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花町冒險的第四天
或者說是『書』曾經被使用過的痕迹。
「費奧多爾……」我靠近他,坐在他身邊,慌張的扯住了他的袖子,「費佳……」
他像是也被我的樣子嚇了一跳,柔聲的安慰我,「怎麼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因為實在是太驚惶了,我的思緒混亂,說出的話也沒有了條理,「如果從來沒有人使用過『書』,那『書的作用到底是誰傳出來的?大家又為什麼對『書』的力量深信不疑呢?」
費奧多爾愣住了。
只是知道了粗淺的信息就能得出這樣的結論……她……
我沒空理會他現在的想法,只是像踩在雲上一般輕飄飄神情恍惚的說:「如果曾經有人使用過,那這個人是誰?他用這個做了什麼?他又為什麼要把這件事傳出來?」
我大口的喘著氣,無法壓抑自己此刻的混亂思緒。
「——我們到底如何確定,此刻生存的世界就是我們本來應該在的世界應有的模樣呢?」
這是我最討厭,也最沒有把握的事。就如同我向來都很害怕別人強加給我的思想。因為我沒有自信,又怕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無知無覺的變成別人想要的樣子。
費奧多爾瞳孔放大了一瞬,喉嚨里突然就像是堵住了什麼東西,彷彿連空氣都被擠壓在裏面,一絲聲音也發不出。
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兩個人這麼沉默著的時候,一個腦袋憑空的伸了出來。
「呦!」果戈里笑咪咪的摘下自己的禮帽俏皮的行了個禮,像是置身於座無虛席的舞台之上。
然而兩個人現在都不太給面子。
「那個——是我來的太不是時候了嗎?」
從腦海中因為突然接收的信息量而進行的大量分析中回過神來,我就看到了這個做小丑打扮浮誇的少年。
「你怎麼過來了?」還是費奧多爾先回過神。
「因為聽說你偷偷的拐了位美麗的小姐藏在家裏,所以特地來看看是怎樣的美人。」他一邊說一邊牽起了我的手,嘴唇輕輕的落在手背上,柔軟又冰涼。
「我想你可能失望了。」話雖這麼說,看出他大概是想活躍下氣氛,我還是給面子的笑了笑。
幾句話間,我試圖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一些其他的事情上。
有的問題還是不要細想的好,想太多我可能會抓狂。
從這種角度上來看,這位小丑先生出現的剛剛好。
「我叫北野玲央,您的名字是?」
「叫我果戈里就可以了。」果戈里笑着回答。
「……啊!」
正常來講我是不會對『果戈里』有什麼反應的,但是把果戈里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放在一起那就很不同尋常了。
「怎麼了嗎?」
這下我是真的沒空想『書』什麼的了,整個人緊張的不行。
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正坐在兩位名人中間的我,後知後覺的開始緊張。
不過就算緊張,第一時間有個問題我也一定要問。
「您現在在從事什麼工作呢?」我拘謹的手都不知道該放哪好。
現在的場景大概就像倒數第一突然坐在了年級第一和年級第二的中間,莫名的局促。
「嗯……是在馬戲團的工作!」
什麼?馬戲團?
我只以為打扮成小丑是個興趣,沒想到他竟然真的去馬戲團了?太浪費了!我的心情突然無比沉痛。
「怎麼了嗎?北野小姐?」見我臉上的表情,果戈里有點興奮的追問。
「果戈里先生,你……不如考慮一下改成進行文字創作工作怎麼樣?」
「……啊?」
.
很遺憾果戈里先生最後拒絕了我的請求。
當然我心裏早有準備,得到這麼一個答案的時候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失望。
……不,還是很失望。
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我撲在面前的玻璃茶几上,突然失去幹勁。
「真的有這麼失望嗎?」
果戈里蹲在我旁邊,好奇的用手戳了戳我鼓著的臉頰。
「因為果戈里先生是一個很有趣的人,」無精打採的說,「所以如果肯寫小說的話一定非常有趣!」
能不有趣嗎?那可是果戈里!即使只是粗淺的看,不去理解他的內核也足夠有趣了。
但是這魔幻的世界就沒有一個願意正經寫書的文豪!
當然現在要把被我強拉上船的愛倫坡和織田作之助排除掉。
誰能理解我文豪遍地走的世界裏,他們全都在從事各種跟文字無關的工作的痛苦?
不務正業!我在心裏憤憤的指責。
「您之前就認識他?」費奧多爾突然的問,果戈里不著痕迹的撇了他一眼。
我搖了搖頭。
「所以是第一次見就很喜歡我的意思嗎?」果戈里的眼睛噌的一下亮了起來。
點頭。
「那可真是太好了!您不如不要留在這和我走吧!」
這就有點為難了。開個空頭支票又不產糧就想讓我跟着走,那是不可能的。
費奧多爾眼看着果戈里當着自己的面拐人卻不怎麼着急,就在一邊笑看着。
看到少女的確是一臉堅定毫不動搖,果戈里不高興的鼓起臉:「為什麼?費佳能給您的,我也可以啊!」
我按回了他探過來的頭,「不可能的,別想了。」
這下果戈里是真的好奇了,「費佳到底和您說了什麼?」
還能說什麼。我但笑不語。
在向我解釋『書』的存在的時候,他還拋出了誘餌。
「我知道您想打敗白蘭,想要和平的世界……」說到這裏,不知道為什麼費奧多爾有點遲疑的看了我一眼,「我知道您的目標放在了德累斯頓石板的身上,但是相信我,那不能解決您的問題。」
「『書』不一樣。」他的聲音輕柔低沉,總能讓人體會到一種老式貴族的韻律感。
「只有『書』能實現您的願望。我需要您的幫助,您也需要我。」
他說的非常篤定。
這讓我有點猶豫,他會這麼說也許是因為有什麼別的我不知道的情報。
看出了少女的遲疑,費奧多爾並沒有選擇繼續逼迫,而是做出了一副輕鬆的姿態:「沒關係,您可以考慮清楚再回答我,我們還有時間。」
正是如此,在情況不明朗的情況下,我是不會離開他身邊的。
果戈里的失望僅僅持續了一會,離開的時候又是開朗的少年。
至於果戈里的異能力,和費奧多爾這個搞事頭子的關係,以及他們在暗中謀划的事情,我都不怎麼關心。
對於我來說,任何事情都有一個優先度的。
既然費奧多爾不是要清除人類之類的,事情就沒有那麼緊迫了。
不過我還是覺得他為了解決異能力而做了這麼多的事……有點小題大做。
「您有什麼想法嗎?」聽到我的話,他一下子來了興緻。
「首先,我覺得異能力一點都不特殊,作為個體的確足夠強大,但是對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任何影響。」
這麼想的我根本就無法理解費奧多爾將目光停留在這麼一個狹小的範圍上這件事。
說實話,還是有點失望的。
畢竟曾經的文豪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目光永遠注視着人性,注視着社會。
「費奧多爾,親愛的費佳,你知道嗎,」我輕聲和他訴說我的理解,「這個世界上,異能力者才是真正的弱勢群體。」
費奧多爾睜大了眼睛。
「無論何時,在群體中生存,弱勢的永遠都是『不同』和『異類』,無論他們的個體有多強大。你明白的,對吧?人類的惡意能到一種什麼程度。」
沉默了一會,費奧多爾的眼裏閃過光亮,他收起了臉上溫和的笑意,平靜的說:「您說的對,我很清楚。」
「這種情況之下,你如果真的想對異能力者下手,其實根本就不需要『書』,只需要把他們放到所有人的視線下,所有弱小的人立馬就會產生應激反應。你甚至不需要說出他們的罪行,螞蟻就會衝上去,咬死大象。」
直視着他的眼睛,我認真的解釋:「即使大象什麼都沒做,但是僅僅生活在他身邊就已經足夠讓螞蟻們感到不安了。」
費奧多爾一時說不出話來。
真是——精彩的想法。
「您要幫我嗎?」儘管心中劃過很多想法,最後只化為了這樣一句克制的話語。
我歪了下頭,說起了另外的事情。
「但是這種手段還是太粗糙了。」
「……粗糙嗎?」
費奧多爾喃喃,對面的少女突然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但是他卻莫名的打了個寒顫。
「費佳,你還有另一種更完美的選擇。」我笑着湊近他。
「是什麼?」
「你可以選擇寫一本書,當大家都崇拜你,思維順着你的想法走,以你的思想建立世界觀,以你看待世界的角度看世界,到時候,你說異能力是罪惡的,那在這個世界上,它就是罪惡的,是如同人生來就會吃飯喝水一樣自然而然紮根於腦海的規則。」
「你的思想就是大家的思想,你的眼睛就是大家的眼睛,你想要的行動就是大家想要的行動,那個時候——」
「費佳,你想做什麼會不成功呢?」
說到最後連我都亢奮起來。
這麼吹上一波,我覺得很難有人不動心。實際上事情哪有那麼簡單,但是畫大餅又不要錢。
我覺得這波穩了。
我們文學社也許很快就要又添一員大將,這麼想着我激動的看着費奧多爾。
半晌沒有得到回應的我疑惑的歪頭。
費奧多爾想了很久,終於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一個問題:「竹西老師,您真的對這個世界沒什麼想法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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