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再起(2)

風雲再起(2)

()「綏緹,送各位國舅回帳。」覃陌央察覺到蘭聆貼在他下顎的額頭滾燙,面色冷峻對綏緹吩咐,又對蘭家眾兄弟說:「這件事寡人知道了,你們先休下去息。」

蘭家兄弟見小妹着急得幾乎昏厥,心知父親大人這次恐怕……!再想追問,卻在看到覃王眼中的警告后只得安靜退下。

覃陌央將蘭聆抱回主帳,傳來軍醫查看。

「王后,她怎麼樣?」覃陌央握住蔣軍醫診脈以後遞迴的手,摩擦着她冰涼的指尖。

「回稟王上,娘娘是受了寒氣,又加上心脈淤積,故而發熱,臣這就去煎藥。」

「快去。」覃陌央對軍醫點點頭,伸手擰乾熱帕子為蘭聆敷上,幽幽嘆了口氣,在冰冷的空氣中凝結成霧。

感到太陽穴處的疼痛終於有了些緩解,蘭聆迷迷糊糊的轉動了幾下眸子,看清面前的人,忙焦急說:「我父親……」

「先別想這些,好好休息,你看起來很不好。」覃陌央把她的手塞回被子裏,將錦被往上拉了拉蓋住她的肩頭:「莫要舊疾複發了。」

「陌央……」

「瞧你,都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還哭得像個孩子。」指腹擦過她眼尾的淚痕,她現在的樣子,讓他心疼不已。

「陌央……停戰好嗎?」

「停戰?!」

蘭聆見他面色發緊,急忙伸出兩隻手拉住他的衣袖:「你聽我說,我絕不是讓你放棄統一天下的夢想,如果這樣,我父親也萬萬不會答應!我的意思是……」

覃陌央見她話說到一半,目光閃爍,這才察覺自己周身散發的戾氣,雙手溫柔有力的將她扶起來,讓她舒服地靠在軟榻上,柔聲說:「想說什麼就。」

「我想去見齊王,我會勸說他放棄抵抗,放我父母回來。」

「你知道,我不願再讓齊王看你一眼!」

「陌央!」蘭聆有點急了,更是將手中的衣袖抓得緊些:「戰爭是為了和平,如果能夠說服齊王,兵不血刃拿下齊國,那不是更好!」

「你太天真了!齊王不可能答應。」覃陌央剛說完這話卻又一頓,眸子流轉幾下,復又盯着她一動不動:「或許我有辦法。」

「你有?」蘭聆略微詫異,難道他也想到了方法,會是與自己不謀而合嗎?

「接下來的事情我來安排。」覃陌央扯唇壞笑一下,捏了捏她的臉,說:「再不乖乖休息,我就絕不答應你見齊王。」

「好。」蘭聆趕緊乖乖躺下,仍是拉着他的衣袖不放,眨着眼睛說:「夜深了,你也休息。」

這幾年的夫妻生活讓蘭聆懂得,所有男人都希望自己的女人能溫柔溫順,他有足夠的能力這樣要求,她也相信他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好她和她的家人。

「好。」覃陌央應道,寬衣躺在她身側擁她入眠。

覃王覃陌央十六年,十一月廿二,覃軍大舉進攻齊國都城臨淄,臨淄守兵卻是只守不攻,戰事陷入僵局。

十一月廿九覃軍突然按兵不動,齊兵探子回報,說『覃軍以滅津國之法,自西向東封堵江流,將河流引至城垣!』城內頓時消息四起,城內無水,百姓驚慌失措,城垣日益塌陷,士兵意志潰散,自覺無路可退,只求齊王帶領他們和覃軍一決生死。

「圍棋中素有金角銀邊一說,最穩妥的下法就是對飛角嚴防死守,以求博弈。」覃陌央說着在棋盤左上四三處下一子。

「這樣下,你就輸了。」蘭聆邊說邊在旁邊點一子白棋,局勢瞬間扭轉,她吃掉了他剛下的那一黑子。

「是啊,齊王一定也看出來了。」覃陌央淺笑:「對邊角嚴防死守又如何,他已如這盤棋,被你的棋子團團包圍,再做抵抗也是徒勞。」

黑棋在她指腹間摩擦,她說:「現在就是和他談判的最佳時機。」

覃陌央微微點頭。

臨淄,齊王宮

「王上,覃王派遣大將軍綏緹送來私信。」獨孤真將信呈到病榻上的齊頃手中。

齊頃單手展開,眸子隨着字裏行間轉動幾下。

「覃軍說什麼?」獨孤真察覺齊王面色不佳,忙問。

齊頃沒有說話,將書信遞給他。

獨孤真接過只看一眼,便大驚道:「覃王后要與您單獨面談!」

齊頃唇角緊抿,仍是不說話,右手慢慢撫上左面的袖子,裏面空蕩蕩的。

獨孤真思度了一會,問:「王上要去嗎?」

「百年來臨淄從未被圍,寡人忽略了這自東向西的水,城內雖糧草充足,可守一年,卻萬萬不能無水,寡人……有拒絕的權利嗎?」齊頃拉過衣袖邊角,眼睛似乎長在上面,久久不肯離去。

聞言,獨孤真這次沉默良久,忽然上前一步,撲倒齊王床榻邊:「王上難道真要降覃!」

「讓寡人好好想想,你先下去。」

「王上!」獨孤真疾呼一聲,跪在床榻邊不肯離開。

「下去!」齊頃厲聲呵斥,單手將他推在地上:「寡人讓你下去!!」

「……王上……」獨孤真仰在地上,踉踉蹌蹌站起身,抹着眼淚走了出去。

臨淄城外,冬風如刀,滿地荒草冷霜,凄凄切切。

「不用擔心,我去去就回。」蘭聆伸出雙手握住覃陌央為自己系袍的手。

「好,我就在瞭台上看着你。」覃陌央深深凝視着她,雖是這樣說,卻將她的手反握住,又攥了攥。

蘭聆見他一臉不舍之色,心中也是甜蜜,手像小魚一般滑膩,從他手心裏溜了出來,嘟著嘴說:「再拉着,就要誤時了。」

覃陌央嗯了一聲,走上瞭台。

蘭聆坐入轎中,來到十裏外,下轎一看,迎帳已經搭好,卻還不見齊王的轎攆,見到此番景象,她不免有些憂慮,擔心他不來。

蘭聆正在心焦左右渡步之際,終於不遠處的小丘上出現了齊王藍色的轎攆,那是齊國的國色,象徵廣闊無際的大海。

她看着他步下轎攆,對他盈盈一拜,剛一起身就看到他空蕩蕩的袖管在自己眼前飄,鼻尖一酸,眼淚險些掉下來,這個人畢竟是她自小便相識的,這個人畢竟自小便深愛着她,細數起來他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得到她,作為齊國國君他更是沒有做過什麼錯事,只是時運不在他這邊……希望兩邊都能夠各退一步。

待兩人坐定,兩國侍從各自為兩人倒茶,兩國近衛嚴正以待站在兩人身後。

「既然覃王后約寡人前來,有話但說無妨。」

「天下大局已定,百姓經受兩百三十一年戰火蹂躪,也該有寧日,請齊王放棄個人榮辱,投降。」緩慢清澈的聲音自這曠野天際間響起,蘭聆從容如昔。

「投降?」齊頃閉目挑眉,慵懶如斯:「臨淄城內還有二十餘萬大軍,豈是覃軍輕易可破!」

「你說的沒錯,你有二十多萬兵馬在手,有我父親蘭崇軒為質,你不是沒有勝算。只是!」蘭聆抬眼看他,兩人長長而視,靜靜對立,風捲殘雲而過,明暗已在他們身上交錯數回。

「只是……這次覃國退兵,那下次呢?」蘭聆接着說:「覃國的邊境就在你都城臨淄的家門口,如今你身後只留有三城十二個縣,數年後如何再抵禦覃軍百萬大軍?!」

齊頃沉默不語,北風在他眼中蕭瑟,隱隱殺氣流動,裏面卻又是一片寂靜空曠,無邊無涯,萬物俱肅。

「三橫乃天地人,一豎乃參通天地人者,是謂王!王者,百姓允!難道齊王想再次看到生靈塗炭,血染齊國嗎?表哥,又何必在乎這『齊王』區區俗名!」蘭聆說到最後,已是滿目憂色秋水,她知道她這是在逼他,逼他剜肉!

「明日辰時,寡人會將你的父親和母親送回覃軍大營。」齊頃終於開口說話,卻是直直盯着蘭聆看,像是想把她的樣子深深刻入自己的腦海:「至於……降覃,寡人需要再想想。」

聽到他這樣說,蘭聆心口的巨石終於落地,感激而笑:「謝齊王!」

看到她的笑容再一次在自己眼前綻放,他的眸子化成了水,像是滾燙的火澆在寒冰上:「蘭聆,寡人可以割捨齊國,但唯獨割捨不下你!你終有一日會明白……天地間只有我最愛你!」

「齊頃……」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音色如風拂水面,翻起陣陣漣漪。

聽到她叫自己的名字,齊頃唇邊扯出一個很難看的笑容,卻又那樣真實的慘淡:「我只恨自己沒有牢牢抓住你的心!」話畢起身,絕然轉身離開。

看着他悵然而去的背影,蘭聆垂目看向自己的雙手,『陌央,但願一切能隨你我之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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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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