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鬼神

第九十二章鬼神

這股念頭變得無比的強烈,也不知賣葯郎哪來的力氣,兩手死死拽住衣服,忽聽「滋啦」一聲他竟連衣服和皮膚全都扯了下來。

這一幕不僅驚得獵戶目瞪口呆,連他的愛妻,那個拼湊皮膚的妖怪百繪卷都不禁神情一滯。

「沒想到他竟是個如此剛烈的男人。」百繪卷嘆道。

「是啊,我也沒想到他性情這般的狠,居然拼了自己性命也要見他的母親。」

百繪卷臉上忽而閃出一絲恐怖又詭異的溫柔,她笑眯眯的看着獵戶就像在看一件工藝品,從她的神情之中可以看出她對這件工藝品很是得意。

「你當初若是有他一半的執念,是不是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了?」

獵戶充滿憐愛的笑了笑,臉上的皮肉突然像碎片一般落了一地,露出了腐爛的血肉。

「我若是跟他一樣,你豈不是少了一個知心人?」

百繪卷無限蜜意的瞧着他,往他的懷裏一靠,「還是你最疼我。」

她靠了一會兒,又俯下身子將地上的人皮碎片一點一點拾了起來,嗔怪道:「你瞧?又掉了。你怎麼這般不小心?」

「嘿嘿,心緒一激動就容易掉,你也不是不知,這是我的老毛病了,還請愛妻費心給我裝扮上。」

「好。」

百繪卷嬌羞的說着,按照碎片的形狀和大小,就像拼圖一般一點點的將這些碎片拼接在了他的臉上。

他倆彼此之間你儂我儂全然不顧賣葯郎在那拚命的嘶吼,就在拼完最後一塊碎片的時候,獵戶忽然驚道:「人呢?他怎麼不見了?」

百繪卷嬌笑道:「他不見了自然是跑了,難道還能死在這不成?」

「可惡!一不留神居然讓他給溜了,混蛋!」

「你也不用這般生氣,一個沒了皮的男人註定是活不久的,而且他的皮不還留在這嗎?」

獵戶聽她勸說怒氣消了一半,「可惜了這副皮囊,都被他撕扯壞了,若是我多關注他些,你這幅皮囊就完整了。」

百繪卷聽后「咯咯」直笑竟絲毫不在意這件事,她擺弄著腰肢回身深情一吻,「臭男人的皮囊我可不要,這幅皮囊反正也白凈的很,送給你正好。」

獵戶嘿嘿一笑,體味着口中的血腥,這股血腥來自於少女氣血之精華,對獵戶而言就如同馥郁的蜜糖。

「好是好,就是以後再也不能扮做獵戶了。這副皮囊白白嫩嫩,我以後就扮做一個小生可好?」

「好極、好極,這樣咱們就不用等著獵物上門了,有了這副皮囊你大可以去勾搭那些美貌少女,我這副皮囊也就全了。」

賣葯郎沿着小路奔行了一段時間,他不知跑了多久,直到頭腦發昏這才感覺到周身撕心裂肺的疼痛。

鮮血順着他跑過的路流了一地,柔嫩的枝葉一層一層刮下他腳掌上的血肉,已將他腳掌磨成了森森白骨。

他血已流盡、淚已乾涸,輕風一吹,冰冷徹骨,而身上卻比火燒還疼。

此刻他已經跑不動了,摔跌在河邊上腦海中不斷回想起母親殷勤盼望的臉。

「母親……母親……」

他口中喃喃的念叨著,誰也不知道這個男人經歷了怎樣的苦楚、誰也不知道這個男人有着怎樣的堅韌、誰也不知道這個男人有多麼渴望再見到他的母親,他早就應該死了,此刻全憑一股意念支撐著。

「難道臨死之前我仍見不到我的母親?神明大人,我多年行醫,救治的病人數不勝數,難道您連這點卑微的心愿也不能滿足?都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我這又是得到哪門子的報應?!!!!」

他越想越怒,憑藉最後一口氣指天賭誓,「神明不公!天道不存!我今日以我性命立下血誓,終有一日我要淪為鬼神,報仇雪恨!!!」

他本是心底純善之人,終因命運的波折而步入邪道,他生前的最後一口氣化作了邪念。

他的肉體不全,死後靈魂無法超度,只能終日在屍身周圍徘徊。

時人上山砍柴經常會聽到一個青年男子的啜泣聲,聲音空冥而慘淡不住的喚著,「母親……母親……」

不知他在這裏遊盪了幾年,隨着他怨念逐漸加深連周遭的樹木都變得寸草不生。

終於他的怨念引來了跟他有着一樣痛苦的妖物——蚌妖!

這隻蚌妖原是『聖手羅剎』的一個低端妖物,他的全家皆被人類屠戮,他因為妖力卑微沒被陰陽師發現幸而躲過一劫。

他逃到了河邊聽到了哭泣的聲音,尤其是怨靈口中念叨的母親,令他想到了慘死在陰陽師屠刀下的親人。

「喂!你痛苦嗎?」蚌精問道。

多少年來,賣葯郎日日夜夜思念著自己的母親,時時刻刻不想回到她的身邊,聽到蚌妖呼喊希望登時湧上心頭。

「痛……苦?是何物?」

這些年來他靈魂受着思念的煎熬,早已對生前諸般痛苦產生了麻木。

蚌精道:「痛苦,就是你的恨、你的悔、你想殺卻殺不了、想見又見不到的感覺。」

賣葯郎似乎靈魂感受到了一絲抽動,如果這個抽動算是疼痛的話,他幾乎已經疼得灰飛煙滅!

他虛空的靈體忽而從心臟的位置流出了鮮血,他想到了近衛天皇、想到了搶了他衣服的兩個侍衛、想到了要他皮的兩個妖物。

「我好恨,恨天道不公!恨命運無常!我好悔,悔勢單力薄!悔復仇無望!我想殺,殺了天皇和那個叫做百繪卷的妖怪!我想見,想見我的母親!那個孤苦伶仃一手將我拉扯大的母親!」

「我……我也想念我的母親,可我的母親都被陰陽師給殺了!我要復仇可我敵不過!我恨我自己,恨自己無能、恨自己軟弱、恨自己在看着親人被殺時竟只能縮在殼內靜靜的裝死。」

「我是一個失落的孤魂,你是一個殘命的小妖,若我倆合二為一,是否能做到這一切?!」

蚌精大聲道:「能!一定能!」

「好!今日咱倆便憑藉怨念合為一體,到時咱倆一起報了自己的血海深仇!」

那一刻,天空飄起了瓢潑血雨,所到之處天地變色、人畜不存。怨靈與妖物因怨念結合,終成絕代大妖——『賣貨郎』。

賣貨郎仍舊被著一個碩大的匣子,匣子之中放着的再也不是藥材而是一顆顆美麗的珍珠。珍珠既能治病也是毒藥,治病之時藥到病除百病難侵、用作毒藥血染河山生靈塗炭。

在那一日,近衛天皇慘死在皇居之內。

據看過的人說近衛天皇身死之時骨瘦如柴面黑如炭,前去整理屍體的人都化成了一攤血水。

還有兩個侍衛曝屍荒野,死狀極其可怖,折斷了脊骨將頭塞進了屁股里。

也就在那一日,陰陽寮被一妖物攻佔,大陰陽師慘遭妖物毒手,竟從嘴裏將腸子拉了出來勒頸窒息而死。

還是這一日,日本三大神器『八尺瓊勾玉』被盜,百繪卷和那個獵戶被封印在『八尺瓊勾玉』內,時時刻刻遭受着剝皮的痛楚。

賣貨郎甚至來到了黃泉比良坂,用一箱珍珠與伊邪那美做了交易,見到了一個死於非命的蚌精。

只是那個慈愛的面容,賣貨郎再也見不到了……

因為他淪為了鬼神變成了妖怪與往昔的模樣大不相同。

他死時渾身皮囊皆被剝掉,成為妖怪之後失去皮膚的地方都被蚌殼所代替,以這樣半人半鬼的模樣他又怎敢見自己的母親?

賣貨郎只能在深夜裏遠遠地望着……望着……

大天狗將這些事與雪女講完引得雪女一陣淚目,「這個賣貨郎也是個孝子,天不遂人願。不過你又有何恩德於他?怎麼看他都應該恨你才對。」

「他恨我做什麼?要殺死近衛天皇的又不是我,而是我的父親鳥羽天皇。」

雪女被他們家的稱呼弄的暈頭轉向,她這人腦子簡單的很,這麼複雜的名字一時半會反應不過來實屬正常。

大天狗看到她犯迷糊的樣子激起心中一陣憐愛,「你啊,腦袋跟冰做的一樣,什麼事都想不透。」

雪女斜了他一眼,氣鼓鼓的說道:「就你聰明,什麼事就你厲害,你倒是說說你怎麼有恩於他了。」

「這個……我當初從別人口中知曉了他這一號妖怪,探明前因後果之後便派人供養他的母親直至終老,以他的孝心你說會不會記我的情?」

雪女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當年這麼善心?怎麼跟傳說之中天下布恐的大天狗一點也不一樣?」

「當初我由人入魔淪為鬼神化成了妖怪心性大變,就跟那賣貨郎一樣,一心想要報仇雪恨故而遷怒了我曾經的子民。為人之時我心性還是不錯的,況且賣貨郎替我報了奪位大仇,我心中對他十分感激,這才奉養他的母親。」

「嘖嘖嘖,看不出你還是一個心善之人。」

大天狗迎著陽光雙翅一震,翼展暴增一倍有餘,片片羽毛被陽光照的潔白耀眼。

「你抱緊這個女的,咱們現在就找賣葯郎去。」

「現在就去?你知道他在哪?」

「知道,他就在皇居的水塘底下。」

雪女問道:「你怎麼知道的?這天下之事就像你都知道一樣?」

大天狗淡淡一笑,這一笑足以令天下的女人心醉,「百繪卷和那個獵戶還在八尺瓊勾玉里,他自然要每天守着趁著夜幕折磨他倆。」

雪女倒吸一口涼氣,險些又將小次郎和秦瑤凍上,「幾百年過去了,他還在折磨他倆?」

「你不也是由人入魔淪為鬼神而化成的妖物嗎?你這些年來殺的男子還少?若是當年負你的男子此刻就站在你的面前,你會不會折磨於他?」

想到那個她曾經深愛過的男子、想到那個將糟蹋致死的武士,雪女就恨的渾身發顫,忽而她妖力散發將周遭的空氣都給凍住了。

「若是再讓我看到那個男人,我就食了他的肉、侵了他的皮,再將他挫骨揚灰萬劫不復!」

「哎,你也曾是良善人家的女子,都怪這世態炎涼。」

「休再提了!我雪女曾發下誓言,窮盡畢生之力定要屠盡天下負心男子,見一個殺一個、見一對殺一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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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羅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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