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章 凌蓉的心思

()張嫣和孺青穿過漫山野花，緩緩的走下山去，想起戚夫人適才說的話，想起善良的劉盈，心中便是一陣后怕。如若說呂雉的能力可以抵擋一切沖向劉盈的危險，那麼這一次恐怕連呂雉都很難為劉盈找出脫逃的路子了，畢竟戚夫人的理由是那樣的富麗堂皇，不容人反駁。更重要的是，劉邦是那樣的寵愛戚夫人。張嫣思前想後，覺得想讓這件事有轉寰的餘地，只能讓劉邦意識到此次平叛黥布不同往日，必須有十足的把握平叛成功才行，容不得一個尚未成熟、經驗不足的人拿大漢領土的完整過家家玩。這樣一來，或許劉邦才能意識到劉盈的不足之處，不再聽信於戚夫人。只是……若這樣進諫了，不是在承認劉盈是個不合格的儲君嗎？理應廢黜另立？張嫣心中冷笑，戚夫人這步棋走的太高明了。面對這種緊急情況，張嫣知道，越早一步告知呂雉，讓她有足夠的準備空間和應對空間是為最好，只是，自己的心思雖然已是成年，但現實年紀又實在小的可憐，實在不合適前去。如何快速的將此消息告知呂雉且讓她意識到事情的嚴重，還不被她懷疑呢？走下小山的張嫣，信步朝椒房殿走去。孺青見張嫣不言不語，只顧靜靜的走路，便采了山間小花給張嫣玩：「翁主，快看，這小花很好看呢！翁主若現下不玩，恐怕就要等到明年春天了！」張嫣聽見，回頭看了看孺青，又看了看遍佈整個小山的各色各樣的小花，在微風的洗禮下，它們好像快要經不住淡淡趕走夏熱的秋風的溫情沐浴，漸漸走向衰敗。是呵，雖然還處於夏季的粘熱，但秋天轉眼間就要到了呢！張嫣笑了笑，對孺青說：「沒關係，從前我們趙國王宮在冬季還有養在溫室里，隔段時間都要送去母親的魯華殿呢！想這漢宮應該會有更多更漂亮品種的花在溫室養著等著冬天拿出來觀賞！」「話是這麼說，只是，這小山上的花是沒有了！我覺得這裏的花才最多最好看！」孺青一邊整理着手裏采來的花，一邊陶醉在其中。張嫣看着她，感觸她講的很在理。孺青是很少講這類表達心靈感觸的話的，這樣輕鬆自然的講出來，可以想像，她也是嚮往這片花海，嚮往這種自由的。是啊，來到漢宮，從第一次見到她匍匐在呂雉腳下怯懦的求饒，便知，她對這個漢宮是處於驚慌的。從前在趙宮，張嫣為大，誰都不敢對她怎樣，孺青有她的庇護，也很自在，但如今在這漢宮，連張嫣都不能自己，縱使用盡了心思去護佑孺青，都是難保周全的。「翁主，你知不知道趙國的王上已經不是從前的趙王了？」孺青拉着張嫣的手，將那一束花放在她手心握緊，凝視着她小心的問道。張嫣不說話，靜靜的看着她。「其實都說翁主年紀小，我最清楚，翁主雖然年紀小但心裏什麼都明白，對不對？」孺青又問。張嫣依舊不說話。她知道，孺青這樣小心翼翼的問自己，是因為一直以來，她在外人跟前並沒有直觀的承認自己不再是翁主了，張敖不再是趙王了。孺青是怕自己逃出宮后，一時難以接受，這樣也正應了當初魯元和呂雉把自己留在未央的意思了。事實上呢，她什麼都知道，只是為了表現出最恰當的六歲的神態，才會那樣裝傻。在孺青面前，不需要裝傻，正如她說的，在她心裏，她很清楚，翁主什麼都明白。張嫣笑了笑道：「我知道啊！爹爹不再是趙王，但是他也是我的爹爹啊！」這句話才讓孺青徹底放下心來。孺青這樣，張嫣看着她心裏一片溫暖。她雖然小，也不愛招惹是非，但是她的心思一直都在張嫣這裏，且那樣細心周到。兩人說話間，凌蓉朝她們走來。孺青最先看見，待凌蓉走近，她問道：「凌蓉姐姐，你怎麼從椒房殿的方向來了？」「我回去椒房殿有一會兒了，不見你們，等的着急了，這才出來尋你們！」孺青聽凌蓉已經從曲台閣回來了，期待的問道：「薄姬娘娘怎麼說？」「薄姬娘娘說，明日曲台閣有內侍出宮辦事，明一大早，會有宮女或內侍來椒房殿向皇後娘娘請出宮的手令。」「太好了太好了！」孺青歡快的蹦了起來，拉着張嫣的手，道，「翁主，你聽見了嗎？我們明日就可以出宮回趙國，翁主就可以見到爹爹和母親了。」張嫣輕輕的牽動嘴角，附和的應了一聲。凌蓉和孺青見張嫣並沒有想像中高興，不明所以，對視一眼，朝她跟了上去。凌蓉快走兩步，擋住了她的去路，問：「翁主怎麼了？終於可以出宮了，不開心嗎？」張嫣搖了搖頭。她在擔憂戚夫人適才說的那些話，終歸臉上很難表現的輕鬆愉快。凌蓉不解，又將孺青拉到一旁，輕聲問：「孺青，翁主這是怎麼了？之前聽說要回去趙國還很開心，怎麼這一會兒……」孺青想了想，小嘴一扁，心想應該是適才自己對她說的那些話，令她心中不快了。慌忙上前，拉着張嫣道：「翁主，你不是說了嗎？就算趙王不再是從前的趙王，他也是你的爹爹啊，你怎麼……」張嫣沒有心情跟她解釋，但是聽了她這樣的誤會，不免覺得好笑，安慰道：「不是的！」她又看了看凌蓉，這樣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站在自己跟前，顯得自己更加小的可憐。她眸子一動，計上心頭，又問孺青道，「我們剛才聽見陛下和戚夫人說的什麼？」孺青歪著腦袋，回想一下，道：「什麼……打仗什麼的，戚夫人說，說讓太子殿下領兵打仗，對，就是這話！」凌蓉聽不懂，問：「你們在說什麼？」張嫣顯得很神秘，避過孺青，輕輕道：「凌蓉姐姐，剛才孺青對我說啊，她聽見陛下和戚夫人說要讓太子殿下領兵打仗，還說打了勝仗才能繼續坐在大漢太子之位！」孺青見張嫣故意避開自己，也不計較，只在一旁候着。果然，凌蓉一聽，神色大變，驚呼一聲：「什麼？可是，可是太子殿下並沒有打過仗啊！」連凌蓉都知道這個理，再看凌蓉緊張驚慌的神情，她也是打心底里在關心劉盈呢！張嫣不再理她，走到孺青跟前，牽着孺青的手，朝椒房殿走去。她想起凌蓉當初因為香料一事在呂雉跟前講的那些話，猜想這一次她也一定會找機會將此時告知呂雉。張嫣這麼做，並不是不放心凌蓉，實在是因為自己的年紀太小，很多事情不該這樣清醒和明白，若說出來做出來很難令人理解，倒不如這樣耍個小心思，不傷害他人，又不耽誤事情的進展，更為穩妥。孺青年紀小，很多事也不能明白，就算她事事小心交代，也恐怕從孺青口中講出來很難令人信服，且很多時候孺青在不理解的情況下是很難講的清楚的，倒不如凌蓉去辦更加妥當。到了椒房殿庭院，張嫣便發現凌蓉站立不安了，不時的朝正殿張望。好不容易見到了正殿侍奉的宮女玉兒走出正殿，凌蓉慌忙上前攔住她的去路，跟她交涉起來。孺青見凌蓉這樣慌張，像是跟張嫣說，也像是自言自語，道：「不知道凌蓉姐姐這樣慌張的攔住玉兒姐姐是要幹什麼？」「大人們的事，我們又不懂。」張嫣笑笑，拿一塊腌制過的山楂放在嘴裏，咬一口，禁不住酸意，叫道，「好酸！」孺青走過來，拿一塊放在嘴裏，嘗了嘗道：「這是用蔗糖腌制過的，很甜了已經，翁主吃着還酸啊？」張嫣又吃了幾塊，才算適應。這幾天張嫣因要出宮一事，心裏煩躁，吃飯也不爽口，呂雉聽信胡葛鐘的話，說小孩子很易厭食，隔斷時日要健胃才好，於是送來山楂給張嫣吃，只是張嫣怕酸一直不肯吃，於是呂雉便命人將山楂腌制之後拿來給她吃。過了好大一會兒，凌蓉才走進房。凌蓉作為張嫣身邊的宮女，無故不能隨便進入正殿，張嫣也看出凌蓉的為難，於是道：「孺青，走，我們去正殿把這腌制過的山楂給皇祖母吃，這樣好吃，看她喜不喜歡！」孺青道：「諾！」端著一盤山楂就要走出去。果然，凌蓉很慌張的上前，從孺青手裏接過盤子，道：「讓我端著！小心累著妹妹！」張嫣不動聲色的笑了笑，朝正殿走去。有凌蓉做幫手，張嫣將會事半功倍，只是她這樣作為自己身邊的侍女，遇事卻總愛獨自做主，又愛邀功請賞的性格，並不被張嫣提倡。現在還好，反正張嫣年紀小，凡事在凌蓉眼裏，她是不懂的，若張嫣再大一些，她還這樣，張嫣也就只能和不忠論為一格了。張嫣到了正殿，見呂雉正在一邊飲茶，一邊跟姱瑛說着什麼。歡快的走上前去，將手裏的一顆山楂往呂雉嘴裏塞：「皇祖母快嘗嘗這腌制過的山楂很好吃呢！」呂雉被張嫣這麼一塞，微一躲，回過神來，忙張口含住，咬了一口，連聲道：「嗯嗯，很好吃呢，那嫣兒要多吃一點，多吃了，吃飯才會更香。」「嗯，皇祖母，這裏還有很多，給皇祖母吃，」張嫣說着，讓凌蓉將盤子裏的遞給呂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