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壓力山大 解還是不解

()雖朱玉潤和嚴宣徽二人已經從十九夫人處得知了『無頭新娘』一案的真相，可昭定帝顯然不準備讓除了自家兄妹三人以外的人知悉。

單看李知微大人和喬玉書如熱鍋上的螞蟻，終日苦思冥想破案妙法，卻是給古鶴眾百姓製造了個朝堂『十分重視』的假象。

昭定帝要的，便是認真排查許久，就是查不出。最後歸結到鬼神上萬事大吉。但是樣子還是要做一做的，這便苦了古鶴大大小小的官吏。

司徒山莊更是被這無頭案折騰得翻來覆去。

案情久久查不出些線索，李知微無奈，只得去了古鶴臨城——大涌城，請了素有神探名頭的燕捕頭前來協助。

這大涌城雖毗鄰古鶴，可民風卻比古鶴不止彪悍了幾倍。且不說強人盜賊出身眾多，就連平頭百姓，也是個個說打就回家操條凳殺過來的主兒。

大涌城的民眾說話強硬，地方口音十分明顯。附近十里八城一聞這『大涌悍匪腔』便格外小心留神。

由於民風環境，捕快和官吏也個個都鍛鍊出了一套破案拿人的本事來。國內十大名捕，竟是有六個都出自大涌。這燕捕頭，便是大涌最為出名的名捕之一。

燕捕頭身量不高，身材卻是短小精悍，全無半點贅肉。一看便知是成日跑動的捉賊高手。

在聽李知微和喬玉書敘述了案情后，燕鋪頭一雙小眼精光微閃：「還是先傳司徒山莊的人來問問。」

李知微頷首，便命了衙役前去司徒山莊，將一干涉案人等通通傳到公堂。

司徒家眾人這幾日被官府折騰得苦不堪言，卻也必須強打精神。

為首的衙役道：「燕捕頭，人都齊了。」

司徒家眾人一聽對方是個捕頭，氣焰立刻囂張了不少。礙於李知微在場，雖不敢發作，可語氣里卻隱隱透著些不恭敬。

燕捕頭向來識人，見此情景也不在意，只是半眯着眼打量眾人，開口道：「是哪個先掀開轎帘子的？」

燕捕頭的話說得極快，又夾雜了些地方口音，眾人皆是一愣。李知微府里卻是有幾個大涌的武師，聽慣了這個口音，便向著眾人道：「燕捕頭問你們，是哪個人掀開的喜轎帘子？」

眾人中一個小廝上前一步道：「回李大人，是小人。當日少主踢了三下門簾后，新娘子便要示意喜娘相扶。可是等了許久也不見新娘子動靜，喜娘當時也愣住了，小人便上去掀了帘子。」

話是燕捕頭問的，這小廝卻向著李大人回答。李知微眼皮微抖：「你們直接向燕捕頭彙報。」

小廝露出一抹不屑的神色。燕捕頭卻是將這神色收在眼底，繼續發問：「可有人命你掀帘子？」

小廝聽不清燕捕頭的問題，不耐煩道：「燕捕頭，能不能麻煩你講標準官話？」

燕捕頭深吸了口氣，頓了頓道：「拉下去暴打，打到服了為止。」

話音字正腔圓，十足標準的官話強調，眾人聽得清楚分明。

小廝驚愕，一旁的衙役早得了李知微的授權令——燕捕頭讓幹嘛就幹嘛。登時一擁而上，把小廝按到了就是一頓好打。看得司徒山莊眾人眉頭緊皺：這燕捕頭一身匪氣，得罪不起啊，人人都換了一副恭敬的神情來。

見小廝挨打，燕捕頭怔了下，隨即換了大涌口音道：「我就只會講這一句標準官話。」

衙役哭笑不得地住了手，李知微尷尬地笑道：「對燕捕頭沒禮貌，也是應該教訓教訓。」

小廝起先輕蔑的態度再也不敢擺在臉上，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燕捕頭也不多理會他，徑直道：「喜娘何在？」

一名四十多歲的婦人便上前垂首道：「民婦便是。」

燕捕頭又問：「你為什麼不去扶新娘子下轎，而是要小廝掀開帘子？莫非你已經知道新娘子死了？」

婦人聞言戰戰兢兢地跪下：「民婦當時也不知為何，就是心頭上有一種不祥之感，便不想上前扶新娘子。」

燕捕頭冷哼一聲：「怕是聞到血腥味兒了。」

婦人忙搖頭擺手道：「不是的，燕捕頭，民婦確實只是心頭的不祥之感。何況無論是新娘子身上還是花轎裏頭，都放了濃濃的熏香，確實問不出血腥味兒。」

四個轎夫和司徒山莊眾人也紛紛證明了這一點。

聽到熏香，燕捕頭眉頭展開，轉向李知微道：「大人，這喜轎何在？」

李知微聽燕捕頭問案，頓時也想到了熏香，忙讓衙役抬了上來。

經仵作、郎中及幾個資深江湖人士的檢驗，那熏香裏頭放置了『迷幻露』，這種東西吸久了可以讓人產生幻覺，對身旁的事情置若罔聞。如此說來，新娘子沒有呼救，轎夫和喜娘沒有察覺，都是因為這熏香的緣故。

一時間，案情進展神速。李知微便遣出所有衙役，尋訪這『迷幻露』的出處-

御書房，昭定帝神色凝重。

原本以為這『迷幻露』無人知曉，可如今線索暴露，很快這些人便會順藤摸瓜地查到新娘的家中，尋到動手腳的人，矛頭最終還是要指向南嶽王。

江湖人士的力量果然不可小覷。那燕捕頭更是讓昭定帝又愛又恨，愛得是他眼神精準，分析到位。有這麼一位名捕，大涌的治安便是不再話下。恨得是自己精心佈局的秘密就要被揭露，陷入兩難的局面。

現在收手卻是來不及了。

正在昭定帝猶豫着要不要尋黃立棠或是嚴宣徽出手相助時，古鶴衙門傳來消息：兇手主動投案了。而且還爆出了顏貞前一陣病危的真相-

古鶴府衙公堂上，跪着一個俏麗的女子。容色淡淡，眼裏俱是平靜。

「念荷，你所說的，可全部都是真的？」

叫念荷的女子，正是顏貞的貼身女侍，聞言抬起眼來，冷冷道：「婢子不願見東都郡主枉死，原本想先殺了新婦，再殺司徒震卿那個禽獸。如今燕捕頭慧眼如炬，還請為我家郡主討回一個公道。」

李知微頭疼地望着堂下的女子：「既然有證據顯示司徒震卿謀害東都郡主，為何當日不同皇上說明？」

念荷神色黯然：「我家郡主一心希冀那禽獸回心轉意，便不再提起。哪知道那禽獸已經動了休棄她的念頭，想來那杯給東果郡主的毒酒，就是他陷害我家郡主用的，只是未料知這杯酒竟然被他心心念念的東果郡主喝了去。」

燕捕頭聽得津津有味，突然發問：「南嶽王老人家應該更憤怒。」

念荷眼神凌亂，卻是平靜道：「那是自然，只不過南嶽王自我家郡主過世后，傷心欲絕，終日消沉飲酒，前些日子還生了一場大病。」

燕捕頭頷首：「司徒震卿為什麼要給東都郡主下毒？」

念荷咬牙道：「那個禽獸心裏根本就沒有我家郡主，他一直惦記着那個小師妹東果郡主，從不曾正眼瞧過我家郡主一眼。」

燕捕頭饒有興緻道：「哦？莫非是你家郡主逼婚不成？」言畢還嘖嘖道：「強扭的瓜不甜啊。」

念荷眼中怒火熊熊：「胡說當年司徒震卿不知聽信了什麼傳聞，說是娶了郡主便能當上武林盟主。昔日東果郡主曾經勸我家郡主不要聽信那禽獸的甜言蜜語，為此還兩姐妹翻了臉。」

「難不成司徒公子還向東果郡主求過婚？」

「正是求娶不成，才轉向我家郡主。成親之後，成日不在家中，我家郡主思念得緊，便動用自己的權柄管束了他幾次，於是那禽獸便恨上了我家郡主。」

……

眾人皆是一片沉默。

設想了千百遍的來龍去脈，居然是這麼狗血的情景-

李知微不敢耽擱，送走了燕捕頭，便將人犯念荷嚴密地看押了起來。自己卻是親自遞了摺子求見。

昭定帝看了摺子，神情一時間說不清是悲是怒。只是連續地道:「好，很好……」

李知微不敢再多言語，只得靜靜垂首站在一旁。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昭定帝才緩緩道：「你差事辦得很好，下去。」

李知微為難地望向昭定帝，腳步躑躅。

昭定帝嘆了口氣道：「去，等朕想清楚了，再答覆你怎麼繼續辦。」

李知微這才鬆了一口去，徐徐退下-

嚴宣徽和朱玉潤聽聞了斷案的始末，很是唏噓了一陣。

起初最壞的打算，便是燕捕頭查到一半，便被昭定帝召見訓話，不了了之。如今看來，卻是最好的情況。

現下司徒山莊人心惶惶，古鶴城中議論紛紛。

不管顏貞如何謀害親妹，司徒震卿這條謀害結髮妻子的罪名是坐實了的。

司徒山莊還好有個閑散王爺女婿撐腰，不過以後的日子想來也不會好過。

朱玉潤嘆息：南嶽王叔定是仔細推敲了顏貞中毒前後的細節，也對，自己和嚴宣徽都能一眼看出，何況是閱人無數，征戰沙場的南嶽王呢-

得知案情后同樣坐立不安的，除了昭定帝，便是黃立棠了。

那葯是從幽冥洞流出去的。恐怕和自己脫不了干係。

黃立棠一直依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行事，從來不曾擔心皇家會疑心道自己身上。可如此一來，若是昭定帝知道了，會不會將所有的事情串聯起來，想清楚前因後果？

黃立棠越想就越是心驚。

不如，索性讓這亂，再亂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