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龍氣

金紅的朝陽從東方緩緩升起，將遠近錯落的高樓渲染得光彩照人。。天空早已是一片可喜的湛藍，如同一大片澄澈的琉璃。天氣雖已入秋，可夏日的餘威還是讓晨風帶上了一絲熱烈。

石淮拖着皮箱，左顧右盼地看着周遭的景象，嘴角微微牽起一絲弧度，眼中滿是好奇。這樣寬闊又乾淨的校道，這些高大得彷彿把天空都撐高了一截的建築，在湘北的老家，可是難以見到的。

一路走來，石淮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奇與興奮，時不時還會評頭品足幾句，儼然一副鄉巴佬進城的模樣，對比之下，使得身邊一些同樣來京都科技大學報名，似乎沾了京城的龍脈地氣而優越感十足的家長學生又平白生出了幾分底氣。然而石淮卻絲毫不以為意，依舊樂呵呵地朝着報名處走去。

不得不說，大學的報名現場可真是火爆非凡，遠遠望去便覺得硝煙瀰漫，走近一看果然是飛沙走石，刀光劍影……石淮苦笑着殺入了報名現場，與眾多家長學生一番浴血奮戰，歷經九九八十一難，終於修成正果，拿到了自己的宿舍鑰匙。

「321？呵呵，這個宿舍號還真有個性……」看了看手中的鑰匙，石淮鬆了口氣，喜滋滋地將它收進兜里放好，拖着箱子離開了報名處。緩步前行，石淮卻並沒有急着去宿舍樓，而是走向一幢高樓邊一塊無人的地方。

「你跟了我這麼久，有什麼事嗎？」石淮微笑着轉身，直視着身後的女生。女生個頭不高，一頭略帶幾分金色的齊肩捲髮，穿着一件綴了無數閃閃發光金片的短袖恤，一眼望去，耀眼奪目。

「這位同學，你……你能幫我拿一下包嗎？」女生赧然一笑，竟彷如百花盛開，那容光令石淮都不禁呼吸一窒。若是換了別的男生，此時必然心花怒放，認為自己魅力無邊，並開始幻想如何把握機會，展開一場轟轟烈烈的曠世奇戀。

然而石淮卻是深吸了一口氣，體內真氣略一運轉，便將氣血平復了下來。石淮雖然的確沒見過什麼世面，卻也並非普通人，作為湘北石家的嫡系傳人，句芒木靈功已修鍊到第五層的小高手，又豈是這麼好糊弄的？

「妖氣黑中帶金，隱隱有龍氣顯現，二者融合略顯晦澀，需陽和之力滋補，你是蛇，我沒猜錯吧？」石淮笑着說道，表情看起來彷彿一個單純的孩子。句芒木靈功乃是極品木屬性功法，肝屬木，上主於目，故而習至第五層，他的一雙靈目已具有粗略地辨別各種靈氣的神通了。

女生目光一凝，先前的羞澀早已消失無蹤：「這位同學說話可真是直接，看來我也沒有看錯，你果然不是普通人。」很顯然，對於石淮看出她的跟腳沒有絲毫驚慌。

事實上，有些事情本來就不是什麼秘密，像京都這樣的大城市，本來就不適合修行，更何況京城被華夏氣運籠罩，九五真龍之氣對於妖邪之氣有着極大的剋制，一般妖魔鬼魅都不會在此作祟。但對於龜蛇之屬來說，這絲真龍之氣卻能幫助它們開啟體內的一絲真龍血脈，提高資質。而眼前這位女生便正是一名冒險融合龍氣的蛇妖。

女生向著石淮走近了兩步：「既然你看出來了，我需要陽和之力滋補，不如將你身上的陽氣借一半給我？反正以你的體質，不過是虛弱個十天半月而已……」話語間笑意盈然，水光瀲灧的雙眼中卻滿是挑釁的意味。

「呵呵，神經病……」石淮笑了笑，沒再理會，拖着箱子轉身便走。「你！……」蛇妖原本是想激怒石淮以激發他的血氣，卻不料石淮根本不接招，反倒將她氣得夠嗆。蛇妖銀牙一咬，似乎下了什麼決心，手中飛快地結印，一條常人無法看見的烏黑蛇影便向著石淮飛去。

「哼！」石淮的好脾氣終於用完了，微微轉過身來，身上青光一閃。「噝……」那蛇影竟似突然被抽掉了脊椎一般，一聲哀鳴縮回了蛇妖體內。蛇妖也是一聲驚呼，頓時花容失色，接着便是一聲悶哼，嘴角沁出一絲鮮血，滿臉驚怒地看向石淮：「不可能！……」

石淮身法如飛，並指如劍，直指蛇妖咽喉，指上凝聚的青光透著殘忍的美感！眼見避無可避，蛇妖死死閉上了雙目。然而，石淮的手指終於停在了她喉前寸許處的地方。

蛇妖緩緩睜開眼睛，死裏逃生，她的呼吸有些粗重：「你已經抽走了我身體里的龍氣，還想要幹什麼？」

「我想幹什麼？我已經一再忍讓，是你一直不知進退，非要與我為難吧？」石淮冷聲說道，儼然一副高手作派。

其實此時他心中正大呼僥倖――以蛇妖的實力，即使在京都受到壓制，若是與石淮正面對抗，勝負也在五五之間，可她偏偏要用妖術強奪石淮的元氣，卻不知句芒木靈功作為極品木系功法，在掠奪元氣補益自身方面極其霸道，反而將她體內那絲尚未煉化的龍氣吸走，令她元氣大傷。

「你卑鄙！誰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故意引誘我攻擊你，好謀取我體內的真龍之氣？！」蛇妖氣急敗壞地喊道，雙眼一紅，竟似要哭了起來。

石淮雖然深知眼前的女子是個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妖物，絕對不能輕信，可他自己畢竟也只是個沒見過世面的愣頭青而已，眼見這樣一個嬌弱女生在自己面前泫然**泣的樣子，再想想她一個小妖在京都生存也頗為不易，辛辛苦苦吸取的一絲龍氣卻被自己奪走，心中也不禁有些不忍。

「隨你怎麼想，懶得理你！」石淮收回了手，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地拖着箱子朝宿舍樓走去。

蛇妖輕輕地抹去了眼角的淚水，望着石淮遠去的背影，眼中滿是怨毒的神色，嘴角牽起一絲冷笑：「哼，你不知道蛇是很記仇的嗎？敢抽走我的龍氣，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再遠遠看着石淮那左顧右盼，對什麼都充滿好奇的姿態，似乎對剛才發生的事絲毫沒有放在心上，心中更是一陣莫名的惱怒，幾乎讓蛇妖咬碎一口銀牙：「這個該死的傢伙，你給我等著！」

卻說石淮一路走去，儘力表現得雲淡風輕的樣子，心中卻是緊張地提防著身後，唯恐這妖精還有什麼手段偷襲。「真是晦氣，想不到第一天來學校竟遇上了妖怪……」石淮心中暗暗嘀咕，也不禁有些后怕，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可以化形的妖怪。也當真是無知者無畏，要是他知道這蛇妖的法力沒被壓制時是多麼的難纏，絕對不會像剛才那樣鎮定。要知道精怪化形，至少需要達到通靈境的修為，如果用句芒木靈功衡量，那就是超越了第九層的存在。

世間萬物修行，法門萬千，僅僅那些傳承已久的正統法門便已多不勝數，更不用說各種千奇百怪的雜家功法。但不論是修行的哪一條路，無非都是想要逆天改命，提高自己的生命層次。所以，無論各種法門如何劃分自己的修鍊層次，按照修士的生命層次都可以劃分為通靈、元神、真仙三大境界。

通靈通靈，不論是人是妖，到了這一層次，就已經是超脫凡俗的開始，或者說進入了一個全新的生命層次。也只有晉入通靈境的人，才能真正了解到修行界的一些情況。湘北石家，若不是石淮的太爺爺僥倖跨入通靈境，也不可能在修行界有一席之地，而石淮這樣一個距離通靈還十分遙遠，尚不能算作修士的小角色也不可能有現在的眼光。

不過因為太爺爺也不過是句芒木靈功第十層，剛入通靈的強者，對於再往上的元神境也並不了解，只知道那是一些陸地神仙般的人物。至於真仙境，那便只存在於傳說中的白日飛升的人物了。不過對於這些，石淮向來只是當故事聽着罷了，武功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練成的，石淮只想能勉勉強強保護自己，外帶欺負一下普通人就夠了，什麼通靈元神之類的，都是浮雲。當然，這話它是萬萬不敢說給家裏的長輩們聽的。

確定已經遠離了那妖精，石淮不禁分出一部分心神內視，看到丹田中那團青碧的句芒真氣里，不斷顫動的一絲金色氤氳，嘴角不禁牽起一絲笑意：「也算是因禍得福了，這絲龍氣可是難得的好東西啊，嘿嘿，要是真像那妖精所說，去引誘其他妖精攻擊我，然後奪取他們的龍氣……」石淮不禁有些走神。

「呸，想什麼呢？哪有這麼好的事？那些妖怪可不是好招惹的，更何況，這似乎也太缺德了一點……」石淮不禁又想到了剛才那妖精的表情，總覺得有些不忍。搖了搖頭，拋開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卻發現宿舍樓已經就在眼前了。

石淮沒有想到，自己竟是第一個到達宿舍的。領來被子，選了靠窗了一張床鋪展開，將箱子裏的東西拿出來安置完畢，石淮長吁了一口氣：「呼……還有些要買的東西，下午再去吧，趁現在沒人，趕緊將那龍氣煉化了……」感覺到丹田中那絲龍氣漸漸有些不穩定的跡象，石淮關上宿舍門，打開窗戶，對着窗子站起了木神樁。

意識中，雙足彷彿根系，深深地扎進地面，雙手彷彿枝條，充滿柔韌的力量，並以肉眼難辨的微小幅度顫動着……窗外飄入一絲常人看不見的綠色氣息，繚繞在石淮周身，石淮卻似乎渾然不覺……

內視之下，青碧色的句芒真氣在各大穴竅間運轉，一絲都沒有出差錯，經過眉心時更是小心翼翼，似乎怕觸動了什麼禁忌。運行幾周之後，石淮開始用意識引導丹田中的那絲龍氣――龍氣猶如一絲金色的氤氳，輕柔卻並不穩定，而且所過之處，經脈都是一陣灼燒的疼痛，疼得石淮齜牙咧嘴，片刻間，後背都已經濕透。不過，那些被龍氣侵蝕過的經脈隨後便被句芒真氣修復，並帶上了一絲若有若無的金色，變得更加通暢而堅韌。

龍氣對於武者來說可是不可多得的寶貝，理論上來說，若是有足夠的龍氣，完全可以將肉身直接強化到通靈境的程度，武者只需積累真氣，磨礪心境，便可一路無阻地進入通靈境。只不過理論終究只是理論，習武之人多是熬煉肉身，不懂攝取之法，更何況即使是對於專修術法的妖仙，攝取龍氣也並非易事，故而這龍氣，少有武者覬覦，石淮此番若不是機緣巧合，也斷然不會想到自己可以用龍氣淬鍊身體。

「傳說龍氣可還是牽扯到氣運的東西呢，要是有足夠龍氣，可以把一個人的命格改造成帝王之命……嘿嘿……」想到這裏，石淮不禁一陣YY，想當年劉邦斬蛇起義，說不定就是得了那白蛇體內的龍氣呢？倒不是石淮有什麼當皇帝的妄想，只不過想想自己一個小人物能與人家漢高祖經歷相似，不是一件很值得得瑟的事情嗎？這樣想着想着，痛苦倒是減輕了不少。

龍氣在靜脈中遊走，漸漸也已行至眉心，石淮立刻摒除所有雜念，集中所有心神全力穩定住這絲金色氤氳。奈何這龍氣，似乎也帶上了遠古神龍的那一分桀驁氣息，竟猛地一顫，向眉心深處偏離了一絲。

眉心深處，一點米粒大小的無色能量縮成一顆種子的模樣，感應到那絲龍氣，輕輕顫動了一下，僅僅是輕輕顫動了一下――不是畏縮的顫動，而是像人熟睡時被蚊子擾到的那種顫動――龍氣轟然潰散，連同佈滿全身的句芒真氣一同被打散，竟沒有一絲反抗之力。「不好……」散開的龍氣盡數滲入眉心穴竅，石淮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然而，眉心卻並沒有沒有一絲疼痛感傳來，只是隨着龍氣的融入，眉心的穴竅生生擴大了一輩，那一點米粒般的奇異能量卻再沒有絲毫異動。

「唉……」石淮嘆了口氣，不知是慶幸還是無奈――從小到大，自己眉心深處便潛伏着一絲奇異的能量，無質無色，卻霸道無比，句芒真氣只要稍微有所偏差，靠近分毫，必然會被全部打散，這種感覺雖說不上有多痛苦，但總歸是十分難受的，故而石淮雖然懶散，在對真氣的控制上卻遠超常人――人都是被逼出來的。「想不到，龍氣也沒有一點抵抗力……」石淮身手摸了摸眉心，微微苦笑――龍氣拓寬眉心穴竅的效果雖然不在計劃之中，但應該不是什麼壞事，只不過，這種事以後還是要小心一些，畢竟眉心這種地方至關重要，自己的性命可只有一條。

眉心的奇異力量一直是石淮的困擾，甚至即使是達到通靈境的太爺爺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同時，這也是他心中的一絲遺憾――隨着自己功力不斷增強，經脈日益通暢，真氣與那奇異力量的接觸已經越來越頻繁，總有一天，這力量會成為自己實力提升上最大的障礙，這也是為什麼石淮不去幻想成為強者的原因之一。雖然不相信命運，可有些事，的確是無法改變的。

「再鞏固一下吧。」他又一次閉上雙眼，擺正姿勢，如同一棵欣欣向榮的樹木，在和風中微微顫動。

此時，女生宿舍中正有一個女生紅着眼睛坐在床邊，柔弱的表情配上她那嬌媚的面容，足以令人生起無盡的憐惜之情，這一幕若有男生看見，不知道有多少人會主動請纓來當護花使者。

「梓欣姐，你到底怎麼了？到底誰欺負你了？」一個女生站在旁邊關切地詢問道。這個女生的裝扮十分簡單樸素，卻給人一種清麗脫俗之感，兩人對比之下，竟似乎還要略勝一籌。

「我沒事……是我自己沒用……」那個名為梓欣的女生幽幽地說道，說着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謝謝了，紅胭，我突然跑到你這兒來哭，給你添麻煩了……只是，我當時第一反應就是過來找你，所以……」

「梓欣姐，你別說這些，快說到底是誰欺負你了，我給你出頭！」女生秀眉一挑，一臉英氣的說道。

「不要……那個人手段不弱，要不然，也不能奪走我的龍氣……」說着，梓欣的眼睛又紅了，似乎又要哭了起來。如果石淮在這兒，便能認出，這個名為梓欣的女生，赫然便是先前的蛇妖！

「什麼？！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早告訴我？那是你本命兼修的龍氣啊！你現在怎麼樣了？……那人是誰？我一定幫你討個公道！」紅胭義憤填膺地說道。

「還是算了吧……我……」

「怎麼能算了？你的修為受到壓制，我還可以幫你啊，即使我也不行，也總有人可以收拾他！」紅胭笑了笑，話語中透著無盡的自信，配上她那清麗脫俗的面容，簡直讓人不敢逼視。

蛇妖現出一副為難的慌亂之色，似乎心中已經有了陰影，不願再提及那人，看得紅胭越發氣憤，她卻沒有發現，蛇妖的眼眸深處，透出一絲得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