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高蛇10

比高蛇10

外公見了小米的眼神,心中一驚,心想,莫非剛才馬臉長袍不是獨自來的?不然小米的魄如何能看到父親和小米的背影?何況馬臉長袍也說了,父親和小米生前已經修鍊過離魂之術,不會像其他亡魂一樣飄飄蕩蕩,渺渺茫茫,他們能比較自如地控制魂魄。

外公還是心有存疑,如果父親的魂魄來了,為何不跟他打一個招呼?不過外公又給自己尋了一個答案。葬禮上如果有人哭得過於傷心,就有人在旁勸道:「不要哭得這麼傷心,你這樣子,亡人都捨不得走了,耽誤了上路的時辰!」或許親人再見難免繾綣流戀,父親不想這樣。

不明就裏的馮俊嘉安慰小米道:「孩子,你在說胡話呢,你明明就在這裏,怎麼可能被馬老秀才帶走呢?」

小米不聽馮俊嘉的勸,雙目凝視大門的方向,竟然落下淚來。

半年之後,小米尋到了香嚴山,香嚴山是這塊地方出了名的尼姑庵。尼姑庵里的住持是一個非常有善心的出家人。這個住持偶爾還回生養她的俗世家裏看看,照顧她尚在塵世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倘若她在路上碰到捉魚捉蝦捉螃蟹的小孩子,便會掏出幾毛錢來,要求小孩子將捉到的生靈放走,如果小孩子聽了她的話,那幾毛錢便會落到小孩子手裏。如此幾次之後,很多小孩子故意事先抓了小魚小蝦小螃蟹,然後在她要路過的時候假裝撞上去。她便會將小孩子手裏的生靈一一救下,而小孩子們的貪心得到滿足,拿着錢歡天喜地地回家。

小米認為香嚴山的住持如此心善,必定會答應她的請求,留她在香嚴山出家。

馮俊嘉和顏玉蘭早知道了小米的打算,千勸萬勸,可是勸不住。

小米是半夜啟程去香嚴山的。香嚴山相隔她家有四十多里。她要在住持和尼姑們開廟門之前趕到那裏,跪在廟門前,以證明她的誠心。她聽說很多想遁入空門的人慕名而去,可是幾乎全部被住持拒絕,說那些人誠心不夠。

那天,當一個清瘦的尼姑打開廟門的時候,她看到外面的石階上跪着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那女子的頭髮上結滿了顆顆粒粒的露水,彷彿是從幾百年前一直就在這裏的石像。

尼姑立即去告訴住持。

不一會兒,住持就來到了廟門前。

那住持見了小米,問道:「你有何事相求?」

小米道:「我要出家。」

住持問道:「你為何要出家?」

小米回答道:「因為覺得世無眷戀。」

「既無眷戀,活着就是了,不是非得出家。」

小米覺得自己說錯了,於是改口道:「我要跟着師傅學習經文,普度眾生。」

住持道:「普度眾生更不能出家了。你還是回去吧。」她一揚手,然後轉身要離去。

小米忙追問道:「為什麼普度眾生更不能出家?那師傅您出家又是為了什麼?」

住持已經轉身,背對着小米,她沉默了片刻,回答道:「出世在於度己,入世在於度人。進這個門的,都只能普度自己而已。」

小米的魄的性情掩飾不住了,辯道:「出家人五大皆空,應該是覺得世無眷戀才遁入空門,為什麼您說活着就是了,不是非得出家呢?」

住持回答道:「遁入空門並非世無眷戀,五大皆空並非心如磐石。出家人眷戀的是萬物生靈,空的是自己。等你明白了這個道理,再來找我吧。」

小米回到了家裏,終日吃素,誦讀經文。又過了半年,小米再次要去香嚴山。

這次她沒有半夜出發,而是跟馮俊嘉他們一起吃飯的時候提起的。小米的飯菜跟家人的飯菜是分開的。她的面前只有用菜籽油炒的青菜。馮俊嘉他們該喝湯就喝湯,該吃肉就吃肉。

小米將碗裏的最後一粒飯吃完,然後淡淡地說道:「爸,媽,弟,我還是要去香嚴山。」

馮俊嘉他們已經習慣了小米吃齋念佛,所以聽到她再次提起的時候沒有一點驚訝。他們的心態也發生了轉變,沒有以前那麼抗拒反對。

馮俊嘉放下筷子,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去?」

「這就去。」小米看着空無一物的碗,說道。

「上次你是半夜出發的,怕那裏的住持不收你,這次是不是更應該表現得虔誠一些?」馮俊嘉建議道。

顏玉蘭不說話。她知道丈夫已經同意女兒出家了才會說出這樣的話。她心中還有不樂意,可是知道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兒。

她的弟弟站起來,悶聲道:「姐姐,那我去幫你收拾一下東西。」

小米擺擺手,說道:「不用了。我這就動身,不用算好時辰,也不用帶什麼東西。此時想好了,此時就去。」說完,她放下了碗筷,拍了拍衣服,然後站了起來,一臉的平靜,彷彿她要去的是一個熟識的朋友家,去去就來,所以沒有必要弄得那麼隆重。她朝她的每個家人笑了笑,然後跨門而去。

馮俊嘉和顏玉蘭還有小米的弟弟愣愣地看着小米遠去。等到小米的身影消失不見之後,顏玉蘭留下淚來。馮俊嘉輕聲安慰道:「別哭,這或許才是她最好的歸處。」

小米的弟弟也安慰道:「說不定香嚴山的住持還是不收姐姐,姐姐還會回來的。」

可是小米再沒有回來過。

她在傍晚時分走到了香嚴山。香嚴山的尼姑們正在吃晚飯。小米坐了進去。住持看到小米來了,便叫尼姑給小米打了一份飯。小米接過飯碗就開始吃。

從那之後,小米便一直住在香嚴山了。

如此過了兩年,住持終於給小米剃度。

馮俊嘉他們有時間會去香嚴山看看小米,小米並不拒絕,粗菜淡飯招待他們。

如此過了八年,住持身體日漸不支。

一晚,住持將小米喚至床邊,問道:「十年之前,你是怎樣突然開悟的?你第二次來跟第一次完全不一樣。第一次來,你雖然說世無眷戀,其實還有眷戀執念。你雖然說五大皆空,其實是斬不斷情緣。你要表現誠心,故意清早來到這裏,跪在門前,其實誠心何須刻意表現?你第二次來是隨心而至,無須刻意,我才確認你是開悟了,才收下你。我雖然知道你轉變了,但是為何轉變,我卻不知道。」

小米答道:「以前我是將他當做人,如今我是將他當做佛。心境自然就不一樣了。」

住持欣然一笑,在枕頭上頷首道:「我的衣缽有人可接了。」

小米大吃一驚,連忙跪在床邊,說道:「我修為不夠,您萬萬不可這麼說,這是要折煞我。這裏還有許多資歷高於我的人,您另擇賢才吧。」

住持撫摸小米的頭,慈祥地說道:「修行哪裏是時間長短來判斷高低的?一念成魔,一念成佛。人的境界高低是頃刻之間的事。你的一念之轉變,足夠常人一生去參悟,就連我這麼多年都未能想通,足可見你的修為!你不要擔心,其他的人我會逐個去說的。」

「萬萬不可。」小米連忙磕頭。

住持伸出手,說道:「快起來。」

小米以頭觸地,俯身不起。

住持嘆了一口氣,說道:「唉,死到臨頭,我也可將我的往事說給你聽了。你聽完就知道我為何要將衣缽傳於你了。」

小米一愣,抬起頭來。

住持目光幽幽,如風中燭光,隨時會熄滅。她說道:「我來這尼姑庵,起初也是跟你一樣。我年輕時在省城長沙讀師範學堂,在畢業的前一年遇上一個藥商的兒子,我以為遇到了我此生想要尋找的人,於是放棄學業,跟他結了婚。後來,我跟着他去各地收藥販葯。大概是一年之後,我有一回跟着去了南京,在一次盛大的酒會上遇到一位軍官。我看到那位軍官的第一眼就情不自禁地哭了。當時我身邊很多人在跳舞喝酒,燈紅酒綠,喧鬧不堪,可我的心裏安安靜靜地開出了一朵花。我的阿賴耶識在那一刻蘇醒。我記起上輩子我最心愛的人就是他。雖然他的容貌有所改變,但我能確定他才是我真正想要尋找的人。」

小米坐了起來,眼神渙散。

「我走了上去,問他是否記得我。他看了我許久,搖頭說不記得。但是我沒有就此放棄,我找了借口在南京留下來,一直圍繞在他身邊,偷偷與他幽會。我希望我們在纏綿恩愛的時候能讓他記起些許前世的情景,可是他一直沒有記起。我的丈夫沒有發覺,接下來他去了別的地方做藥材生意,把我一個人留在南京。於是我更加大膽,將他接到家裏來。我跟他說,我要跟他而去。他說我丈夫的父親跟軍中關係不一般,軍隊的軍費和醫藥需要我丈夫的父親援助,如果事情泄露,他會被他的長官處罰甚至暗殺。」

「你們可以逃走啊。」小米說道。

住持搖搖頭,說道:「我可以放棄一切,但是他不能。他還貪戀官位和權力。他沒有想起前世的事情,對於他來說,我就是一個陌生而多情的女人罷了,不值得他放棄一切。所謂前世情緣,對記起來的人來說就是心中的根,或是命里的痛,對已經忘卻的人來說就是一個夢,一個睜眼醒來即已忘卻的夢。夢確實在昨夜夢過,但是你已忘卻,那個夢到底還存在不存在呢?」住持在枕頭上側過頭來,像是問小米,又像是問自己。

後來小米當上香嚴山的住持,附近許多信男信女上山道賀,外公自然也去了。小米跟外公說了自己是如何被住持選中的,也說了住持臨終前的那番話。外公聽到小米說那忘卻的夢時,想起了馬臉長袍的那番話。他不為世人悲歡離合或喜或悲,應該就是將所有的悲歡離合當做是容易忘卻的夢吧?

世上絕大部分人,都是夢中人。

可是那些夢醒的人怎麼辦?

馬臉長袍不願投胎轉世,或許就是為了不做這些虛幻的夢而已。莫非一直待在那邊,反而讓他有種「醒著」的感覺?

外公無法回答。

小米也無法回答住持的問話。她只好問道:「後來呢?」

「後來……」住持眯起眼睛,似乎已經把後來的事情忘記了,要重新記起來非常困難。似乎那段往事也是她做過的一場夢。

「對啊。後來您怎麼來了這裏呢?」小米問道。

「後來我們的事情被我丈夫發現了,不知道是我丈夫脅迫他,還是他自己害怕了。他跟我說,以前跟我在一起並不是喜歡我,只是逢場作戲罷了。我不相信他的話,還死皮賴臉地要跟他走。他卻拋下我走了,再也沒有來找我。他有意避開我,我再也沒能找到他。我丈夫對我非常寬容,我知道我丈夫是真心愛我的人。我丈夫還想原諒我留下我,可是丈夫的父親堅決要將我掃地出門。於是,我丈夫給了我一筆數額可觀的錢,讓我回到了娘家。我用這筆錢在香嚴山修了這座尼姑庵,在這裏修行。你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我說『出世在於度己,入世在於度人』,說的不只是你,也是我自己。可是我這一生仍然沒能將自己普度,而你已經超凡解脫,你的修為遠在我之上,這住持的重任除了交與你之外,我想不到第二個人選。」住持說道。

住持的床邊燃著一根檀香。住持的話剛說完,檀香剛剛燃盡。

「現在……你可以答應我了嗎?」住持問道,她也瞥了一眼那已經熄滅,但是煙灰還在倔強地保持原來的形狀。

小米點點頭。

住持臉上舒展出一個笑容,如同晦暗的檀香被點燃了一般,但是它又迅速暗淡下去,笑容不見了,臉上如同蒙了一層灰。

床邊的檀香灰突然掉落在地,摔成了粉末。

住持圓寂了。

自那之後,小米便成為了香嚴山的住持。

小米在香嚴山當住持當到第五年,外公再去香嚴山的時候,小米已經不太認得外公了。由於之前小米的魂已經將絕大部分記憶帶走,她對外公的記憶本不太深,要不是出家前見過面,小米根本認不出外公是誰。外公說起自己是從畫眉村來的,以前在小米家裏如何如何見過面,這位香嚴山的住持才「哦」了一聲。

外公想起小米剛當上住持時他來這裏道賀的情景,想起那時候小米說的話。外公心想,或許對於現在的住持小米來說,那些往事已經漸漸淡化為一個虛無縹緲的夢了。

小米充滿歉意地對外公說道:「我一心念佛,快把以前的事情忘記了,還請您不要見怪。」

外公連忙說道:「不會,不會。」

小米手指捻動佛珠,眨了眨眼,問道:「你說你是從畫眉村來的,我前不久見了一對夫婦,他們說也是從畫眉村來的。那對夫婦是老妻少夫,老妻老得好像八十多歲了,少夫年輕得只有三四十歲的樣子,好生奇怪!不知道你是不是認識?」

外公心想畫眉村沒有年紀差距這麼懸殊的老妻少夫,便說道:「你是不是記錯了?我們畫眉村不曾有這樣的老妻少夫。」

小米不信,說道:「他們不會騙我吧?騙我又有什麼用呢?不過我也覺得奇怪,那男的說他姓羅,還像剛才你問我一樣詢問我是不是記得他。你我能記起來,他我想了好久也沒能記起來。」

「他說他姓羅?」外公問道。

小米道:「是啊。」

外公道:「不會吧?我們畫眉村的人都姓馬呢。」這話剛剛說完,外公就呆住了!

小米見外公呆住了,忙問道:「怎麼啦?」

「老妻少夫……莫非是……」外公頭皮發麻。他想到了羅布齋。外公曾聽姥爹講過一些關於羅布齋的事情,知道羅布齋和姥爹的交情,也知道他是身外身。

「是已經忘卻的熟人?」小米問道。

何止是熟人?簡直是親人。但是外公不想在小米麵前說這些,免得她好不容易才忘記的事情又被想起。

外公連忙細問小米是如何見到那對老妻少夫的。

小米道,她那天正在禪房裏抄寫心經,忽然一對夫婦走了進來。香嚴山的廟不大,可是香客多,所以突然闖入的情況不少發生,小米已經習慣。

小米剛開始以為是一位老母親帶着兒子來這裏拜佛,可是一看那親昵模樣和眼神,卻有幾分相親相愛的味道。

那看上去三四十歲的男人見了小米,悄悄對那看上去八十左右的女人說道:「小米正在抄寫經書呢,我們待會兒再來吧。」

小米上山之後,除了以前極為熟悉的親人之外,別人都叫她做「師傅」,沒人叫她小米。小米雖有法號,但是這裏的人不習慣叫出家人的法號。

小米聽他們說到她名字時的口吻就如親人一樣,覺得有些奇怪,便放下手中的筆,問道:「你們以前認識我嗎?」

那對老妻少夫對視了一眼,有些驚訝又有些驚喜。那少夫悄悄說道:「看來她是真的忘記了。」

那老妻說:「這樣也好。」

小米想了想,想不起在那裏見過他們,但有一種莫名的親近感。小米想起前任住持去世前說的心中安安靜靜開出一朵花的感受。她感覺自己的心中也有什麼東西蠢蠢欲動,似乎要破土而出。

可是她感覺自己心中那個要出來的東西不是一朵花,而是一個惡魔。它一旦破土而出,就會具有極大破壞力。

小米閉上眼睛,連連念佛。她心中的那塊地方才恢復了平靜。

「我們是畫眉村的人,我姓羅。」那位少夫說道。

「哦。來廟裏所求何事?」小米簡單地回答道。

那位少夫道:「沒有所求,就是來看看老朋友過得好不好。」

那位少夫說這話的時候,那位老妻已經抑制不住了,邁著蹣跚的步子走到小米麵前,緊緊抓住小米的手,一雙眼睛盯着小米的臉看,好像看着失散多年的自己的孩子一樣。看了一會兒,那位老妻居然淚水漣漣。

小米見她如此動情,居然也跟着有了一絲傷感。小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種悲傷的感覺。

那位少夫見狀,忙拉着老妻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道:「來之前不都說好了嗎?不要太激動,不要掉眼淚,看看就走。現在她不是挺好的嗎,你還掉什麼淚水?」

小米記得那天的陽光很好。她看着那對夫婦從她的禪房走出去,走到了外面的陽光下。她突然有種不舍的情緒湧上心頭,她忍不住從後面追去,追到門口的時候停了下來。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追過去幹什麼。明明是不認識的人。

她站在門口看着那對夫婦越走越遠,忽然發現那對夫婦落在地上的影子深淺不一。那個老妻的影子正常,那個少夫的影子有些淺,淡淡的如同即將蒸乾的水印一樣。

「他應該不是人。」小米對外公這麼說道。

那對夫婦走後,廟裏的尼姑們還討論了好幾天,都猜測那對夫婦為何年齡差距會這麼大,並幻想他們背後的故事。

外公聽小米說完,忍不住從小米的禪房往外開,似乎他能打破時間的界限看到那對夫婦的背影一般。

外公心裏清楚,那少夫並不是真正的人身,或許衰老的速度非常緩慢,而那老妻是普通人,時光催人老。那少夫沒有騙小米,他確實是畫眉村的人,確實姓羅。但是小米低估了他的實際年齡。

「或許像以前的住持說過的那樣,他們是我前世見過的人吧?他們還記得我的前世,可是我已經不記得他們了。」小米說道。

那是外公最後一次聽到羅布齋的消息。

又過了三年,一個年紀輕輕頗有氣質的女孩來到了香嚴山,找到了小米,說要出家。

這些年裏,有過不少人想要來這裏出家,小米像之前的住持一樣拒而不收。

那個女孩像牛皮糖一樣粘著小米,非得要在這裏呆下來。她主動幫忙幹活兒,幫尼姑們洗衣,大清早掃地。

一天早晨,小米見她在廟門口掃落葉,想起當年自己跪在這裏的石階上請求住持收留的時候,於是心中一動,主動問那女孩道:「你為什麼非得出家不可?」

那女孩道:「是一個夢指引我來到這裏的。」

「夢?我也常做夢,可是我不認為它們能給我什麼指引。」小米說道。她確實經常做夢,夢到許許多多的事情,可是那些夢就如昨晚被風吹落的樹葉一般,清晨醒來,便被負責打掃的人用掃帚掃走了,出門一看,石階乾乾淨淨,彷彿昨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但是看到石階旁樹上的葉子沒有昨天那麼茂密,又覺得缺少了什麼。

「我的夢不同。」

那女孩要將石階上的最後一片落葉掃掉,小米攔住了她,然後彎下腰去,將那片殘缺的落葉撿起來。那片葉子已經被蟲吃壞,但還脈絡清晰,如同怪物的手爪。

小米看着那片爛掉的葉子,說道:「世界上沒有兩片同樣的葉子。夢也是。每個人的夢都不一樣,不只是你的夢不同。」

小米鬆開手,那片爛葉子如同再一次從樹頭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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稱骨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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