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一把白紙扇
百鬼夜行，華夏第一傭兵團。
頭戴陰陽面具的酆都鬼王、靈嗅鬼王、多聞鬼王……今日八大鬼王齊至，三十六尋道鬼具是在場，一百零八孤魂野鬼，也是再度得到補充。
鶴髮蒼蒼卻頂着個童子面具的老者自柳木林中掠出后並未如其他人那般，四下散落，而是在項塵幾人身側頓了頓腳步，瞥了眼一副筋疲力盡模樣癱坐着的項塵，道：「小子，雖然主上他承了你個大人請，那一空間戒指的龍眼天晶價值連城，已亡兄弟們的撫恤金、修鍊的資源、再度招兵買馬的資金，完全稱得上解了我們燃眉之急，可你這也……」
蒼顏童子組織了下語言，最終還是化作搖頭苦笑，「可你也太能惹事了，還真就和雄主杠上了怎的？」
大家都是老熟人，更是一同出生入死過，項塵在蒼顏童子面前也不拿捏，嘿嘿一笑，道：「蒼顏，別賣慘，我不信以你的腦子看不出來，今天打不起來。」
蒼顏沒否認。
也就是百鬼夜行從酆都等鬼王到孟婆蒼顏等尋道鬼一直達成共識，若項塵所說屬實，那今日，確實應該動不了手。
他們這才傾巢而出。
但他還是道：「前提是你之前電話中所說的那兩位得在！」
「放心，出不了岔子的。」
……
鬼主！
若往前倒上一兩年，華夏最強宗師是誰，爭議頗大，監天司司長、江家老祖江太湉、密宗老活佛，甚至是雲陳兩家的老祖也能競爭一二。
只是現如今，鬼主已是完全坐穩了這個位置。
天上的羊腸小路是他武意的展現，到了鬼主如今這一步，所學所悟，已經近乎擺脫了武意二字，羊腸小路的終點已是若隱若現，或許要不了太久，鬼主就即將化武意為通天大道，登臨武道之極，成就雄主之位。
「百鬼夜行，盡行苟且之事，算不得正義之師。」換作旁人夏獅狂才懶得與其浪費口舌，可鬼主不行，拋開戰神與四大雄主，面前這儒雅書生堪稱是華夏武界的第六人，「怎麼，今日你們闖帝都，是要在我夏家造殺戮嗎？！」
他是想用言語，直接將這形象素來不佳的傭兵團直接打成賊人，這樣後續無論如何，他都站在個理上。
鬼主對此呵呵一笑，也不騰空而起非與夏獅狂並列站立，就那麼樂呵呵地站在被項塵二人犁得不成樣子的地面之上，仰頭望着雄主，好似甘願承認稍遜一籌，就差手中添把螺鈿的摺扇，再吟上一兩篇詩詞歌賦。
可一副謙遜模樣的鬼主，嘴中所言卻與他儒雅的形象天差地別，咄咄逼人到了一定程度，「獅王說我百鬼夜行乾的是苟且事？要是在下沒記錯，我們近兩年甚至近七八年來，做的動靜最大的事，應當就是與太叔家開戰了吧？可太叔家，嘖嘖……不是皈依了奉獸神，是人人喊打的對象才對？」
嘩啦！
鬼主說着說着，還真就不知從哪掏出把玉骨白紙三礬摺扇，嘩啦嘩啦地扇了起來，他搖得很慢，甚至扇動間有意停頓停頓，遠處觀看的眾賓客，眼力好的能瞧見白紙扇上的字。
「家衛，老頭子眼睛有些花了，你幫我瞅瞅，鬼主扇子上寫得什麼。」人群中的穆老眯着眼睛，對身側一守衛的兵王道。
「是！」
那名家衛的守衛上前一步，定睛一瞧，一字一字道：「天地也只合把清濁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盜跖顏淵！」
嘩啦！
鬼主極為配合似的，搖了幾下后，又將扇子倒轉了一面，反手扇動。
這背面寫的則是：「地也，你不分好歹難為地。天也，你錯勘賢愚枉做天！」
穆老聽聞了這正反兩句話，一時面色精彩無比，不只是他，眾多大師宗師，皆是有些忍俊不禁。
鬼主遙遙瞥了一眼眾賓客模樣，覺得戲份做得差不多，手指一扣，將扇面合上，做輕嘆狀，聲音卻悠長無比，「想我百鬼夜行，早早洞察了太叔家狼子野心，不顧得失與其死斗，戰死不知多少好兒郎。唉，到頭來，沒能博得個英雄頭銜不說，到今天還被人罵見不得光。」
他的目光遠眺，有且悲慟，而後猛地轉頭看向夏獅狂，厲聲責問：「獅王！為何今日還要血口噴人？難不成這年頭，帶個嚇人點的面具就成了壞人？！我們干傭兵的，還沒點着裝自由了不成！真是……冤比竇娥！只落得兩淚漣漣！」
鬼主說的話發自肺腑鐵骨錚錚。
何川更是看着大秀演技的鬼主，又看了看更遠處憋笑的項塵，撇嘴自語道：「沆瀣一氣的兩個癟犢子玩意兒。」
遠處聽聞的賓客更是個個直嘬牙花。
早便是洞察了太叔家狼子野心？
他們怎麼記得，當初百鬼夜行宣戰太叔家，對外是聲稱要打地主？喊出的口號更是「搶錢搶地搶女人」？百鬼夜行確實死傷慘重，可你們下手也狠啊！百鬼夜行一度有個蝗蟲團的別稱，因為與太叔家的戰鬥中，他們所過之處，別說人煙，基本寸草不生。
更何況你鬼主更是個造殺戮的頭子，整個華夏走殺戮道的大師宗師不算太少，可像鬼主這麼肆無忌憚的，還真就獨一份，雲家那雲雀在他面前，真是小巫見大巫。
可鬼主有兩點還真說到點上了。
其一太叔家是奉獸神餘孽，與其不斷開戰的百鬼夜行，無論緣由為何，是有功在身，且定是大功。
其二還真不能以穿着定善惡……
往日人們心中，出沒間都帶着陰風的百鬼夜行確實更像反派，相比較而言，無論是華夏傭兵榜上位列第二的絕對武裝還是第三的天降正義，從名稱到穿着，都更像所謂的「好人」一些。
只是究其根本，在強勢霸道，爭搶中所造殺戮這點上，大家並沒有本質區別。
想明白這點，在場的達官顯貴一眾豪強，都是面帶思索。
鬼主這番做派言辭，看似滑稽，實則有些戳破迷霧見本象的意思。
有些事，確實是要喊出來才有人聽得見。
至少此時在眾賓客的眼中，獅王所謂的什麼百鬼夜行背馳人道，是橫闖帝都之惡徒一類的說法不攻自破。
終究是華夏第一的傭兵團，沒誰期望是惡徒當道。
穆老微垂着眼帘，蒼老褶皺的皮膚輕動着，呵呵笑道：「鬼主……有點意思。」
柳木林旁，項塵對尼爾斯比了個大拇指，後者欣然接受，顯然一些點子，又是出自這位鬼才之手。
這個正名的時間點，恰到好處。
百鬼夜行身份的抬高，間接也做高了項塵他們的身份。
否則闖婚宴者再加個惡徒團，夏獅狂直接鎮壓了他們都在情理中。
這些道理，夏獅狂一開始沒想透，可聽着賓客一側隱約的嘈雜議論，這位素來以力證理的人道雄主，知道自己上套了，他言辭上的打壓，恰恰成了鬼主反擊正名的引子。
「硬將黑的說成白的，鬼主，你也長了副好口舌。」夏獅狂冷哼道。
鬼主拱了拱手，裝作沒聽明白反話，「言歸正傳，項塵是我師弟，今日他擅闖貴公子婚宴有錯在先，當師兄的代他陪個不是……可話又說回來，感情這事，終究講求個你情我願，獅王您說對錯？」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兩家聯姻，什麼時候輪到旁人指手畫腳？」
鬼主心中暗罵，夏獅狂果真古板，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嘴硬，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今年都2161年了拜託！」鬼主心中罵咧道。
可面上他還是保持笑意，繼續道：「這個觀點你我不合暫且不說，咱們都是武者，武者間的事，想必是能達成共識？貴公子自詡天資縱橫，主動邀戰，兩個小輩間也未見生死，這撐死算得上是切磋。這世間，可沒切磋贏了的一方要吃牢獄之災的說法吧？」
獅王伸出兩根粗如蘿蔔爬滿筋肉的手指，冷漠道：「第一，我出手，非是因為切磋的勝負。換個時間場合，平兒就是被同輩人活活打死，我也不會說個不字，只能承認技不如人，這就是武者。但是……今日項塵的所作所為，打了我的臉面。駁面如奪命，這也是武者！」
說着，他放下一根手指，唯留食指，道：「第二，非是牢獄之災，只是讓其靜思三年，三年後，自然是能歸去。」
鬼主搖頭一笑，態度已是十分鮮明。
他不認可，他不同意。
「我說了，這是我師弟。」鬼主聲音清朗，身形一閃，再現，已是與夏獅狂同樣立於虛空，高度不矮分毫，其頭頂上方，羊腸鬼路，愈發幽深。
「獅王，你要毀他前程，就是與我宣戰，怎麼，你獅王要冒天下之大不韙，與我動手？話說在前，你動項塵，我就跟你拚命，大不了炸了我的通天路雛形，怎麼着也能讓你在床上躺個三五年。到時候我戰死你重傷，在這節骨眼上，我倒要看看，華夏承擔得起與否？」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你能讓我重傷？笑話！」
獅王話雖如此，可面多咄咄逼人的鬼主，終究沒硬來。
正如鬼主所說，他倆死拼，對華夏而言，太過傷筋動骨了。
……
尼爾斯捏了捏拳頭，對項塵幾人輕聲道：「第一個節點要來了，若是夏獅狂足夠顧全大局，到這就該結束了。」
他們卻未察覺，遠方立於半空的夏獅狂極為隱晦地掃了一眼遠處被數位年輕人圍在中央癱坐着的項塵，眼中有一抹藏得極深無人察覺的貪婪一閃而過。
他怎能放其離開。
所以他猛地開口，聲音如狂獅咆哮，「夏家人何在？」
「在！」
整個長夏苑內，眾多無人所察的角落，一道道身影長掠而出，紛紛立於虛空，目光精準鎖定住了百鬼夜行的一位位強者。
這是夏家所屬的武道大師，今日到場的，定不是全部，卻也足有近三十之數，夏家底蘊，可見一斑。
暗中更有無數槍械悄然架起。
百鬼夜行的眾人，面具下的一張張面孔皆是面色凝重，靈嗅多聞等鬼王不斷衡量雙方戰力，八大鬼王除去酆都鬼王皆是大師中的佼佼者，再加上三十六尋道鬼中孟婆、笑面鬼、蒼顏童子等人皆具備大師戰力，硬拼起來，他們並不落下風。
一時間，望夏園內雙方對峙，劍拔弩張氣息極為濃烈。
直到那二中四老六道身影，從賓客群中升空而起，踏出護著眾人的罡氣層，望着對峙上方。
轟！！！
天地潮汐倒卷。
六大宗師入戰局。
夏平芝，夏田耕。
火湖尊老，掛劍尊老，鐵屠尊老，木尊老。
夏家三族叔四尊老，今日在場六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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