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夢想者」悲歌

墨西哥城，在大批波旁軍進駐后，每天都有憲兵巡邏，夜間更為嚴格，北美戰事期間，還實行宵禁，後來放寬，市民本想這下可以自由活動了，可飛天號事件發生后，整個墨西哥城又開始緊繃起來，新一輪的大規模排查又要開始，市民們白天出行都十分謹慎。

「你要去那裏？」一家平房裏，傳來女主人的聲音。

「能去那裏，就去隔壁酒館喝兩杯，」男主人不耐煩說道：「你就是太緊張，我又沒犯什麼事。」

「你沒聽說嗎，現在街上，只要是男人都會被盤查，你還是安心在家待着吧。」

「為什麼會這樣？」

最終男主人還是沒出去，老實繼續窩在家裏，相對於排解無聊，一旦被憲兵盤查那可不是開玩笑，搞不好就得蹲牢房。

類似情景發生在墨西哥總督發佈緊急戒嚴令期間，男人們都不敢隨意出門，反而是婦女兒童成為墨西哥日常活動的主力軍，他們可以自由購物玩耍，成為墨西哥各大城鎮獨特的風景線。

雖然戒嚴令期限只有兩個月，但那些只有男人光顧各類娛樂場所，生意慘淡，連站街女郎也無精打采，社會秩序幾乎陷入停滯狀態。

最近，墨西哥總督府也像熱鍋上螞蟻，有苦無處說理，皇帝陛下的詔令不能不遵守，但社會經濟為此承受巨大損失。

總督佩魯斯又再次面帶愁容，召見如今負責中北美洲安全事務特使的奈斯，他現在可謂是手握重權的一方諸侯，但明面上還是要給地方總督面子。

「奈斯先生，我想知道，你們目前調查進展如何？」

「總督閣下，一切進展順利，在戒嚴令期限內能完成。」

佩魯斯雖然不太相信，可對方已經這麼說，他也不好再說什麼，無奈道：「戒嚴令發佈近半個月，墨西哥彷彿陷入衰退一般，希望奈斯先生儘快結束這件事，恢復墨西哥的安定繁榮。」

奈斯點點頭，「總督閣下請放心，我們的目標就是保證墨西哥長久的安定繁榮，陛下為此特別撥款，徹底肅清墨西哥反叛分子。」

奈斯又搬出皇帝，把佩魯斯想說的話給堵回去，只有大事發生才有他發光的機會，嘗到權力帶來的快樂，是任何東西無法比擬的。

兩人不咸不淡結束會面，奈斯回到住處，立刻下令排查範圍，覆蓋所有墨西哥城街區，雖然在佩魯斯面前信誓旦旦，但最近行動進展並不順利，至今還沒抓到人，心裏也不輕鬆。

隨着憲兵排查範圍擴大，以往偏僻的街區也被納入排查範圍，浩浩蕩蕩的排查行動令整個墨西哥頓時風聲鶴唳。

墨西哥城西南角，有一間鐵鋪，老闆名叫哈倫特，四十多歲，沉默寡言，極少外出，每天都營業到很晚，無論顧客多少，一直如此，附近的人都以為他敬業，很少人會往他處想。

夜晚的墨西哥城更是寂靜可怕，有時巡邏憲兵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空曠街區令人格外警惕，被放冷槍的機會反而會增加。

憲兵經過哈倫特鐵鋪，看到還在營業，一個進去負責排查詢問，而其他人在外警戒。

哈倫特面對憲兵也很平靜，這反而引起對方注意，按說普通市民面對憲兵都會緊張，這是本能反應，然而這個粗壯的鐵匠竟然如此淡定，顯然不簡單。

哈倫特回答十分簡潔合理。憲兵一時間也沒發現什麼破綻，吩咐注意安全有事及時上報之類的話就帶隊離開。

哈倫特冷冷目送憲兵離去，也不再營業，關好鐵鋪的門，回到自己小卧室，移開衣櫃，地面顯露一塊隔板，他敲敲幾下，隔板被人推開，鑽出個逢頭垢面的大漢，捂著胸口直喘氣，估計在底下憋的不少時間。

等大漢緩過勁，哈倫特直接說道：「你趕緊離開，這裏已不再安全。」

「怎麼了，害怕受牽連？」大漢眼神變得不友好起來，掏出把白晃晃匕首，放在手心裏把玩，似笑非笑看着哈倫特。

「鐵匠先生，現在我想吃點東西，還有，是否離開，不是你說的算，明白？」

哈倫特面容收緊，冷冷道：「你們要我做的事已經完成，現在是該結束合作的時候了。」

「嘿嘿，你似乎不明白自己的處境，」大漢發出冷笑，突然一個反手，用匕首架在哈倫特脖子上，一臉獰笑道：「我現在就可以結束你，像對待只小雞一樣。」

「為什麼還不動手？」哈倫特也不是好惹主，冷漠的臉看不出一絲慌亂。

雙方對視幾秒鐘，大漢先收起匕首，插回腰間，看一眼哈倫特，苦笑道：「事實上我現在無處可去，組織已經解散，沒人可以和我搭上線，這很悲哀不是嗎。」

哈倫特整理衣領，拍拍身上灰塵，走出房間，不大一會兒，又走進來，手裏多了瓶酒，和牛肉乾。

「就剩這些東西，明天晚上我想辦法送你出城。」

大漢也沒立馬搭話，啃一口牛肉乾，又猛灌口酒，緩緩后，苦笑道：「也許以後我會像你一樣當個鐵匠，那些沒意義的口號，現在想起來真是一個笑話，我也成了笑話。」

哈倫特看了看大漢，嘆口氣：「事實上，你們做的事很有意義，只是時機未成熟，也許幾十年後，你們的理想會實現。」

「你真不是個簡單的鐵匠，」大漢搖頭釋然般說道：「我今晚就會離開，獨立也許不是夢，希望你能見到那一天到來。」

兩人相視而笑，只因墨西哥可以讓他們放下芥蒂，也許夢想者並不只有他們，但能為夢想付出一切的人真的不多。

至少哈倫特就不會像大漢這般捨身忘死，但不妨礙他做些事，「我計算過，巡邏憲兵，每個小時會經過這裏，巡完這條街大約十五分鐘，也就是說，你現在走，正好錯開他們，至於你如何出城，抱歉，我幫不了你。」

大漢吃飽喝足，打了個嗝，說道：「避開巡邏憲兵，對我來說不是問題，可我還想在城裏找到同伴，這也是我想繼續留在這裏的原因。」

哈倫特暗自苦笑，原來自己多慮了，不過剛才那位憲兵官已經有所懷疑，也許此時外面已有暗哨。

「剛才進來的憲兵，似乎察覺到異常，你或許再等等。」

大漢疑惑道：「你是說外面已經不平靜？」

哈倫特點點頭，「不要小看他們，皇家情報局加大排查範圍，不少暗探化裝進入各處街區，你現在繼續待在這裏，反而最安全。」

大漢搖頭說道：「可你就會有危險，不是嗎？」

「也許從和你們合作開始，我就已經不再安全，你就安心住下吧。」

哈倫特說完，直接走出房間。

大漢摸摸額頭，心裏糾結，他不想連累哈倫特，可出去被發現同樣會發生，那幫情報局惡棍們，可不會心慈手軟，寧可錯殺也不會放過是他們愛乾的事。

當大漢起身準備躺下休息時，外面果然傳來一連串腳步聲和吆喝聲，他忙走出房間，正好碰上哈倫特。

「我們被發現了！」哈倫特看到外面火光大作，就知道憲兵已經包圍這裏。

大漢凄然一笑，「我叫費多斯，謝謝你款待，哈倫特先生。」

哈倫特一驚，忙拉住費多斯，「別衝動，不值得。」

「當我的父母被西班牙人殺死那一刻，我的人生就剩下復仇，」費多斯說完，拽開哈倫特的手，直奔窗戶而去。

外面大批憲兵隊包圍了鐵鋪，正要組織抓捕，突然一個人影破窗而出，直奔他們而來，異常勇猛。

「開火！」

站在外圍的憲兵官，來不及多想，直接下令開火，頓時槍聲大作，可憐費多斯被當成靶子無情射殺，高大的身軀站在黑夜中不斷抖動，直到槍聲停歇後，才緩緩倒下。

哈倫特目睹了這一切，緊握拳頭，身體微微顫抖，嘴唇都咬出血也渾然不知，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被圍殺，無關對錯，這都是他見過最血腥最殘忍場面。

憲兵官舉手示意收槍，走進已經血肉模糊的屍體，蹲下身仔細查看，接着火光，他發現不是鐵鋪老闆，忙看向鐵鋪。

「哈倫特先生，我們又見面了，剛才你也看到了，反抗的後果是什麼，希望你能明白，我們是紀律部隊，只要認真配合我們調查，我們會按照法律維護你的權利，給你幾分時間考慮。」

很快，鐵鋪的門打開，哈倫特舉著雙手，走出來，憲兵官揮手示意，幾名憲兵圍住哈倫特，給他戴上鐐銬。

憲兵官走到哈倫特跟前，十分客氣道：「你的決定是正確的，無謂掙扎只會讓你喪命，好好配合我們，你會很安全。」

哈倫特依然沉默，也許憲兵官的虛偽嘴臉讓他噁心，被押走時，還回頭看向鐵鋪，憲兵正在裏面翻箱倒櫃。

當鐵鋪一切回歸平靜，好奇的市民偷偷打開門窗，想看外面還有什麼可看的東西，可沒人會關心那位鐵匠將遭遇什麼，這就是墨西哥的現實，安逸壓垮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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