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會議

第39章 會議

如果再倒退個幾十年,甚至是一百多年,也許這門還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斑駁不堪吧。

每次走到這裏的時候,傑都忍不住要這麼想——是的,「聯邦警察」……在熱內亞沒有「分部」,只有「據點」,而且他們的據點還坐落於一棟非常古老的建築物里……這倒沒什麼大不了的,別忘了設立之初「聯邦警察」就是為了「貼近人民」以取得「聲望」的,對於這種被寄託了大希望的機構,「有個地方能辦公」就已經很不錯了……

是的,縱使是它已經「變質」的現在……「能確定保密性」,也已經足夠了……

「把安娜的禁閉解開!」

傑用了「吼」的音量,伴隨撞開門時「嘭」的一聲巨響——他平常很「照顧」傢具的,尤其是對方年齡比自己還大的份上。

「抱歉啊,」房間里是一張圍滿了人的長會議桌,而說話的是剛進門的傑左前方坐着的一位中年男人:「她濫用職權讓非直系下屬辦『私事』,還因此導致了……」

「……她一直都跟我待在一起……」傑喘著粗氣,那實在算不上一個多麼好的心情:「而且沒有帶電子產品……好吧,我承認你們洗得夠乾淨的,但別忘了發給『石像』的信息你們下午五點鐘才收回,畢竟『撤回消息』這種事實在不像是安娜的風格……我們把社交賬號告訴你們不是為了讓你們偷去栽贓的!」

安娜不喜歡太複雜的機器,因此她通常不用手機電腦——這種事查一下就行,在軟件結構已經相當穩固的今天,「上線時間」、「登錄地點」這種東西就算能夠「偽裝」,在速度上也趕不上「還原」與「查找」。

因此,雖然一時半會兒傑也確實拿不出實際的證據,畢竟有「避嫌」一類的因素存在,但真要死抗的話,不說「優勢」,至少於情於理這責任都不應該落到他身上……

「隨便懷疑真的好嗎?作為『聯邦警察』的一員你應該相信你的組織,就像屁事幹不了的普通人就該相信自己的政府一樣!」

別忘了,「聯邦警察」也是工作機構,甚至從結構來講它也算得上是「政治場」——這種地方不是占理就能得到支持的,換句話說,不是有理就能講得清的——再或者說,「有理就能講清」這種事,只存在於比「幼兒童話」還腦殘的「弱智童話」里……

「但那也是有前提的!」不過即便如此,傑的語氣依舊憤怒,他的氣勢也絲毫沒有落下:「我們當然願意相信,畢竟頻繁地懷疑是很無用的做法……但那得建立在『組織』不坑我們的情況下!」

「……夠了!」

場面頓時安靜,因為說話的是距離大門最近、也是距離剛進門的傑最近的一個老人——雖然是張「長桌」,但並沒有「主次座」之分,因此即便位置不起眼,所有人依舊知道在場最有話語權的還真是這個鬚髮修剪得體、卻已經完全花白的老頭:

「這些事,我們會給出交代的。」但制止爭吵后,他的話語聲卻突然低下去了——氣勢猶在,但這通常都是不希望「事情鬧大」的表現:「只不過,正事不談了嗎?」

話雖如此,是的,「話」雖如此……說完這句話后,老人就恢復了坐姿,從桌面上的反光就算是在他背後的傑都看得出無論嘴唇聲帶老人都已經沒在動了;但傑依舊聽到了聲音,更「空靈」,像是在聽遠端電話而非直接跟人「對話」的聲音:

「安娜不會有事,我可以跟你保證……但為什麼讓你來的,忘了嗎?」

話已至此,縱使是憤怒到改變了自己平日習慣的傑,一時間也只好強壓着火站了過去——是的,在這一場會議里他的身份並沒有「坐下」的權力,或者說,能站在剛剛明面上開口暗地裏還向他「傳音」的老頭身邊,傑憑藉的還是他自身的「能力」。

至少就現階段來看,他「獨一無二」、不可能被取代的能力……

「這裏面具體情況怎麼樣,包括你和安娜為什麼突然準備那麼多的木頭,我們就先不談了……只不過,『石像』的死已經成了既定事實,考慮到你是目前我們中跟『心王』接觸最密切的,有些事我們想讓你分析一下。」

話說着,坐在老人正對面、皺紋很多但至少沒有鬍鬚、頭髮也還算漆黑的一個中年男人伸手推過來了一份文件夾——是的,他就坐在最開始跟傑對峙的那位旁邊,面無表情地打開文件夾后,傑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把裏面的照片一字排開,隨後按照自己的標準將其中幾張換了下順序。

然後,他就這麼杵在了桌面上,一張張看着這些照片;不知是不是擔心些什麼,將照片推過來的男人這時候還額外補充了一句:

「暫時只有這些,視頻信息檢驗結果什麼的還得等。」

然而傑壓根沒理他這句話,事實上,他的目光已經被照片上無意間拍進去的「配角」吸引住了——那是一個微胖的婦人以及一男一女兩個小孩,第一次出現在畫面里的他們是在人群外走着的,婦人帶着笑,女孩也在和男孩說着話,看起來關係很好;但接下來幾張照片里婦人卻是捂著兩個孩童的雙眼拉着他們走開了,兩小傢伙也沒體現出什麼抗拒……真有你一手的,第一時間傑這麼想;但隨後他卻是嘆了口氣,因為即便照片中信息不足,但這連閃的幾張里那婦人和小孩的視線壓根沒往那已經上鎖的店門上移動過,就像沒來過這裏、完全沒有印象一樣……

……這在犯罪率不算特別高的城市裏是很不對勁的一種情況,或者說,至少對於有過一面之緣的這家人來講,傑知道「聽到自己認識的人被捲入了犯罪」后第一時間向警方詢問才符合他們的性格,而不是就這樣擋着眼睛走開……就算帶着小孩也一樣……

「能看出什麼來嗎?」

替他「解圍」的老人突然發聲;思緒被打斷,但傑表面上依舊一動不動——他「定力」極好,嚴肅環境下絕不會做出「啊」「哦」這種「恍然大悟」一般的丟臉形象;但故意拖了兩秒以顯示「自己很專心」之後,他一開口卻是這樣一句話:

「抱歉,我看不出來。」

「可能嗎?」最開始跟他對峙的那位略有些謝頂的中年男人說道,語氣非常「驚訝」:「你可是『最了解他』的……」

「但我不了解『石像』!」傑沒好氣地回道:「我跟安娜都是昨天才知道有他這個人的……誠然我現在是有一些想法,但問題是不了解『石像』的話……有些推論連不起來……」

「我了解。」就在這時,站在傑正對面的一名穿戴相當整齊的男人突然開口:「我了解他,有什麼疑問向我確定就行了。」

房間里就站着的人不多,畢竟這種類型的高層會議帶着下屬總顯得不太對勁;換句話說,此時此刻在場上站着的人都是「有用」的,正因為他們有用才被帶進來「旁聽」的……

「那就好。」傑語速極快:「『石像』……在『威脅』人的時候,喜歡用左手指人?」

「是的。」那個男人說:「這是他獨有的習慣,威脅的時候用左手指人,但『慣用手』,也就是右手,卻在暗自蓄力,準備隨時打出去……」

「那就連起來了,謝謝。」傑打斷了對方的話,也不管那男人一瞬間有些錯愕的神色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這是個好習慣,非常有效的習慣,我都覺得很高效的習慣……想想看你的嘲諷把對方惹得滿腔冤火,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衝上來要動手卻被你一拳直接打回去……多麼完美的步驟?唯一的問題就是……」

「他的手指……被『心王』拗斷了嗎?」謝頂男人也插了一句,用着很危險的語氣。

「正是。」但傑的神態沒受到絲毫影響:「他肯定看了大概資料,畢竟……『心王』……」他刻意改了下口:「……的【能力】對身體素質沒有加強,作為一個『身體變異』能力者他恐怕怎麼都沒想到自己的手指會被對方掰斷吧……老實說這就是我唯一覺得奇怪的地方,畢竟通常的人指人都是用右手……」

「……但能說說他是怎麼死的嗎?」

老人突然開口,只不過推了推眼鏡傑表面上卻也沒多大反應:

「不好意思,太久沒做報告了,有點自說自話……老實說我理解『非最終報告』不適合外帶的規定,但你們拍照……」他揚了揚其中兩張照片,值得一提的是上面一個人都沒有,取而代之的是兩頁規規整整的文件紙,寫滿了堪稱「細小無比」的文字:「我看得實在眼睛痛……不過上面寫了,『胸腹部有大面積撞擊痕迹』,發生了什麼事看不出來嗎?」

「我們想聽的是『分析』,不是『反問』。」坐在他對面的黑髮中年男人也有些不耐煩了。

「好吧,好吧,那我就直截了當地說好了:就算手指被掰斷,但基礎素養還是在的,再者雖然不知道他怎麼辦的,但客人……估計是全被趕走了吧?」說到這裏的時候,傑瞪了黑髮男人身後的整齊着裝男人,可惜對方毫無動作,什麼都看不出來:「……不擅自趕走客人,他一般是不會動殺心的……不,就算是趕走了客人,一般來講他也只是打成『肢體傷殘』的程度而已……配合上主動趕走客人的情況,『石像』恐怕是想直接把『心王』制伏的,因此在衝突之前先言語嘲諷,企圖亂地方陣腳……但他的手指卻被掰斷了,只不過就算被掰斷手指,『石像』也不是會放棄進攻的性格,沒錯吧?」

「是的。」只有這麼兩個字,但對面那男人終於是說話了——他還記得剛剛吃的虧。

「那就對了。」傑再次推了推眼鏡,哪怕根本沒有滑下來的跡象:「右手蓄勢待發,即便左手受傷,那一拳也是能打出去的;但右手腕處有淺層貫穿傷,胸腹還有『淤血痕迹』,發生了什麼……還看不出來嗎?」

「我覺得你還是先放下成見,好好描述會比較合適。」

傑呆了一瞬,因為說話的是一個女人,一個正坐在他左邊的女人——在場人很多,但參與討論的沒幾個,或者說,其中大多數人都只想來「聽結果」而已。

但怎麼說,雖然沒多少存在感,「場外人」參與討論卻也有好處:那就是剛開口時,也就是讓人突然感應到他們存在的那一瞬間,他們說的話往往會比較「有效」。

「是的,態度不好抱歉了。」因此,傑終於恢復了正常的神態,哪怕這效果只是暫時的:「那我就直接從手指被掰斷說起了:初步檢驗顯示胸腹大面積撞擊性挫傷導致了淤血,但即便之後的檢驗結果沒出來,光從淤血的形狀來看應該只撞擊了一次而已,與此同時右手腕的貫穿傷共五處,雖然這種東西很難下判斷,但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各位造成這種傷的是『手指』。」

「手指?」對面的黑髮男人有點疑惑:「但是,他可是『石像』……」

「誠然傷口周圍皮膚有龜裂紋沒錯,但請仔細看,那些皮膚都還連着,沒有脫落。」話雖如此,但傑也沒做出舉起照片轉一圈的舉動,他知道在場這些人多半都看過了:「傷口造成時,『石像』已經使用了他的【能力】……但不完全,只使用了一半而已,心王就對他造成那種傷了。」

「……他的【能力】啟動只需要零點二秒。」

整齊着裝男人突然說道,深呼吸一口氣傑的情緒再次出現了失控的跡象,但終歸是被他自身強行壓下去了:

「是的,幾乎與他揮拳的速度相當……可我要說的就是,在他那拳揮到大概一半的時候,『心王』就已經貼身撞在了他的胸口,同時左手卡入『石像』揮過來的右手手腕廢掉全部揮拳的威力,然後剛剛掰斷對方手指的右手順勢插入肋骨間隙,造成了胸口上的五處較深的貫穿傷。」傑突然聳聳肩,用滿不在乎的語氣說道:「然後……『石像』就死了。」

「你的意思是,一個純粹的『意識能力者』,在近身的瞬間,就殺死了一個『身體變異』能力者,而對方連完整地用出自己【能力】的機會都沒有?」說話的卻是傑身邊的老人:「而且,僅僅只是將手指插入肋骨,剛剛損傷到肺的程度……就連『氣胸』都來不及導致便讓他『心臟驟停』?」

「『骨法』。」說到這的時候,傑的神色……突然恢復正常了——他就像是對這東西有非常深刻的印象,而且還是那種相當不好的印象:

「不止是日本的,還糅合了印度柔術和中國的『點穴』……『心王』獨創的一套功夫,使用條件很苛刻,但怎麼說……如果被卡住肋骨的話,『瞬間致死』並不是不可能的事……」

「有沒有可能是【侵蝕】一類的效果?他是『意識能力者』,造成局部神經麻痹的話……」

「不。」雖然打斷了,但至少傑現在對他左邊那位女士的態度還算正常:「他的【能力】……沒有【侵蝕】的效果,這一點不是秘密,或者說,在座各位恐怕都知道……但問題是他已經離開『火種』很久了,充其量也只是『前心王』而已,相關他【能力】的資料……已經全部『斷檔』了……」

「所以說他的【能力】有可能在這之間產生了『變異』?」老人神情有些驚訝。

「老實說我也有這種猜測,而且持續了很久。」傑不由得苦笑:「但問題是,我無論如何都找不到類似的證據……甚至如果跟當年的記錄相比較,光論【能力】的話,『心王』其實是變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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