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再會之時(一)

番外六 再會之時(一)

羅殷花了三秒睜眼,外面天光大亮,窗帘也擋不住陽光照射。他擋住眼,伸長手臂在枕邊探了探,平日放置在床頭的手機不見蹤影。他又花了三秒坐起來,薄薄的被單從肩部滑落至小腹,視線順勢往下,即便不掀開被單,憑着輕柔貼身的觸感,他感受到自己現在全裸著。

再次花了三秒時間消化這個事實,並整理頭緒。全裸,肩膀上殘留半枚牙印,頭痛欲裂。周遭沒有嘔吐污漬,從房門到床邊,地板光潔無物。看來他喝醉之後還能保持清潔。

半敞的房門被人推開,羅殷循聲望去,陽光強烈得不正常了,來者肩部以上竟然都被一團光遮蓋着。他眯着眼睛使勁分辨,徒勞無獲。從外露的結實小臂可以認出是個男人。

男人聲音輕柔,怕吵醒他似得,進來見他醒著,在他視角盲區的床沿邊撿起手機放回床頭櫃,又走到窗邊拉攏遮光窗帘。

屋內光線頓時柔和昏暗不少,羅殷好受多了,但男人肩部上的光團才堪堪縮小到脖子以上。羅殷捏了捏鼻樑,想着是不是戴眼鏡才能看清,這時男人與他心有靈犀,遞來眼鏡。

羅殷戴上眼鏡,四周格外清晰,男人臉上也清晰不少——那團光,從沒有明顯邊界的圓團變成一個規矩的圓,就好像誰在他臉上貼了一個圓,無論從哪個角度都看不見五官。

男人遞上他的衣褲,待他穿戴好,又將手貼上他的額頭,自言自語:「沒有發熱。」說完不顧他,走到門外。

羅殷則站在洗手台前。鏡子很誠實的照出他的模樣,只是鏡子裏的人和他認知中的自己,有微妙的差別。到底是什麼,羅殷又一時半會兒說不上來。

洗手台上杯子、牙刷、毛巾之類都成雙成對,而洗髮水、沐浴露、洗面奶這些可以共用的都是大容量的家庭裝。很容易推斷出一個事實,他與某一個人親密地同居了。

客廳餐桌上擺好了早餐,如果十點半還算早的話。

那個男人已經坐着在吃了,問羅殷:「可能涼了,要熱一下嗎?」

羅殷搖搖頭,本想拒絕和這個來歷不明的男人吃飯,肚子卻咕嚕一聲,男人笑說:「快吃吧。」而他在聽到這三個字后,身體自然而然拉開對面的椅子,坐下進餐。

男人在吃飯時還不停說着話。奇怪的是,羅殷還能忍受,甚至樂意聽他嘮嘮叨叨的聲音。

「好些了沒?」

羅殷點頭。其實並不好,他頭痛得厲害,甚至看不清眼前這個人。

「你昨天喝太多了,以後再不許這樣了。」

這樣親昵的語氣,難道是我的朋友?羅殷快速搜索一遍,遺憾地發現並沒有一個朋友能這麼親密。

「幸好沒吐。要是吐了你就自己收拾乾淨吧。」

肯定也不是家政了。

羅殷給不出什麼積極的反應,這讓對面的男人有些着急了:「吃完了你還是再睡會兒吧,真的沒有哪裏不舒服嗎?」

羅殷從善如流地放下碗筷,抬頭望着那光團,思索再三,決定問明白:「我眼睛有點看不清,所以你是誰?」

對面的男人「咚」地放下碗,在羅殷面前揮手,「這是幾?」

羅殷如實回答:「五。」

男人收回手,問:「你記得自己叫什麼嗎?」

羅殷又回:「我知道。」

男人最後問:「你是不是酒還沒醒,還是在夢遊?」

現在的情況,最大的一種可能性,羅殷酒沒醒,而且還在夢遊。

羅殷走到床頭,拿起手機。手機倒和他記憶里沒什麼不同,只是更薄更輕巧了。他看着屏顯上的時間,一陣沉吟。如果按手機上的年份時間計算,現在的他已經40歲了。這個醉酒夢遊的他,比現實的自己,多活了九年。或者換一個說法,他在做一個40歲時的夢?

「40歲……」

跟在羅殷身後進來的男人聽見他的低語,從背後搭上肩膀,嘻嘻地笑起來:「也才40嘛,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順,七十縱心所欲不逾矩。你看前面還有好久可活呢,不要傷心啦。」

羅殷根本不傷心,反而有些好奇了。

男人嘻嘻哈哈地:「我才33,也有好久可活呢,羅先生。」

「羅先生」三個字又輕又媚,勾得羅殷心尖發癢。男人繞到羅殷正面,墊腳仰頭毫不客氣地親上來,臉貼臉的距離,羅殷眼睛睜大,終於看清了男人的嘴唇,然而只是一瞬。

男人退後一些,撒開手,臉上依舊蓋着光團,語氣好似很受傷:「不親就不親,幹嘛一副見鬼的表情。」

羅殷微微低下頭,憑着感覺對準男人的唇部,卻只碰到唇角。

「真的酒沒醒啊?」男人又開心地抱怨,說着也親了親羅殷的唇角,拉着他躺在床上,「難得休息,還是好好睡一覺吧。」

羅殷蓋被單,閉上眼睛,正是這個主意,說不定再睜眼醒來,就是31歲的,清醒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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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殷視角。平行番外,時間線在正文開始羅殷醉酒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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