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住在顯示器里的人
邁出電梯。
電梯門緩緩關閉，光亮一點點在身後消失。
置身黑暗中言崢不禁打個顫，應急燈微弱的光宛如鬼火一般影影綽綽，黑暗的長廊再添幾分陰森。
摸索著打開走廊燈，光明重回人間言崢恐懼的心稍微緩和些。
不知道自己怎麼樣走到幻視公司漆黑的玻璃門前，短短數十米的走廊像是走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如果有可能言崢希望這路在漫長些。
走到盡頭便意味着接下來他要直面恐怖，裏面會有什麼？
滿目枯瘦眼窩深陷，全身皮膚緊包着骨頭的衰死鬼，想想都覺得不寒而慄。
掏出鑰匙開門，因過於恐懼手顫抖的不成樣子，哆哆嗦嗦找不準鑰匙孔，掛在胳膊上的酒水袋也隨之掉落。
砰的一聲。
不算太響的悶聲，在特殊的時刻卻顯得格外嚇人。
一波三折，簡單的一個開門在言崢手裏像猜密碼鎖一樣複雜，捯飭近五分鐘言崢才算將門打開。汗水早已濕透背心，陰冷的走廊中彷彿有人在不斷朝着自己的背後吹氣，帶走身上不多的熱量。
閉眼咬牙打開門。
門后沒有想像中的修羅地獄惡鬼堵門。
黑暗寂靜的公司里如普通公司一樣安靜，沒有打開的電腦，也沒有閃爍的代碼。
因常年無人打理，空氣中透著一股傢具與霉味混合的腐朽味道。
順着牆打開公司燈。
公司佈置瞬間映入眼帘，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面積不大的公司面面俱到。
左手邊是一個會客小廳擺着幾張沙發，一張圓桌。盡頭落地玻璃處還有吧枱供員工休息看風景。
小客廳的最里側是兩間封閉的辦公室，門牌上分別寫着總經理與總工程師，看來是小曹與小丁的辦公室無疑。
正沖着公司大門的是前台，前台後面為玻璃隔開的多媒體會議室，透過玻璃能看到裏面凌亂的黑色座椅。
右邊區域最大大概有一百平，為員工的辦公區域。
工作隔間兩兩相對，分為三排，中間被走道隔斷。每排能坐16個人，三排坐滿員工48人。
從員工設施上可以看出來，小曹他們公司確實不景氣，只有前面一排放滿電腦後面全部空着。
根據張經理的描述保安看到的開着的電腦為東側第一排，靠近走道的第一台電腦。
這台電腦斜對着門，從外面走進來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個位置。
也是小曹生前死亡的最後地點。
放着辦公室不用與員工打成一片，踏實肯定的創業者。
這是言崢看完現場情況給小曹的評價。
只是這眼光嘛有些差勁識人不明最後被擺了一道。要說這些搞技術的人心眼忒實在，光埋頭苦幹了，被人賣了也不知道，最後還落個身死的下場。
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今晚上就跟這位可憐人好好聊聊。
推上公司電閘，打開鬧鬼的那台電腦。將啤酒小吃擺在電腦桌上，言崢邊吃邊等。
深夜寂靜無人的公司，電腦主機的嗡嗡在空曠的房間里回蕩。
每一分，每一秒對言崢來說都是一種煎熬，平時不喝酒的言崢，為了緩解心裏緊張打開一罐啤酒，起身落座的時候用眼角餘光瞟到自己坐位正沖的電腦屏幕里有張人臉在窺視着自己。
屏幕太黑言崢沒能看清人臉的模樣，但那雙充滿怨毒的眼睛讓言崢刻骨銘心。
腦海里不禁浮現出任務的介紹顯示屏上無故出現的人臉，
心中不免咯噔一下。
小曹的鬼魂已經出現，那雙充滿怨毒的眼睛，生前的遭遇讓他不相信任何人，憎恨所有人。
看來今晚上的交談不會太順利。
言崢灌下大口啤酒強裝鎮靜，接下來顫抖的語氣卻出賣了他的內心。
「你~你好啊~我是這間公司的新老闆。我聽說了你的遭遇，我想我們可以談談。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幫助你。」
言崢盡量讓語速放緩，語氣溫和，盡量不刺激到小曹。
說完後言崢誠懇的看着面前漆黑如淵的電腦屏幕。
盯了一根煙的功夫就在言崢將要放棄準備再次開口的時候，黑暗的電腦屏幕中，小曹如同從九幽地獄中爬出的惡鬼撲向言崢。
突然出現的猙獰惡鬼讓言崢措手不及，驚嚇間做出後退閃避動作。
言崢忘了他坐在電腦椅上，退又能退到哪裏。用力過度下人仰椅翻，啤酒散落一地，言崢摔在地上連滾帶爬竄出去四五米。
屏幕里小曹的孤魂似乎很滿意自己這次的傑作，惡狠狠的瞪了言崢一眼緩緩消失。
癱在地上許久言崢才積攢好站起來的力量，喉嚨乾的像是生鏽的鐵門到嘴邊的話變成了毫無意義的，嗬~嗬~聲。
嗬嗬的喘息十幾聲，言崢用盡全身力氣咬牙切齒的擠出幾個字看上去面部因為用力過度顯得有些猙獰。
「我~真的，想幫你。我們公司……」
言崢也不想這樣說話，他清楚自己的表現容易讓小曹的孤魂產生誤會。
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因極度恐懼身體有些不受控制，不用力全身力氣只能發出一連串的嗬嗬聲。
電腦主機迸發出拖拉機一樣的刺耳轟鳴，燈管、顯示屏幕劇烈的一閃一滅。
整個房間宛如憤怒的巨人，那股瘋狂的氣息吹的言崢有些站不穩。
電腦屏幕上緩緩出現一行血淋淋的字。
「幫我？你們這些騙子。都是騙子~我要殺了你們！」
字開始流血彷彿剛剛割開的傷口鮮血直流，很快字跡模糊血如泉涌，涓涓鮮血在屏幕中縱橫交錯，很快鮮血蓄滿整個屏幕底部，然後迅速的溢滿整個顯示器。
在鮮血快要從顯示器中湧出來的時候，言崢連滾帶爬的跑出大廳。
一直摸爬滾到走廊里才趴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沸騰的幻視軟件公司轉眼間恢復平靜，顯示器上藍天白雲的桌面中似有人影在草地上奔跑。
沒有力氣更沒有勇氣回頭看一眼，關門什麼的早已拋到九霄雲外。言崢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離開此地，地獄一樣的場面他這輩子都不想再面對。
就這樣扶著牆，言崢一路跪着爬到電梯口。緩緩靠着牆坐有半個小時后，言崢整理好衣服調整好心情。
走進電梯。
一樓大廳，三個保安看英雄一般望着從電梯走出的言崢，腳邊放着的擔架告訴言崢他們是有備而來，時刻準備上去拯救言崢。
看到言崢步態輕忽的走出電梯，三個保安有些意外。
驚訝的問：「你沒事兒？」
「沒事兒啊~」嘴上說着沒事兒，慘白沒有血色的臉卻出賣了言崢。
「要不要我扶你。」保安癟癟嘴，對言崢的話不可置否。作勢上前攙扶言崢。
言崢朝保安擺擺手硬擠出一個微笑：」謝謝。我自己可以。對了，你們今晚上千萬不要去二樓~上面有些不太平。「
隨着言崢話語落下，三個保安齊齊變色。
言崢也不管身後三個嚇呆的保安，帶着惡趣得逞的滿足感快意的走出新創大廈。
敢小瞧我，老子可是直面惡鬼的人。
就憑自己剛才那句話今晚上這三個保安休想過踏實，人倒霉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看着別人一起倒霉。
惡作劇般的捉弄完保安，言崢心情好了許多，叫了輛車直接回家。
回到家癱在床上言崢長舒一口氣，開始總結自己剛才的失敗。心理素質太差了，沒有面對此類事物的經驗，一點陣仗便嚇得找不到北。話說回來正常人誰會有這類經驗，這種事兒唯恐避之不及呢，誰上趕着湊上去。
坑爹的公司，照這樣下去自己不被公司陰死，也被活活嚇死了。
說到底自己低估了小曹孤魂的威力，從今晚的表現來看小曹不是一般的羈絆之鬼，與計程車司機一樣處於羈絆之鬼與惡鬼之間。
隨着時間推移小曹心中怨恨積累遲早會變為真正的惡鬼，到時候幻視軟件公司便羈絆不住小曹，猛鬼脫困整棟大樓都會變成它的血祭之地。
經過今晚上自己這麼一刺激，小曹鬼魂的轉變速度勢必會加快不少。
招安速度要加快，在得不到公司助力的情況下，一旦小曹脫困第一個遭殃的便是自己。
一天前自己還天真的以為摸清了任務套路，招安小曹鬼魂沒有任何難度。
只要大膽與之談談，小小鬼魂還不手到擒來。
沒想到打臉來的如此之快，自己已經盡量高估公司陰險程度，沒想到就連招安任務都是公司的陷阱。
公司應該料到自己無論怎樣應對，都會激怒小曹從而加劇它朝着惡鬼的轉變。
經歷了朋友背叛的小曹怎會輕易相信他人。
惡鬼索命，便是公司的「保險」。在員工成功接取任務后依舊面臨被惡鬼殺死的風險。明面上看着是可以完成的任務，實際上為必死局。
不過嘛，還有一線生機。
只要能談的攏，自己還是有機會的。
言崢沒有放棄談判的想法，因為除了談判言崢沒有別的任何辦法，可以應對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