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真型號大叔
臨近中午，大霧散去了不少。
一輛騷粉色的大G停在馬路邊，目光所及之處正好能夠看到林淼所在的賓館門口。
若有似無的霧天環境，給這輛豪華車增添了幾分仙氣。
能開上這款車的人，一定是個有錢人。看這個車身顏色，就知道車主一定是個女生。而車標貼滿blinblin的水鑽也說明，這是一個細節控女生。
路過的人都會側目而視。
駕駛座上果然坐着一位年輕女子，那帶着精緻美甲的修長指頭正在和著音響里的歌曲在方向盤上打着節拍……
「世界上有很多的東西，你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你能帶走的只有自己和自己的脾氣，你曾擁有最美的愛情，你聽過最美的旋律，觸摸過一個人孤獨的恐懼，也看到過最美的風景……」
她跟着輕輕唱了起來，尋聲望去，這是一張精緻的臉，而且是……邵琪琪！
此刻她將長發散開，用一頂棒球帽壓住，多了幾分隨性和低調的奢華。
她竟然沒有走遠，而是一直在這裏守着，似乎是在等林淼的出現。
實際上，她的確是在等林淼。
板等一個多小時的工夫都有了，百無聊賴時她已經對自己進行了靈魂拷問，而且戲精上身，對着化妝鏡跟自己對話，精分高手。
「你說，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切！本姑娘是獨身主義者，能讓我搭進去的人肯定不在這個星球上。」
「那你為什麼不走，還要在這裏等他？」
「我……我覺得他好可憐，一個有夢想有才華的人不該被折斷翅膀，對，我想幫助他。」
而眼下這首突然而至的歌曲，彷彿是最好的註腳，點出了林淼身上對邵琪琪來說最大的吸引力，就是那種經歷過好的也承受過壞的大叔身上所特有的故事性，跟一杯不加冰的純威士忌似的。
而邵琪琪是就是那個試圖買醉的赤子。
有故事的人很多，但經歷了很多事情之後卻依然保留着一份本能天真的人不多。如果經歷是部汽車，那麼天真就是輪胎。車子跑的公里數越多，輪胎磨損的越厲害。
所以這個世界上多一些油膩、老練、有城府的大叔，像林淼這種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天真型號的大叔，這是邵琪琪26歲的人生中頭一回遇見。
好奇。
邵琪琪設想了好幾種等會見到林淼出來的方案，她可以裝作路過偶遇，可以裝作有東西落在了這裏，可以裝作……
所有想像中的場面都是林淼孤家寡人一個，背着包，失魂落魄。
而她就是從天而降救人於危難之中的天使。
當林淼走出賓館大門的時候，邵琪琪驚呆了。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林淼的身後還跟着湯小桐和龔凡宇！
林淼站在路邊左顧右盼，似乎在為打不到車而着急。
湯小桐和龔凡宇忙前忙后地，將大包小包的拍攝器材擺放在門口。
邵琪琪將自己驚掉的下巴拍了回去。發動車子，一個漂亮的弧線，繞到了林淼的面前。
「導演，這麼巧！」邵琪琪按下車窗，裝作很驚喜的樣子。
林淼被嚇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邵琪琪。
「你……你……是啊，好巧！」
林淼打量了一下邵琪琪的車，他沒想到自己的女一號竟然是個超級有錢人，雖然僅僅接觸了三天，但三天時間裏頭，邵琪琪給他留下的印象還是蠻好的，此女智商和情商都屬一流，尤其是臨走給他退錢的行為，他會記住一輩子的。
「我剛送完他們，正好回家從這路過。」邵琪琪見林淼沒有問她的來由，但自己還是不打自招，畢竟排練了好幾遍了，慣性使然。
林淼咧嘴傻笑。
邵琪琪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沒有算到林淼還帶着散兵游勇，像一個打了敗仗的將軍，儘管失敗還有追隨者。
湯小桐和龔凡宇也看見了邵琪琪，兩人走過來打招呼。
「我說是誰這麼拉風呢，原來是琪琪啊！」龔凡宇擺了擺手說。
邵琪琪笑了笑，算是回應。
「琪琪姐，真的是你啊，沒想到啊沒想到，你都開上這車啦！這可是我的終極目標啊！」湯小桐探身道，很是誇張。
看得出來，他是被驚到了。以他自認為閱人無數的火眼金睛都沒有看出來，原來邵琪琪是如此低調的一個人。她在劇組時沒有展現出任何一件奢侈品，而此刻，不說她這輛車，就說她頭上的帽子，湯小桐就認出這是紀梵希的限量版。
邵琪琪只是笑。「哎，導演，你這是要打車嗎？」
「是啊，我的車在後邊停著，但後備箱太小，這些器材放不下，需要再打一輛車，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叫不到車。」林淼說。
「你們這是要去哪？」邵琪琪問，「我可以送你們，我的後備箱大。」說着，她打開車門，跳了下來。
「不用不用，那怎麼好意思……」林淼還想客氣一下，但拗不過邵琪琪已經開始動手了。
龔凡宇和湯小桐趕緊跟着把器材裝上車。
「真是謝謝你！」林淼感激地說，「乾脆跟我們一起去吃個飯。」
「好啊！」邵琪琪莞爾一笑，大方地應承下來。
不等林淼安排，湯小桐和龔凡宇就上了邵琪琪的車。
「導演，我已經導航目的地了，咱們一會見。」湯小桐揚了揚手機說。
「那我去開我的車去了，你按湯小桐的導航走。」林淼對邵琪琪說。
「好的，導演。」邵琪琪目送林淼轉身離去，然後自己拉開車門，上車。
林淼走到一輛銀色卡羅拉前，打開車門，鑽了進去。
中午吃飯的地方安排在林淼家小區附近的一家飯店，人均消費200元，是這條街上最高檔的。
這家飯店對林淼來說有十分重要的象徵意義，他人生中的很多喜悅時刻是在這裏見證的，比如暖房酒、訂婚宴、滿月酒……
把中午這頓飯安排在這裏，不是林淼充大方，而是想給自己的「二次創業」搏一個好彩頭。
從拍微電影的劇組改成了拍微紀錄片的團隊，林淼內心沒有太多的掙扎，他反倒是覺得，如果自己體內的那股洪荒之力是一條河流，這次的改變就是一次改道，哪條河的河道不是九曲十八彎？只要最終通往的是大海就好。
他拍微電影的初衷是為了給二次創業搏一點名氣，拍微紀錄片從本質或者從戰略角度來說，也是一樣。
有些人為什麼熱衷於創業而不是打工？因為他們知道，創業是可以治癒一個人的。治癒一個人內心深處的傷，治癒一個人對時間的焦慮，治癒一個人對未來的期望，治癒一個人對財富的渴望。不論創業成功與否，只要是在創業的狀態中，就是對自己最好的交代。
林淼走進飯店的時候，邵琪琪他們已經到了，偌大的餐廳就他們一桌顧客，三人正在聊天，熱火朝天的。
「你猜我們導演怎麼着？他在詩朗誦，我給你學學啊……」湯小桐推了把桌子站了起來，一個轉身，正好看見林淼已經站在身後，「導……導演，我在給琪琪姐描述你一葦渡江，身心脫落時的場景，是如何決定帶領我們走向輝煌的，你可別誤會，我可不是在嘲笑你……」
一葦渡江、身心脫落都是禪宗典故，都是求仁得仁的故事。怎麼就上升到這個高度的？還不是他們三人一路牛逼吹過來，話趕話趕到的這麼一個高潮。
在湯小桐和龔凡宇這種習慣混社會的人看來，吹捧別人就是抬高自己，此刻把林淼吹得越是神乎其神，自己在邵琪琪面前就越有面子。
「導演，原來你還會詩朗誦呢？」邵琪琪笑道，「什麼時候給我也展現一下你的才藝唄？」
「別鬧！」林淼拉開一張凳子坐了下來，「你們點菜了沒有？」
「這不是等你來嘛，」龔凡宇遞過菜單，「也別太浪費，琪琪又不是外人。」
湯小桐見林淼沒有追究自己在模仿他的行為，也就小心地坐回座位，心裏暗道多虧自己機靈，迅速地組織了語言要點，好話誰都愛聽，伸手不打笑臉人。
林淼也不推讓，迅速地點了幾個菜。
三天的劇組體驗讓他成長了不少，他意識到了自己過去的弱項，比如猶豫，比如試圖讓每一個人都舒服，而真正想帶團隊成事，就要多幾分豪橫。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意識到了是一回事，真正能夠改變自己，還是需要有望山跑死馬的過程。
「簡簡單單，我點的都是他們家最好吃的幾道菜，你們看看，有想吃的可以補充。」林淼將菜單推到圓桌中央。
邵琪琪歪頭看了一眼，四個人點了六道菜，其中三個是硬菜。「夠了夠了，都吃不了。」
龔凡宇和湯小桐不在意吃什麼，關鍵是有的吃就好。
招呼服務員下單。
「他倆都告訴你了吧，今天這頓飯是我們二次建組的開機宴，」林淼說，「我們決定拍一個小系列，江城戰疫日記，專門挖掘不落俗套的感人故事，傳遞正能量，爭取搞成網絡爆款。」
林淼對自己接下來的打算概括的簡單有力，越是想明白了，就越能表達到核心意思。
「從此世界上少了一個導演新星，多了一個網紅。」邵琪琪略帶遺憾地說，「但不管怎麼樣，還是要祝賀你，能夠快速地重振旗鼓，不簡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