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塵舊夢（一）

天定二年，初春，暮陽殿。

女子端正坐於梳妝台前，婢女認真地幫她打理服飾，她始終微垂着眼眸，神色淡然。

「娘娘，爾後皇上的聖旨便會來了，您要打起精神。」她身旁的婢女出聲提醒道，定不可讓別人看了笑話去。

她淡淡應了一聲，沒有動作。

那婢女瞧她如此模樣，着實心疼她，她的娘娘以前不是這樣的……

大半個時辰過去，女子才教人打扮好。

之前出聲的那婢女遣退了其他人。

「娘娘，您看看合不合心意？」

女子這才抬眸看向銅鏡。

鏡中女子一襲淺色華裳，膚勝白雪，眉目如畫，發上流蘇下垂，美得像是從畫里走出來的一般。

只是女子施了脂粉的臉頰，卻有掩飾不住的蒼白，眉宇間有揮之不去的抑鬱，雙眸中盡顯滄桑，而她，卻不過雙十年華。

到底是經歷過何種大風大浪，才會讓年紀輕輕的女子染上如此厚重的滄桑之感？

女子淡淡說道，「脂粉不夠厚，千千，莫教人看出一點來。」

名喚千千的婢女卻皺起了眉頭，「娘娘，脂粉已經多撲了一層，再繼續才會教人看出異樣。」

她如此說，卻不是如此想。

她想的是，如果那高高在上的帝君見着女子連脂粉都掩蓋不住的蒼白之色，會不會起一絲惻隱之心？

女子似是沉思了一下，望着銅鏡中自己的臉，終還是沒再做什麼。

「罷了，怎樣都好。」反正他不會在意，她又何必還刻意掩飾。

「九王爺，七公主，庄丞相，庄夫人，閆統領，閆夫人到。」

女子才剛讓千千扶將出去，便聽到大門外尖細的聲音。

不一會兒，六道身影先後出現在女子面前，三男三女，錦衣華服，容貌出色。

女子望着大門，除卻六人，還有幾名宮人，卻再沒有其他人。

千千怨恨，「娘娘，他竟然沒來！」

她原想的，連機會都沒有了！

女子神色淡然，心裏卻有一絲微弱的火光，逐漸熄滅，心口傳來的疼痛也不甚在意。

六人踏進暮陽殿，三名女子快步朝她走來，三名男子也加快腳步。

「娘娘／嫂子。」

女子一一和他們見禮，目光落在九王爺手中那抹明黃上。

「九王爺，宣旨吧。」她淡淡道。

應該說，她從頭到尾都是那麼淡然。

她的話，讓六人神色複雜地看着她，眼裏有悲痛，她卻恍若未覺。

九王爺微微顫抖着手將聖旨打開，女子緩緩跪下，千千和暮陽殿一干宮人也跟着跪下，等候聽旨。

九王爺略顯暗啞的聲音在安靜的暮陽殿中響起……

「暮陽殿葉氏，德行有失，因妒成恨，毒害朕與貴妃之龍子，罪不可恕，本應賜死，念貴妃心善，免其死罪，即日起削去妃銜貶入冷宮，永世不得召回！」

免去死罪貶入冷宮嗎？

他竟然沒有殺她？她該感激還是慶幸？

女子輕嘲，轉瞬即逝。

「臣妾領旨。」

她從九王爺手上接下聖旨，不再多看一眼，在千千的攙扶下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