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不在的第六天

【......

一直、一直,孤獨又痛苦的海的孩子。

今天也是一個人。

在黑暗又寂靜的地方感受着來自外界的痛苦。

即使痛的哭泣，還是在渴望這些東西。

因為如果連痛苦都失去了的話，海的孩子就什麼都沒有了。

直到有一天,微弱的光不知道從哪裏滲了進來。

海的孩子第一次看到了光。

想要再靠近一點。

海的孩子小聲的祈求。

......

加賀清澗安靜的坐在病床邊上,拿着手中的而繪本,輕輕的為躺在病床上,連睜開眼睛力氣都沒有孩子講著這個童話故事。

「之後呢？之後呢？」儘管已經看不清什麼了,和人還是儘力的睜開眼睛,望向坐在一邊的加賀清澗。

和人的聲音斷斷續續，如果不是病房裏寂靜的連蟲鳴都聽不見,加賀清澗也無法分辨和人在說什麼。

恍惚之中才發現，原來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夏末，擾人的蟲子們已經走完了自己短暫的一生。

「這之後,海的孩子抓住了他的光。」加賀清澗柔聲的說。

和人不高興的撅了下嘴,「好敷衍。」

「誒？但是繪本上就是這麼說的哦。」加賀清澗習慣性的逗弄。不過現在應該不會得到小孩張牙舞爪的踢打了。

房間里突然安靜下來，加賀清澗就這麼靜靜的坐在那,也沒有說話。

「......已經要到夏末了啊。」和人口中喃喃著，儘力的將自己頭偏向窗口的地方。

「聽說在秋天的時候神社的祭典特別的熱鬧,有好多好多穿的很漂亮的人。院長之前和我說,今年生日的時候可以送我一套浴衣，和大家一起逛祭典，到時候會請我吃好吃的大阪燒。」

「我還沒有嘗試過,很好奇......」

加賀清澗下意識的攥緊了手中的繪本。

「是嗎,那你可虧大了，超好吃的哦,......和人,如果你求求我的話,今年我就把你之前六年缺掉的大阪燒都補上怎麼樣？」

「......切，我才不會求你這個傢伙呢。」和人微弱的反駁。

「真遺憾。」加賀清澗無奈聳肩。

「秋天之後就到了冬天了，對吧。」

「聽說北海道的溫泉在雪中，好好奇啊......我只在街邊的電視上看過。真的嗎？」

「是真的。」

「啊，等冬天過去后又可以賞櫻了，院長每年都會帶我們去，超——美的。」

「......嗯。」

......

「加賀先生，抱歉。」

加賀清澗不知道怎麼回答他於是沉默下來，但是和人並沒有想要他的回答，只是繼續睜著完全看不清東西的大眼望着窗外的方向。

「要是能再看一次日出就好了......」

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消失。

加賀清澗也看着窗外，天邊暈染了淺淺的火紅，黑暗被一點點驅散，隨着光的出現，好像連身上都暖了起來。

「......」

「太陽出來了，和人。」

「黎明很美。」

......

東大的畢業典禮上，人潮湧動。

「說起來，你知道今天代表畢業生致辭的是誰嗎？」

「是那位前輩啊！醫學部的那位。」

「啊，那位啊！」

正說着，身姿挺拔的青年走上了講台，他神情恍惚了一瞬，彷彿想到了什麼，然後唇角露出一抹微笑。

「大家好，我的名字是加賀清澗......」

......】

影其實有點難對付。

不過是抵擋了他的一波攻擊，感受到的衝擊力就讓我明白了這件事。

勉強做了個翻滾的動作，閃過了向我飛射過來的影刃。僅僅是避過致命傷罷了，當下肩膀就被劃破了一道傷口，傷口的邊緣立馬有被侵蝕的跡象，不過好在，身上的光很快就又消除掉了這點影響。

但是還沒等喘口氣，那邊的影獸分裂成了數個小一點的向我撲過來。

我心下一緊，扭頭就跑。

利用身邊的建築勉強保住了自己的小命。

躲在一家商店的陰影里，我想着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必須得想辦法解決那個人才行。

如果當下我感受到的力不從心的感覺，是因為影過於強大被壓制了，那麼反過來，光足夠強大的時候也能夠擊敗影，可惜的是，我大概現在還沒有那個實力。

如此看來就不得不想點別的辦法來戰勝他了。

一聲咆哮近在咫尺，我屏住呼吸，一動都不敢動。

「你好像忘記了什麼事情。」身後傳來少年含笑的聲音。

......

糟了，我確實忘記了，我和他之間有種莫名其妙的感應，在這個空間，這種感應就更加明顯了。

猛地起身就想往外跑，剛打開門卻又僵在原地。

幾隻影獸就守在門外，垂涎欲滴的盯着這邊。

「真的不反悔嗎？」少年悠閑的走過來，明明一聲令下我就要血濺三尺，但是他並沒有讓影獸撲過來，戲弄落入掌中的獵物一般，唇邊帶笑。

被他那雙血紅色的眼睛盯着，身上瞬間遍佈寒意。

我猶豫了一下。

「乖，到我身邊來。」誘哄一般，他向我張開了手臂，臉上帶着一種奇怪的篤定。

和他的眼睛對視，如同被蠱惑了一般，我慢慢向他靠近。

剛剛靠近他一點，就被他拉到了懷裏，緊緊的抱住，他垂著頭，靠在我的肩上，落下的髮絲掃過頸間的皮膚，帶來微弱的刺癢。

「終於......我等了好久啊。」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那麼可怕的生物，掌控着我的生命的人，此刻竟然從他的話里聽出了一點哭腔。

「影的意識集合體，你到底想要如何，難道不能放棄對世界的吞噬，回到原來的樣子嗎？」

我一邊說，一邊動了動手腕。

「不行啊......」他低沉的嗓音說，然後猛的掐住了我的手腕，一瞬間的疼痛讓我沒有握住手裏的東西。

他一甩，我踉蹌著向後退了幾步。手中沒來得及用出的符咒已經落入了少年的手中，他眼神冰冷的看着我，然後緩緩地捏碎了符咒。

「我太失望了，」他冷聲說，「既然如此，也沒有必要勸阻你了，也算是成全了你的心愿吧。」

隨着他的話音落下，身後的影獸撲了上來，我無法躲避，身前豎起了光盾，光盾不只擋住了影獸的攻擊，咬咬牙，讓更多的力量打到它們的身上，影獸尖叫着消失了。

但這還不是結束，身後密集的影刃成片的網一樣向我罩下，我一邊利用光的力量擋下部分，一邊藉助建築物阻攔他。

這麼下去不行。

這麼想着的時候，整座建築物轟然倒塌，緊要關頭，我還是跑出了這棟建築物。

煙塵散去之後，少年緩緩的走了過來，掌中暴風旋轉，巨大的影構成的觸手拔地而起。

「結束了。」他嘆息。

滔天的風暴席捲而來，所過之處，周圍的一切都被從少年身上源源不斷冒出來的影覆蓋，一點光亮都看不見。

我無法消滅看不見盡頭的影，因為只要少年存在，影就不會消失。

眼角閃過一絲光亮，光芒一點點亮起抵擋住蔓延到我身前的影。

和曾經的夢境如此相似的場景，像是神話時代一般，世界被分成了界限分明的兩個部分，眼前的光遮住了對面人的身影，也遮住了我的身影。

短時間內他無法擊敗我，但是同樣的，我也拿他沒辦法，如果時間再拖一會，事情就更不好說了，我失敗的可能性更大。

眯了下眼睛，感受着身體內力量流動的感覺，和那時候操縱王權力的感覺很像，調動了身體內的所有力量，一時間光芒大盛，晃得人睜不開眼。

少年抬手加大了力量的輸出，身邊的風暴肆虐，眼前出現了一點光斑，他下意識閉了下眼睛。

等再睜開的時候，眼前只有一片漆黑安靜。

死了嗎......

不對。

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猛的轉身，少女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貼近了他，這麼近的距離讓他能看見她眼中灼灼的光華。

少女手中握著一把刀劍，劍身上金色的光芒是這片空間里唯一的亮處。

「啊，被發現了。」

.

眨眼間，我拿着三日月宗近抵上了他的身體。

對於我來說解決掉全部的影並不是最重要的，解決掉影的源頭才是。

少年看着我愣了一下，下意識的抬了下手，又有影從他的身體里竄出，這次竟然比之前的還要龐大，我看到甚至有大片的影不受控制一般扎到這片漆黑的空間之外。當下我的劍尖就感受到了阻力。

血管里隱約開始產生燒灼般的疼痛，那是上次強行使用赤王之力的後遺症。

但是我還不能放棄，這已經是最佳的時機了，錯過之後，我很難再找到一個接近他的機會。

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擺着不規範的姿勢使勁的向前劈下去。

被我斬開的影四處飛濺，透過縫隙，我好像看到了少年平靜中帶着憂愁的眼眸。

身體上的疼痛愈演愈烈，我的手開始顫抖，但是還差最後一點，我壓下身體，調動了身上所有的力量，用力嘶喊到喉嚨嘶啞。

一聲很輕的碎裂聲響起，面前的黑影就像是被戳破的氣泡，露出了掩在後面的少年，還沒來得及高興，面前的影又聚集起來，當即心下一涼。

我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和力量了。

就這麼結束了嗎......

手中力道緩了一瞬，面前的影卻又像僅僅是最後的掙扎一般，剛聚起就散掉了。

輕輕的，我的刀劍穿過了少年的胸膛，順着收不住的力道，整個人一起栽了過去。

然後，看着他的表情，我愣住了。

他......為什麼在笑？

少年張開了雙臂，溫柔而無奈的笑了，然後閉上眼，獻祭一般，迎接了穿胸而過的利刃，隨後用力的抱緊了一同倒過來的少女。兩個人一同栽倒下去。

「為什麼......」我抬起頭。

「咳咳，對啊，為什麼呢......」明明在笑，但是好像下一刻就能哭出來似的，抱着我的力道緊的發疼，就好像......我是什麼對他來說非常重要，絕對不能失去的存在。

「就這樣結束了嗎。」遺憾的嘆息。

「你......到底是誰，我認識你嗎？」

「認識哦，」少年艱難的喘息著，身體開始隨着周圍的影一同消失，「我的名字叫做橫濱。」

橫濱抬起手輕輕的撫摸著少女的髮絲。

他本來不該說這些的。

總是在拯救他的少女，無論如何都不肯放棄的少女，是橫濱心中的光。

只憑她的力量無法打敗形成了自我意識的影。她只是一個普通人罷了，沒有異能力，沒有王權力，沒有火焰。

一次又一次的倒在黎明前，這就是無數次失敗中被毀滅的世界裏曾經發生過的事。

橫濱一直在注視她。

然後，橫濱做出了選擇。

他選擇了自己的光，把光的力量交給她，讓她去拯救橫濱、拯救世界，自己則變成了影，和更多的影融合，壓制住影成為掌控這一切的新的意志。

直到現在他已經是影的一部分了，被壓制的影的意識就沉睡在他的身體中。

為了保護她，為了世界的未來，所以，他也必須被消滅才行。

「橫濱......」我呢喃着他的名字。

眼前的少年即將消失殆盡，他看着我，有點委屈，「有影跑出去了，那是本能。」

「但是沒關係，現在的你，肯定沒問題的。」他話輕的像是不仔細聽就錯過了，最後的一點話語消散在空氣中。

「好想再和你多說說話啊.......」明明才剛剛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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