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裕海風波

第六十二章 裕海風波

兵家武者是百家與各教之中最以殺力見長的一脈修士。當年兵家那位開教立說的孫姓祖師被當世譽為戰無不勝之人。不僅其自身殺力驚人,早已躋身玄之又玄的玄武境之列,其更是精通調兵遣將之道,堪稱用兵如神。在當時諸國爭霸,群雄逐鹿的亂世,此人便曾率領不足三萬之眾一路勢如破竹,攻佔兵力與國力遠勝於己方的一國都城,堪稱一戰封神。

後有多名心懷入世之志的年輕人拜投於其門下,兵家一脈因而日益壯大。在這位孫姓祖師飛升之際,將自己關於用兵之道的一生所悟編撰成冊,留於兵家世代嫡傳。此書雖僅六千餘字,卻可謂字字珠璣,被兵家後世之人奉為至聖經典。

隨後兵家逐漸演變成各脈,有許多許多傳承千萬年的勢力則是以兵道作為自己的立派之本。宗門弟子或依舊留在門中修行尋求武道登高,但更多之人則會選擇入世投戎。故而漸漸的兵家之中便形成了兩脈,以尋求自身殺力極致者;以求兵法之大成者,但兩脈並非水火不容,只是各有側重。

如今,兵家各脈雖已在大夏乃至整個天下的江湖與朝堂開枝散葉,也成為諸子百家中位列三教之後,與墨法兩脈不分伯仲的學問。但那位孫姓開脈祖師的後人,卻無論在廟堂還是江湖都鮮有風評。

世人皆以為孫家早已沒落時,十二年前江湖中突然冒出一位自稱兵家祖師後世嫡傳之人。許多兵家一脈的宗門勢力覺得此人是嘩眾取寵,有辱兵家一脈道統傳承,便紛紛前去問道此人。可結果卻令江湖震動,無論是以武問道還是以兵法問道,前去尋釁的當代兵家一脈年輕翹楚皆是鎩羽而歸。而後便有宗門中的一些長者前去拜會此人,前去時依舊趾高氣昂,自認自己是兵家學說正統。可歸來時無一不公告於整個天下,此人的確是孫姓祖師的嫡傳無疑,只是外人無論怎樣追問他們都對其中細節諱莫如深。

孫氏後人聲名鵲起,世人以為此人這般高調之舉是為入世提高自己身價。可令眾人再次大跌眼鏡的是,無論是大夏柴氏還是南梁兆氏,乃至其他一些國君或是各大家族勢力都以滿滿誠意邀此人入世,皆被婉拒。無數驚才絕艷的年輕俊傑也都欲拜師在此人門下。此人立下一個規矩,每三年他會前往天下某處,世人皆可前來與自己論道。所謂論道便是通過此人設下的考驗,若是通過便可與自己學技三年,直到三年後再次招收新弟子。

因而每三年的這種別出心裁的收徒並未有明確的名額限制,多則十餘人,少則一兩人。且每次此人出現之地皆不固定。每年在臘月初三時才會傳出臘月初十的問道之所。而因為時間緊促,又恰逢年節,往往只有此人現身之州的武者才或許有機會前往。這種收徒之法倒是更像佛道兩教所說的緣分。

而今年的臘月初三,離陽州的武者則得到了振奮人心的喜訊。因為三年前還在渤坎州出現的孫氏後人,七日後將會於離陽州的安洋郡現身。在臘月初十這日,安洋郡裕海縣碼頭的一艘渡船便是今年的問道之地。

從初三起,便有武者向著南海而來,其中多以剛剛踏足武道的年輕修士,無靠山背景的山澤野修或是已是拜入兵家宗門之中卻遭遇修鍊瓶頸之人居多。

裕海縣城本是離陽南部的一座普通城市,其碼頭規模並不算大,停靠不得太大的渡船,因此多是出海打魚的漁船停泊於此處。偶爾也可見到一些航程在五日之內的近途渡船。幾日來,原本並不算繁華的漁都卻熱鬧起來。八方來客或是尋求自身機緣,或是只為湊一湊這三年一遇的熱鬧都紛紛湧入裕海城中。

當然,外來之人中更有許多宗門勢力之人。他們打着算盤能吸納招收幾個天資尚可的年青人進入宗門,或是先成為記名弟子,慢慢培養。若是天資極為出眾者也可直接在祖師堂的譜牒中寫上名字,以嫡傳弟子的身份悉心栽培。

畢竟孫氏後人眼光何等之高,並非你有些修鍊天賦或是悟性稍勝於常人便會傳道你三年。而這些心懷大志甚至心高氣傲本以為可以一步登天的年輕人,若是未被孫氏選中必定心氣極受打擊。若在此時對他們說些誇讚天賦的話,同時再許以無限光明的大好前途,這些剛剛受挫的年輕人必定會因為找到了賞識自己天賦的伯樂而感激涕零,便會毫不猶豫的加入這些宗門之中。

世上最好駕馭的便是人心,這片刻的知遇之恩往往是這些年輕人日後以死效忠宗門的初衷。畢竟人在內心最飢餓時,哪怕你畫餅充饑對方也極為受用。至於是真的感激這一飯之恩,還是被蒙蔽心智,便只問本心了。

裕海城的客棧並不算多。幾年來都未見自家生意這般火爆的客棧老闆們大著膽子將房價抬了又抬依舊是人滿為患一房難求。而後當地的百姓便尋到了商機,紛紛收拾出自家一間乾淨屋子以比客棧更高些的價格租售給遠道而來的武者,畢竟眾人千里迢迢而來,也不會再心疼這些銀錢。

當地停靠在碼頭的漁船和渡船同樣不願意錯失這次賺錢的機會。出海打魚兇險異常不說,營收遠遠不及將船艙騰出來作為臨時客棧租住給那些口袋並不算寬裕的武者。而渡船之中本就有客艙,有些客艙的舒適程度遠勝於客棧的上房。更何況問道之地便在碼頭的某艘渡船之上,若是下榻於客船便可近水樓台先得月。因此渡船反倒成了最受追捧的落腳之地,更成為各大宗門家族勢力暗地裏比拼各自勢力底蘊的角斗場。

裕海縣城作為一座地地道道的漁都,平日裏武者罕至,因而守城的兵士們自然也沒見過這麼多修武之人蜂擁而至。大多還都是他們得罪不起的存在,因而入城的盤查形同虛設。城門打開,幾名城門守衛靠在牆根底下打着哈欠,任由行人車馬進入。城門之內,便有些為自己家裏或是為渡船拉攏客人的婦人與夥計,見到乘車而來或是步行中衣着得體的人,便會上前去爭搶。而那些徒步而來且衣着普通之人便會被冷落在旁。即便這些人客氣的上前詢問房價,也多半是遭到對方白眼,一副我們房價很貴你住得起嗎的表情。當不甘心的再次詢問價格,聽到對方的獅子大開口后,便會尷尬的前往碼頭尋找漁船落腳。

一輛馬車剛剛駛入城中,便被幾人圍堵攔住。幾名夥計對着駕車的一名面色有些蠟黃的中年人唾沫橫飛的介紹著自己渡船的客艙是多麼的物美價廉。夥計們身後還有幾名婦人試圖擠進來將眼前的肥羊拉到自己家中。

「我們共有三人,需要三間房。」雲雪瀾笑着對幾名夥計說。

「沒問題的,我們船上剛好有兩間甲等的客艙,你可以與其他下人一起住在船工的底艙里。」一位尖嘴猴腮的船夥計說道。

「這位爺,你別聽他的,他這麼沒有眼力價,老爺你怎麼能住在底艙里。我們船上還剩下三間乙等客房。」

「老爺,別去他們那,他們船上以前死過人,不幹凈。」

「客官,我們船上有三間甲等的客房。」

「你可莫要在這裏坑騙這位大人,你們船上的那甲等客艙還比不得我們的乙等船艙。」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倒是更像為自家孩子說媒一般。最終雲雪瀾還是跟着一位三十來歲的夥計走了。夥計的話並不算多,因為自家的客船年頭是最久的。無論是客房的大小還是各類條件都比不上其他幾家競爭對手。因而在人群中一直是憋紅著臉,不好意思說話。雲雪瀾詢問后得知,因為客船的條件較差,船老闆又不肯降價,所以生意並不算多好。船上的大多客艙都是空着的。雲雪瀾看重了此船的清凈。

雲雪瀾並未理會眾人看自己像看傻子或者冤大頭的目光,駕車與夥計來到碼頭。此船甲板上有三層。三人選了位於頂層的三間甲等客房。

三人剛進入船艙正欲上樓,便聽到從樓上傳來一個青年的叫囂:「這船我包下啦,讓船上的其他客人都換個地方。房錢我照賠。」與之便有腳步聲朝着樓下而來。

一個有些唯唯諾諾的中年男子,操著安洋一帶的口音賠笑道:「這位公子,船上有兩位客人是一路跟着我們船過來此處的。之前就付了來回的船費,之後還要跟着我們的船回去的。現在叫人家搬出去怕是不太好吧?」

「那便等本少爺被孫家選中后再叫他們回來。在這安洋郡還沒有我獵海會想趕卻趕不走的人。」聲音在樓梯的拐角處響起,變得愈發驕橫。一名身穿藍色華麗長袍的青年出現在剛剛進入船艙的四人視線之中。

青年頭戴鑲嵌著幾顆藍珠的寶冠,面容並不算白皙,額骨凸起,是一副安洋郡原住民的長相。青年身後跟着四名穿着深藍色短衫的中年漢子,胸口皆有一枚魚叉的標識。再後面是一位五十歲左右卑躬屈膝的中年人,應該是船隻的老闆。

下樓的六人也見到了正欲上樓梯的雲雪瀾一行。還不待船老闆開口,華服青年身後的一名中年便開口:「這船被我們家少爺包下了。你們換地方吧。」說着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直接丟在地上,咕嚕嚕滾到丁野的腳邊。

黑氈帽青年一腳將銀子踢飛,「這船小爺出雙倍的錢包下啦,你們給我滾出去。」說着頭也不回的伸出手,手掌平攤在面容冷峻的青年眼前。後者這次卻很配和的從懷中掏出一袋錢,放在少年掌中。

恰在此時,從另一側的甲板上走進來二人。一名身穿書生服飾的白衣男子,而立之年的模樣,身後跟着一位頭髮有些花白的老嫗,身形微微佝僂,看着有些憔悴。

這時船老闆一邊打着圓場,一邊下樓來到雲雪瀾幾人面前,顯然將丁野當作三人為首之人。他對黑氈帽少年歉意一笑。「這位公子,真是抱歉了。這位杜公子已經將這艘船包了。你看,你們可否換一處落腳。」說着還對帶三人前來的夥計使了個眼色。

丁野好奇的道:「老闆,你這開門做生意迎客。那個藍衣服的出多少錢包船,我出雙倍。」

還不待老闆回答,剛剛進入船艙的白衣中年上前一步,面露不悅問道:「船家,這是什麼情況?我們早早付了船費,怎麼又有人包船?」

「本公子乃是這安洋郡獵海會掌門之子。我現在要包了這船,本少爺喜歡清凈不喜被人打擾,所以你們都搬出去。」說着還看向白衣中年,「你們交了船費,本公子如數賠償。等初十孫氏的問道結束,你們再回來。」

「這位杜公子,我們已經在船上住了多日。更何況你看我這位老僕身體欠佳,如今這城中客棧早已滿客,我們當去何處落腳。還請杜公子行個方便。畢竟這船這麼大,公子若是怕被打擾,我們大可搬到乙等或是丙等房間。」

「你們何處落腳關我屁事,再啰里啰嗦直接把你們丟進海里。」身後的幾名壯漢會意,紛紛上前一步。

「還真是霸道。」丁野不甘示弱,「我倒是看看誰敢把我們丟出去。」說着把錢袋塞進老闆懷裏,「老闆,把這五隻蒼蠅清理出去。本少爺也不喜歡被打擾。」

白衣中年與老嫗看着黑氈帽青年,似乎是覺得無論誰包了這船自己二人都要露宿街頭。老闆有些為難的站在原地。

「敢在安洋郡和我獵海會作對,真是活膩了。都給我丟下船去。」言罷四名手下沖向雲雪瀾與白衣中年等五人。幾息后,五道落水聲驚動了臨近幾艘船上的人。眾人紛紛跑去甲板查看。

「這不是獵海會的少主杜驚濤嗎?誰這麼大膽子敢把此人丟進海里。」

「他仗着杜家的勢力在這安洋郡飛揚跋扈慣了。如今也有這般下場,真是解氣。」

「聽說此人睚眥必報,得罪了他怕是有大麻煩。」

「就是,他爹老來得子,對他極為溺愛,這要是知道自己兒子被人欺負,那對方可要倒霉了。」

「我看未必,如今這城中卧虎藏龍,說不定有什麼大宗門勢力之人。這姓杜的小子不長眼得罪了自己招惹不起的存在。」

在眾人議論之時,五人游上岸。藍衣青年惡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落水的船隻,卻還是灰溜溜的離開。

「這位公子,你看我們二人從從外地來,並無落腳之處……」話未說完便被黑氈帽少年揮手打斷,「二位大可安心留在船上。」

丁野並未在意中年與老嫗投來的感激目光,將手伸向還一臉愕然的船老闆。船老闆不解的看着少年,不知對方何意。」

「拿來!」丁野道。

「什,什麼?」老闆顫顫巍巍的問道。

「錢啊!」

老闆聞言嚇的向後退了幾步。

「我們的錢,現在蒼蠅走了,我們也不需要包船了。你不會要把這錢都昧下吧「」

「可是,可是這……」老闆吞吞吐吐。

「可是什麼,讓你傢伙計自己出去招攬客人。小爺才不想包你這破船,做什麼冤大頭。」

老闆還欲再爭辯什麼,可想到先前那位黑衣扈從的出手,或者說他壓根未見到此人出手,便心裏一涼。只好乖乖還了錢袋。

只是想到,若是傳出去自己船上住着這麼幾位殺星,還有誰敢住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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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啟驚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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