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3章 神隕(終章)
凄凄復凄凄，嫁娶不須啼；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
——漢·卓文君《白頭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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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甚站在窗枱前，凝眸望着天上皎潔的上弦月心中悵然。
明日便是登基大典。
皇位，權力。
現在的他，什麼都有了。
可不知道為何。
他一點都沒感覺到開心。
心裏有個角落，始終空蕩蕩。
……
窗外。
銀屑月光普灑萬物。
花草馨香隨風撲鼻而來。
他緩緩閉上雙眼，深深地嗅了一口空氣中的花香。
出身帝王家，他的這一生，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太多。
十三歲那一年，他也曾想過要做一個普通人。
十三歲那一年，他遇見了一個人，那個人她對他說，心情難受的時候，聞一下花的香味，心情就會變好。
十三歲那一年承安寺的邂逅，那個笑容如花般燦爛的女孩兒，她悄悄住進了他的心裏。
——小哥哥，你看起來好像不開心。
——小哥哥，心情難受的時候，聞一下花的香味，心情就會變好哦！
——小哥哥，你笑起來真好看！
——我叫葉嵐兮，小哥哥我告訴你哦，我爹爹他很厲害的，他是北耀國位高權重的葉丞相！
……
天廈，永安二十九年。
那一年的承安寺桃花盛開，花飛花謝花滿天。
他的心，自那年那天遇見她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深深地陷進泥海深潭，無可自拔。
夢裏看花花不謝，水中撈月月漣漪。
翻開過往的回憶，他的心總是又冷又痛。
他曾為她披荊斬棘，踏馬平川。
一世長安，錦繡山河，不及她笑靨如花。
而如今一切都已塵埃落定，那個笑靨如花般的女孩兒，她卻再也沒有對他笑過。
「三皇子殿下，葉姑娘來了。」
「進。」
話落。
「吱呀」一聲。
葉嵐兮推開了寢殿的門。
原地靜站片刻，抬頭看了站在窗枱前身姿修長挺拔的男人一眼。
她關上殿門，走過去，從他的身後擁住了他，低聲喚他：「三皇子殿下……」
祁甚微怔。
掐著白玉酒盞的手緊了緊。
「三皇子殿下的救命之恩嵐兮無以為報，嵐兮願意以身相許。」
「以身相許？」
祁甚將手中的白玉酒盞放到窗枱前，慢慢地轉身，任由她從前面重新擁住了他。
他低頭睨了她一眼。
修長的手鉗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頭與他對視。
「葉嵐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嗯，我知道……」
葉嵐兮抬眸回望着他。
水潤雙眸對上他那雙噙着涼薄戲謔的深邃冷眸，抿抿唇，緩緩道：「三皇子殿下，我的命是你給的，我願意報答你，不管你對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呵。」
祁甚勾唇謔笑。
「沒有感情的兩個人做那種事情，是沒有意義的，葉嵐兮，本皇子說的對么？」
聞他此言，葉嵐兮面色微僵。
他的話。
為何這麼熟悉。
她是不是曾經在什麼地方聽過？
……
呵呵。
當然熟悉啊。
因為那是你在夢外的世界裏曾經對他說過的話啊。
-
「三皇子殿下，我是真心想要報答你……」
「葉嵐兮，你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祁甚面色冷然如霜。
鉗住她下巴的修長大手倏地收緊。
那雙狹長深邃的鳳眸透著無情的犀利，瞥落在她精緻的俏臉上。
說出口的話，亦是那般無情：「本皇子對你的身體不感興趣，本皇子當初救你，只是因為你有利用價值，現在的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
違心的話，他曾說了一遍又一遍。
似乎無情，早就成了他身上撕不掉的標籤。
他總是騙自己說，他救她，只是因為她有利用價值。
「我不信！」
葉嵐兮眼眶泛紅，無端哽咽了一聲。
「祁甚，你不要再騙我了！」
她不信。
她不信，一個為了救她可以連自己的命都不要的人，她不信他救她就真的只是因為她有利用價值。
她扒拉下他鉗在她下巴的修長大手，在眼淚從眼眶裏滑落出來的那一刻，俯面扎進他寬厚的臂彎，抖著小肩膀低聲啜泣：「祁甚，我求你，我求求你，真的不要再騙我了好不好，你可以不要我，但是我求你，不要騙我……」
祁甚神色微愣。
深邃冷眸中噙著幾分複雜。
纖薄的唇畔輕輕地抿了抿，信手將她攬進懷中。
修長大手替她輕輕地撫拍著後背以示安慰，稜角分明的下顎嗑在她毛茸茸的小腦袋上，沉吟片刻，嗓音低沉地道了句：「我沒說不要你。」
她不知道他這句話是幾個意思。
她埋頭在他寬厚的臂彎，將眼淚蹭干，仰著小臉兒去望他：「祁甚，我……」
話到嘴邊，不知想到些什麼，她突然抿唇緘口。
從袖兜內掏出來一隻精緻綉工的鴛鴦戲水荷包，舉到他的眼前，乖聲道：「祁甚，我想把這個荷包送給你，這個荷包的寓意是，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我葉嵐兮願與你攜手此生。」
祁甚的眉頭倏地擰緊，心口沒來由一陣鈍痛。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
他想起來了。
他是天界太子·鳳麒麟。
她是花界的仙子，他與她之間曾有命定的姻緣。
曾經，陪她到人界看天、看海、看星星、看月亮的人，是他，與她在花界護花、許願的人，也是他。
他曾是她的光，是她的夢。
可惜，那是曾經。
呵。
他笑了。
他早就已經失去她了啊。
他抿唇沉吟片刻，心裏五味雜陳。
深邃的眸光環顧了一圈大殿四周圍，他不禁又笑了。
原來。
這裏只是一個夢境。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
原來，那個精緻綉工鴛鴦戲水的荷包里，裝着他與她之間的最後一縷姻緣。
原來，他與她之間，就只剩下這一世夢境的姻緣……
「好，葉嵐兮，你說的，攜手此生，不要後悔。」
他單手攬住她纖細的腰肢，另一隻修長的手抬起她的下巴，俊臉緩緩向她靠近。
「閉上眼睛。」他低聲命令道。
葉嵐兮如他所願，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蔥白的小手拽緊他身前的錦繡華服布料，美目緊閉，纖長的睫毛不安地顫動。
看着她那不安顫動的睫毛，他的唇在離她的唇還有一公分的距離位置停止靠近。
他問：「你害怕？」
葉嵐兮綳著小臉，梗著脖子低聲揶揄：「我，我不怕。」
「葉嵐兮，本殿愛你，愛了兩萬三千年，從花界到人界，從人界到天界。冥王給你的，本殿下也可以給你，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本殿下以神之名，許你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說完，將她攔腰橫抱起，轉身向著大殿內的豪華香木雕花大床所在的位置方向，闊步走去。
……
一世姻緣，世終神隕。
「記住我的名字，我叫，鳳麒麟。」
——《她是大佬的心肝小寶貝》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