道：「那是自然。啊，你若做到了，自然要賞。」柴孝武一聽蔡京應承，心中不禁暗自得意，他偷偷瞥眼留意自己的「便宜老師」，卻見後者一臉憂色。他百忙之中，擠了個調皮的眼神想叫他寬心。誰知蘇符和陳東一臉沉鬱，根本沒注意到他，臉上明明白白都是擔心。柴孝武「回到」這十歲年紀，到現在漸漸適應，早已消失無蹤的童心也不知不覺中重新滋長起來，這時頓時產生一種惡作劇成功的奇妙感覺，不由得暗暗吐了下舌頭。他也不再賣關子，便高深吟了兩句：「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念完，走出一步，再道：「在下為河嶽，在上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他才頓了一頓，有好事者已經高聲提醒：「已經八步了！九步了！十、十一步！」旁邊的人又是連諷帶笑：「開篇已不見有何高明之處，想來不外如是。」柴孝武卻不為所擾，依舊吟誦下去：皇路當清夷，含和吐明庭。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在秦張良椎。在漢蘇武節。為嚴將軍頭，為嵇侍中血。為張睢陽齒，為顏常山舌。或為遼東帽，清操厲冰雪。或為出師表，鬼神泣壯烈。或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為擊賊笏，逆豎頭破裂。是氣所磅礴，凜烈萬古存。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柴孝武當場吟誦的這段，正是南宋丞相文天祥的《正氣歌》中的部分，此歌曆數兩千年間十二位著名的節義之士，既是以此自況，又是痛斥那些遺臭萬年的亂臣賊子。這詩字字句句氣骨凜冽，在君子耳中尚且叫人忍不住反思己過，何況到了那些奸臣耳中？除了高俅、童貫這等不學無術之輩，誰不能聽出其中隱含的怒斥之意。一時間在座的官僚十個中倒有五六個是臉上掛不住的，偏偏這高聲朗誦的黃口小兒，竟又礙著身份地位沒法發作。畢竟是那蔡京沉得住氣，當下哈哈笑道：「你叫孝武？好，真是好名字。只是這篇古風如此磅礴雄壯，似非你這樣年紀能自己做出來的？啊，是不是，有誰教你這麼說的呀？」柴孝武自然知道蔡京這是誘供，只要自己謙虛一點，說多虧先生教得好。如此一來，蔡京就有借口說蘇符令學生用這篇古風諷刺眾官，說他們都是亂臣賊子。他可沒這麼天真，當下拍拍胸脯——靠，有點痛——直著身子道：「自然是我自己做出來的，老太師你莫不是要耍賴不成？你不是說有獎賞來的？」這真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蔡太師「呵呵」乾笑兩聲，也不得不繼續大度下去了：「來人，取第一等賞錢一封，贈與這位神童。」少頃，就有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從外面進來，手中端著幾張紙鈔。只見最上一張寫着：一百千。一千錢也就是所謂的一貫。柴孝武在這個世界生活了有半年多，已經大抵知道，當時市面上黃金每兩價值二三十貫光景，白銀則只值一貫。而二百貫就算是一個中產之家，家有五百貫已是富戶。這蔡京貴為太師，為了自己的臉面，當然也不好意思拿得太少，再說他叫來赴宴的大多也是很會貪瀆的官員，這筆獎金必定豐厚。不過眼看他這一出手竟是厚厚的一打，柴孝武還是有些咋舌……那管家怕失了老爺的面子，回頭受罰，還特意高聲宣佈道：「上賞，五百貫！」呵，一出手就是五十萬錢。要知這政和年間一斗米只需五六十錢上下便可買到，一斗相當於十二斤，當年的一斤大概是600多克，這放在現代也是一筆相當豐厚的財富了！「多謝太師！」柴孝武又攪了局，又拿了賞，讓在座的這班奸臣吃了個悶虧還要裝大方，心中大是得意。便跑回蘇符身邊。蘇符卻低聲道：「也好在你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家，不然，他蔡太師其實好惹的？」然而陳東卻嘆口氣道：「也未必是什麼好事，如今官員進士如非聖上直接首肯，多半是繞不開這幾個奸賊的干涉，今日雖然博得了聰明正直的美名，他日要想登科高中做天子門生，卻是難上加難了。」蘇符也黯然搖頭，道：「但願孝武長成時，已是清平世界、朗朗乾坤……」言下的意味，雖然有種獨守氣節的忠貞之志，但隱隱約約，已有一種心灰意冷似的。梁孝武雖然揣摩准了他們的心思，卻也想不到什麼好主意，何況在他看來，等過了幾年，北宋的氣數也就差不多盡了，等那時要擔心的就不是考不考科舉的問題了。他這時滿腦子都在想一個問題——這五十萬錢可是很大的一筆財富，縱然不比那些富商大戶，也已經躋身富人之列。柴孝武這個現代人當然不會傻到把這些錢藏起來。雖然暫時沒有通貨膨脹的問題，可等到了靖康之難，金兵南下時這些鈔票幾乎和廢紙沒什麼兩樣。這個時代的人很多都還沒有理解這麼一個簡單的道理：錢，是可以生錢的。關鍵在於這筆錢該投資到什麼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