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那個男人走後的十分鐘內,空氣都似有些凝重般,席謹之從衣袋中摸出一隻煙來,緩緩點上,她看了柏青筠一眼,側首,長長地吐出一口煙霧,那個時候,柏青筠自是沒有權利來管的,她只是皺着眉頭,聞着她覺得難聞的煙味。www.niubb.NET牛bb小說網

「我只是想請你吃一頓飯而已。」席謹之低頭一笑,指尖閃爍著微紅的星光,在璀璨的夜裏愈發地明亮起來。

青筠良久未出聲,似乎相識之初,她總是淡淡的,說話很少,只是那一汪明亮的眸子總是在不經意間迎上你的目光,就這樣瞧見你的心裏,就連天不怕地不怕的席謹之見了,也不由得心裏一攝,那目光太清太冷,冷得沒有溫度,以前有聽聞柏氏的大小姐是鐵手腕,從第一次交手就已經看出來了,那天晚上在床上,柏青筠的十根手指嵌進她的後背,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還火燒火燎的疼。

柏青筠一怔,良久沒有出聲,只一手在桌台上有意無意地畫着圈,另一隻手已經垂了下去,謹之就坐在她身側,兩人離得很近,卻又那樣熟悉而陌生,她們了解彼此最真切的需要,她們一開始就知道對方要的是什麼,卻從來看不清。

那日的晚餐吃了很長的時間,青筠因為另一個不相干男人的關係而主動買了單,席謹之只是笑了笑,沒和她多爭執。

兩人從海王店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兩人開着車行駛在整個城市,過了那座橋就要分路了,往北是席謹之要回去的地方,往南則是柏青筠要回的南山,臨分別時,席謹之搖下車窗,探出頭去,嘴張了張,「路上小心。」到最後也只好說那幾個字,柏青筠向她點了點頭示意,就朝山上開去了。

車行到半山腰的時候,柏青筠從後視鏡發現車身後面一直尾隨着一輛奧迪,柏青筠心下瞭然,她就知道周旭不會那樣輕易善罷甘休,她索性將車停到一旁,等了一刻鐘的時間,黑色奧迪里走出一身西服的周旭,一副風流倜儻的好皮囊,他有些像做錯事被捉住的尷尬,輕輕敲了敲車窗,又側着臉,身子微微前傾,卻又有些不敢直視柏青筠的樣子,青筠看着她,沉吟不語,只搖下車窗,雙手環胸地看着他。

路兩旁的街燈照在周旭的臉上,略顯蒼白,只是青筠目光堅定地看着她,沒有一絲的波動。

周旭垂在身側的雙手,鬆了松自己的領帶,露出頸項中的光潔,一手不經意地揉着衣角,拇指和食指揉搓著,他甚至都忘了解釋,只是掌心微微有汗,「我,只是想把很多事問清楚。」

「周公子這樣晚了,還不回家,有何賜教?」

「青筠,為什麼?」

「周公子一直是聰明人,不是嗎?」

「可是我是真的喜歡上你了,連我爸都同意你做周家的媳婦。」那時的周旭才22歲,青嫩得如個小正太般,卻努力裝出一副穩重的樣子,柏青筠抬起眼,定定看了他半響,低頭淺笑,「如果沒有什麼事,我就先回家了。」

柏青筠欲搖上車窗,周旭把手伸進車廂內,一把抓了個空,他有些着急,卻有些無措,22歲的年紀,他又懂什麼呢?身邊自是從來不缺女人的,像他們那類的人,自是想什麼,就可以有什麼的家世,許是為了新鮮,許是為了征服欲,但鐵定是和愛無關,直到那麼多年以後,柏青筠也這樣認為,認為那個時候,年少的周旭對她,不過是為了征服而已。

「青筠,等等,難道我們這段時間以來的一切都是假的嗎?這兩個月我們在一起不是挺開心的嗎?我們一起出席宴會,所有人,都以為你是我女朋友,而且你也一直那麼開心,青筠,是不是我哪裏做的不夠好?我可以改的,我可以為你改,只是,別用,這樣的方式對我,好不好?」周旭的臉映在車窗上,顯得那樣不真實,只那一瞬,柏青筠疲倦極了,「何必呢?我們各取所需,各有所圖,簡單一點不好嗎?非要弄得這麼複雜,你也不過是利用我來獲得你在你們圈中的那份榮譽那份虛榮,而我,也從你那裏,要到了我要的東西,這筆交易從一開始我們就達成了一致,到現在,你又何必非要來立什麼貞節牌坊。」

周旭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緊緊握成的拳頭微微發顫,真相被柏青筠當面戳破,沒錯,一開始他就是知道的,就連柏青筠來找他的第一天,他就知道,這個女人做任何的事都是有目的的,他答應幫她,從他父親那裏拿到她想要的東西,而他開出的條件則是讓柏青筠當他兩個月的冒牌女友,只是形式上的,她也做得很好,陪着他一起出席宴會,一起逛街,參加他朋友圈的派對,所有該做的她都做了,每當帶着她出席的時候,都能看到朋友眼中那種艷羨的嫉妒的神情,他喜歡那種感覺,他承認他虛榮,那是屬於他的東西,真正屬於他的,不管是真也好,假也好,就算是逢場作戲,他也樂意,於是那兩個月來,他漸漸習慣了又漂亮又能幹的柏青筠在身邊的日子。

周旭尷尬地抽回了手,不明白柏青筠為什麼總愛把那些話挑明了說,「青筠,總有一天,你會成為周家的媳婦,成為我周旭的老婆,與任何的交易利益無關,總有一天,你會心甘情願地和我在一起。」22歲的周旭眼神明亮,像是一種誓言,更像是一種承諾,年輕的時候,諾言就那樣輕許,這樣在柏青筠眼中,看來如此稚氣的話語自是沒當回事,她沖周旭揮了揮手,車行得很緩慢,不遠處一雙眼睛一刻都未轉移過,只是卻也沒有跟上去,車廂內的女人玩弄著自己的手指,那纖瘦修長的手指間夾着一隻煙,煙灰一直停在那裏,不肯灑落,席謹之靜靜地坐在車廂內,看着不遠處車廂內模糊的身影,和柏青筠分道沒多久她又跟了上來,談不上理由,只是想跟上來,像是不願那麼快和她分離般守在身後。

從那之後,是從那之後吧?席謹之也說不清楚,許多時候,我們都說不清楚何時就對一個人動了心,何時喜歡上了對方,何時愛上了對方,只是日子過着過着,忽然有一天,你一恍然,發現睡在身邊的那個人,你看着她,你問自己,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呢?有那麼多人都回答不上來,只是會記得不知什麼時候就漸漸地在意那個人了,每天都有很長的時間想念她,甚至開始在意她周邊的人,在意她的每句話每個字,在意她對你的每一份態度,就那樣不知不覺,悄無聲息地走進了她的心。

席謹之想想,她和柏青筠就是這樣的吧,至少她對柏青筠是那樣的,從那次海王店的晚宴之後,她在意那個女人的時間越來越多,因公因私出現在她公司樓下的次數也越來越頻繁,甚至她周圍的男男女女她都開始在意,她一點一點地明白為何她蹙眉,別人覺得柏青筠冷清的時候,她倒覺得別有一番韻味,為何她一聲不吭冷眼處理公事的時候,別人覺得她孤傲難搞,她卻覺得那個時候的柏青筠風情萬種,有一次,夜裏很晚了,柏青筠從柏氏國際大樓出來,她穿着長裙,朝她款款走來,隔着一米的距離,她傲然而立,笑容溫煦,淺淺喚了聲,「席謹之」她抬頭迎上青筠的目光,剎那的恍惚,讓她忘記了呼吸,只那心中的思緒像藤蔓般,無聲地繞上了心間,那是最美好的日子,因為沒有談及未來,沒有談及過去,她們摒棄了家族的姓氏,像兩個普通女人之間的情誼,淡淡的,淺淺的,卻溫和如初,只是相識六年,也就只有那幾個月的時間罷了。

好長好長的時間,六年了,一個女人最好的年華,就這樣和另一個女人緊緊糾纏,席謹之想起從前的種種,心下難免唏噓,六年後的今天,她們都變了,席謹之抬頭看了看已經微醺的柏青筠,她面前的酒瓶已經空了,十二月的天,早已是黑盡了,南城的冬天很難熬,陰冷潮濕地像擰不開的抹布,就任由那些冰霜劈頭蓋臉地從頭到腳地籠罩下來,夜裏十點一刻,風吹在身上,更冷了。席謹之起身買單,才覺得真的是喝得有些多了,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出餐廳,因喝了酒的關係,都沒有辦法再開車,柏青筠看了看身旁的女人,她的衣角在寒風中緩緩上揚,整個城市的大排檔開始忙碌起來,有三三兩兩的情侶坐在那裏,昏黃的路燈成了這個城市此時此刻最為溫暖人心的東西,柏青筠想打電話讓司機來接,卻不知為何,又有些不願意,興許是喝了些酒的關係,看着席謹之的樣子不由地有些心疼,這樣的心疼毫無緣由,席謹之也並未多說話,兩人就那樣走着,路上行人匆匆,有剛加班歸家的白領,站在公交站牌上不斷地剁着腳,編織袋支起的大排檔在寒風中被吹得像是一直鼓著氣的氣球,生怕風再大些,就會發出砰地一聲,遠處有賣烤紅薯的,席謹之掏出零錢買了兩個,扔了一個大些的給柏青筠,炭火中的紅薯擱在掌心中,特別地燙,青筠不由地兩手翻滾著,她很少吃這些東西,平時更不需要這些東西來取暖,本就喝過酒的身子依然暖和,只是雙手有些涼,席謹之依然沒說什麼,兩人不由自主竟走在了公交站牌邊,柏青筠見她不再挪步,「你幹嘛?」

「等公車。」

「等公車幹嘛?」

「回家。」

柏青筠愣了一下,笑了笑,沒再吱聲,席謹之她自是要回去的,她轉身要走,她很少有坐公車的機會,只待席謹之走後,她讓司機來接,剛背過身去,就一輛公車駛過來,身子似一下輕了,就見自己已經被席謹之拎上了車。

夜裏十點半,公車上人很少,席謹之領着柏青筠走向最後一排,那裏除了她們兩人,再無其他人,車上有兩個年輕男子微微側目,青筠有些不適應,卻仍是沒有多說什麼,夜班司機開得很快,像是一天的精力全蓄積在了這個時候,只有那個時候的城市街道才像是街道,沒有車水馬龍的境況,於是那些公車司機像開飛機似得急轉急剎,開到即興處,司機還開始哼起歌來,他唱路邊的野花不要采,車內那兩個年輕男子也似受到感染般,跟着哼了起來,青筠被搖晃到有些頭疼,「我們這是去哪?」

「隨便」,沒多久,席謹之也跟着哼了起來,她一邊唱,一邊望着窗外,似是已經忘了剛才和柏青筠的不愉快,只是一曲罷了,才緩緩開口說到,「我在國外的時候很少開車,那時每天夜裏我會去坐末班車,走過那些陌生城市的每個角落,那些角落有些很陌生,有些很熟悉,公車行駛過的時候,我會想如果和柏青筠一起在那些角落,會不會很好玩?你看,相比起來,我總是要比你有心肝的多吧。」她說完,有些輕薄地撩了撩柏青筠的長發。

她細碎的長發在指尖纏繞,席謹之趁她不注意,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溫熱的唇瓣碰上青筠有些涼的面頰,卻是很快地退回在該有的位置,望着窗外,像從未發生過這一切一樣,青筠本就有些紅的面頰愈發地燒了起來。

到終點站的時候,柏青筠才發現她們這是到的什麼地方,以前自己開車,從未坐過公交,這條線路的終點站竟然就是她們曾一起生活過的地方,也就是在這個別墅屋裏,她將那一刀插進了席謹之的腰腹的地方。

下了車,席謹之走在前面,柏青筠走在後面,高跟鞋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顯得特別地空曠,走了幾步,青筠停了下來,「我要回去了。」

席謹之停下腳步,回過身的時候,不自覺地掏出煙來,看了柏青筠一眼,又將煙放回了煙盒裏,她凝眸看着她,長久,緩緩說了句,「好。」隨轉身,掏出鑰匙,可是那鑰匙就是對不準鎖芯,她試了一遍又一遍,最後終於一把將鑰匙摔在了地上,迴轉過身就朝柏青筠跑過去,青筠聽到身後匆忙的高跟鞋聲音,走得愈發快了,只那一瞬,那人追了上來,一手摟過她的頭,就朝她吻了下去,那吻,似她所有情緒的發泄口,兇狠的,濃烈的,恨不能將她融進身體里的狠決,青筠反抗著,推攘著,她實在厭倦了這樣的方式,似乎兩人永遠都沒有辦法好好地相處,就連談戀愛也變得那樣的艱難,每一次都是這樣,席謹之聞着她的氣息,混合著酒精的氣味,她貪戀地在她身上留戀着,不遠處,卻有一束光朝她們打過來,柏青筠一用力就將席謹之推開了,席謹之佯裝着臉貼臉地為她弄著頭髮,一看來人,竟是小區的保安,一見是兩人,有些驚喜,又有些抱歉,「席小姐,你終於回來了,柏小姐她.......」那保安似四十來歲的年紀,從剛入住開始,他就一直在這個物業公司上班,柏青筠忙制止了他還沒說出口的話來。

「啊,是,是,你們這邊請。」不知柏青筠把那人喊在一旁說了什麼,他倒是站在那一旁,目送著兩人回屋,柏青筠迫於無奈,只好跟着席謹之一起回了那棟房子裏。

一進門,席謹之就驚了,屋內的裝飾都像重新打掃了一遍,一塵不染地茶几上放着幾本新雜誌,沙發上的布藝似也換過,就連她那檀木架上的刀全都收了起來,檀木架擦得光亮,席謹之回頭看着柏青筠,青筠沒敢直視她,只是注視着門外不遠處那位稱職的保安,見她在窗邊,還不忘朝她揮揮手,青筠無奈,只好朝他笑了笑,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見,而後將窗帘拉上,席謹之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她身後。

「房子都是你收拾的?」席謹之柔聲問道。

「那個保安還記着你。」

「這個房子就是你收拾的,對不對?這四年來你經常回到這裏,要不然那物業的人都不會對你那樣熟悉。」

「他叫王寶泉,是安徽人,門前那個花園是他找人收拾的,他一直說受過你們席家的恩惠.......」

席謹之沒再說話,只見柏青筠一直顧左右而言其他,根本就不直接回答她的問題,一切都昭然若揭了,她保存着這裏的一切,只是把刀全都收了,她出入這個房子的頻率就連物業都很熟悉了,可是真正面對她的時候,她卻全然不再是那個柏青筠了。

她把自己包裹得太好,分明就在那裏的,「你知道我這次回來主要是做什麼嗎?」席謹之一手撐在椅凳上說着,她頓了頓,「我回來帶你走,遠離柏氏,遠離席家,只有我們兩個人。」

柏青筠薄唇微微上揚,淺淺笑了起來,「我們24歲的時候沒能走,現在30了,這麼多年了,這一點,你還是始終都沒變。」

「我沒變的東西很多,包括我想要的東西一定會得到,你肯定知道。」

「我知道,只是這一套你也別想用在我身上。」

「柏氏對你來說就這麼重要?我都可以拋棄席家的一切,為什麼你不可以?」

「因為你是席謹之,我是柏青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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