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光源

守望人哨塔底下，亞德盤坐地上仔細觀察阿赫斯做的每個動作，單手握住劍柄，力量流涌劍上，劍身的紅色進而轉變為劍鋒的赤紅，阿赫斯雙手高舉起劍，一隻腳邁向前引導身體前傾，最後，亞德看見一瞬的如太陽般的赤紅。

一聲爆炸驚起黑色森林的群鴉，哨塔周圍少了幾棵樹，這些樹都被阿赫斯的一招斬擊毀滅剩少許的殘骸，這時候，亞德才敢從大石頭後面探出腦袋瞧瞧阿赫斯面前濃煙滾滾的坑，如果不是躲在大石頭後面死死抓住，亞德恐怕要被剛才的狂風吹走了。

阿赫斯讓這個絕招的破壞力完美呈現給亞德看到，等濃煙散了，亞德還看見坑的底部堆積木渣燃燒的余焰，看起來這更應該是火焰派系專精的魔法師才做到的竟然由阿赫斯和手中的一把劍做到，亞德震驚之餘更急不可耐地想知道這個絕招的名稱，阿赫斯轉身說：「我將要教會你的這個絕招區別於你在白銀之劍分院課堂上學到的普遍招式有更強大的破壞力和更高的學習難度，這個絕招的分支很多，冒險者習慣叫崩山斬，雇傭兵則叫大劍重擊，我覺得曾經的某位孤身一人破壞城門的英雄用得最棒，它因此終結兩個公國的戰爭，所以我管這叫終結之劍，它能夠發揮超出你全力的最強一擊，通常使用一次人就會累倒。」

「為什麼阿赫斯導師沒有倒下？」

亞德問，阿赫斯頓了頓，他的回應就是一敲亞德腦袋的拳頭把亞德敲得捂頭叫疼。

「因為我只是做個樣子給你看而已，以我的實力使用終結之劍，你早被狂風連着和大石頭一起飛到老遠去了，包括這座哨塔也是，我可不想毀掉守望人哨塔被魔法學院那群老傢伙追討賠償，當然，這座哨塔也是我唯一的歸舍。」

阿赫斯說到最後在心底有一聲憶念的長嘆，接着，阿赫斯正式開始教導亞德學會這個傳承的絕招，守望人哨塔底下時常響起阿赫斯對亞德的訓罵。

「雙手舉劍！挺直這條腰板！斜一點點都不行立馬重來一遍！」

「最關鍵的就是發揮超出全力這點，接下來不用理會我的任何話和周圍一切，只顧讓自己集中精神！」

「儘管你做到了發出劍的耀光，可你打偏了，攻擊前方的敵人！不是轟地面！」

這一聲聲近乎臭罵的教導，還有阿赫斯多次示範以至於守望人哨塔周邊的樹木都退一圈，亞德付出前所未有的努力最後傳承了這招終結之劍，他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艾麗雅，但這樣的絕招已是亞德默默準備的守在艾麗雅身邊的最強大力量。

所以，當亞德看到巨狼來襲，自己自然守在艾麗雅身前為她阻擋任何靠近的危險，這樣的力量就是為此刻而傳承至亞德的終結之劍上，所以亞德聽不到艾麗雅的叫聲，他只能站在那裏做出最後的一擊。然後，亞德所能感受的整個世界又回歸黑暗，黑暗持續好久，亞德時而浮想回自己的每段過往，流過的時光記憶漸漸化為碎片，突然有個記憶令亞德拚命要保護住不讓她化為碎片，那是每天看到的艾麗雅的溫柔笑容，這份記憶的破碎令亞德掙扎，哭吼，當亞德把手伸向那抹笑容的時候，整個世界的黑暗都破開了。

「我這是……在哪？」

亞德醒來時，發現自己搖搖晃晃的飄浮在半空中，地面和藍霧快速掠過，亞德開始感覺到腹部的疼痛，不知道身上這副白銀盔甲有沒有破損。

突然亞德回想起來，他還是搖搖晃晃的掠過地面上方，是野獸用巨大的嘴牙叼著亞德自己跑往某個地點，至於叼着他的這頭野獸，亞德不用動頭去看就知道是抵抗了一招終結之劍的巨狼，亞德還是低估了這頭巨狼的實力級別，當時的結果百分百就是自己被這頭巨狼給叼走了，現在自己不知道要被帶到哪裏去。

還有一個大難題，自己要怎麼辦才能脫離狼嘴，雙手是空着的，半刃劍丟失了，要穿着副白銀盔甲赤手空拳獨斗這頭巨狼只能是不自量力的找死，搖搖晃晃的被狼嘴叼著掠過陣陣藍霧看着地面飛速而過，亞德想着艾麗雅，這可能是他生命中最後的短暫時光了。

「這就是我的結局了嗎？」

亞德沒有祈求幸運女神的習慣，也沒有像其他學生那樣信仰哪位神，在半空中跟着巨狼的跑動一次次甩動的雙手因為亞德害怕巨狼發覺后猛咬自己而不敢發力，帶着絕望的迷茫，亞德不禁閉回眼睛等待所謂的命運指引自己抵達終點。

就在閉着眼的剎那安靜過後，突然從藍霧裏衝出一頭更龐大的魔獸橫向撞歪了奔跑中的巨狼，巨狼被突然的襲擊撞得側翻倒地，狼的嘴巴碰巧在這時鬆開了，亞德睜開眼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然後重重地摔了個底朝天。

兩聲來自不同魔獸的狂吼震耳欲聾，亞德爬起來抬頭看見本來叼走自己的巨狼恰好被另一頭比它更龐大的魔獸視為獵物。

「快逃！」

亞德的腦海里當即只想到這個沒有別的，誰也不保證那頭更龐大的魔獸要不要吃這邊瘦小少肉的人類，雖然巨狼才是主要的大餐，但大餐附贈點小肉不會讓飢餓的魔獸拒絕。

這裏還是幽林中，亞德用盡恢復的力氣衝進藍霧不停地跑，背後傳來的魔獸間的廝殺越來越難聽見，為了不給它們嗅着氣味再追來，亞德只能奮力再跑了挺遠的一段路。不知這片幽林到底多大也不知自己有沒有跑出幽林的中心區域，亞德實在沒力氣跑了，疲憊的雙腿甚至撐不起身體，亞德又倒下喘了好一會兒的氣，幸虧周圍的藍霧沒有冒出哪知魔獸或者可怕的巨魔。

有回點力氣，亞德就站起身觀望四周，無論是誰都一定會在幽林和藍霧中徹底迷失方向，亞德找不到哪個方向可能出林，必須記住的只有自己來時的方向不能返回，不然遇到巨狼什麼的就前功盡棄了。

「我到底該往哪裏走……」

亞德非常迷茫地自語着，低下頭，就好像答案自己來了一樣，亞德看到腳底下有點螢火蟲大小的光，好像踩到什麼東西了，亞德的腳往後退開露出這個發出螢火蟲光的東西真面目居然是小片發光的葉子。

自從看到了這片葉子，亞德緩緩抬起頭，隨之看到了藍霧瀰漫的幽林地面有更多這樣發光的葉子，越是遠的一個方向葉子就越多。這次，直覺驅使亞德往這個方向走，藍霧依舊，但幽林的地面撒有更多發光的葉子，有風吹來，幾片發光的葉子從前方飄來經過亞德身邊再落到身後的地上，這些葉子就是這麼撒開的，亞德繼續走，眼睛注視着藍霧裏的光源，又幾片發光的葉子飄過身邊，亞德終於停下，他呆住了，這片只有藍霧的幽林裏面竟然有一顆通體發光的小樹，這棵小樹與周圍的高樹比起來只有它的光芒勝過高度且獨一無二，它可能是幽林唯一的光源。

亞德慢慢走近，樹枝和稀疏的光葉在他的面前觸手可及，幾粒新芽在生長，幾片嫩葉茁壯成長，幾片光葉隨時飄走，幽林唯一的光源就是這麼棵獨特的小樹。

「你終於來了。」

有一個聲音穿梭在亞德的兩隻耳朵里，亞德眨眨眼，他看見發光的小樹上出現一個老人的光影，這個老人對亞德來說完全是陌生的。

以光影現身的這個老人審視了亞德好久，老人輕搖著頭說：「我等的不是你，我等的該是另一個人。」

自己果然是被人家認錯了，略有尷尬，不過亞德並不需要在意這點瑣事，在藍霧的幽林中迷失方向找到這裏來其實是出乎意料的幸運，亞德不用看這個老人，所以無需在意被老人認錯成想像中肯定比自己好百倍的類似於天才那種人，亞德只看發光小樹後面的植物叢，起初因為太專註看冒出來的老人，亞德沒留意到發光小樹後面的植物叢有一株與菲奈娜的最缺原料完全長一個樣，這才是亞德在意的。

「抱歉被你認錯成了別人，我在幽林迷失了方向追尋發光的葉子來到這裏，雖然我不是你要等的人，但我想要後面那一株植物，希望你能給我。」

亞德指著那株要找的植物對老人的光影說。

「你要這株令毒蛇也恐懼的毒植物？」

老人驚訝道，亞德肯定的點一點頭，老人猶豫半會兒又搖頭說：「你不是我要等的人，我沒必要給你，何況它是一株毒植物，我不知道你要拿它做什麼。」

這種事亞德原本就沒有打算隱瞞，就直接告訴這個光影狀態的老人說是一個藥劑師要用到這株植物的餘毒做原料，為的就是製作一種刺激天賦幫助自己突破十一級門檻的藥劑。

「你只是個十級的小傢伙？而且天賦還很低劣！」

老人非常吃驚，心想真是個很相似的人，儘管這個小傢伙肯定不是他，十級的弱小傢伙叢幽林外邊穿過藍霧抵達這裏，老人不禁產生疑問。

「幽林幾乎所有的魔獸都比你強得多，你是怎麼來這裏的。」

「我參加了一場天才們集結的探索行動，他們當中的領頭者叢古捲髮現這片幽林的中心有先代賢者的寶物，我和天才們一起進入，期間有幾場惡戰，我也是險境求生才到這裏，如你所見，我和其他人分散了。」

亞德沒有隱瞞這事，直白地說了，老人皺一皺眉又問亞德：「現在是哪一年？」

「夕日曆六十五年的冬季」

老人聽完震驚了，他的神色明顯更加蒼老，亞德突然皺一皺眉，趕緊問老人：「你是不是先代賢者？」

「呃，我並不是先代賢者。」

老人頓了頓馬上回答，變成這副模樣的光影不會讓人看見臉羞時的紅色，老人鬆口氣，在一聲沉睡很久才發出的嘆息之後，他瞄了眼發光小樹後面的植物叢。

「那株毒植物你摘了吧，我就當作送給你了。」

亞德因為老人的態度突然轉變以及這句准許而產生些懷疑，他眨了眨眼睛，老人又嚴肅地對他說：「到底要不要？」

「當然要！謝謝你！」

亞德從懷裏拿出菲奈娜準備的小袋子，亞德用手掌套住袋子從地面拔出這株植物裝進袋子裏面大功告成，已經可以離開了，亞德想着不再打擾這位老人在這裏等待別人，可是，他卻被老人一句話叫住了。

「等等，我還有個東西，把這顆苗芽吃下去。」

亞德回過身就看到發光的小樹流落一顆同樣發光的只有豆粒大小的苗芽，老人這樣說，但亞德有點抗拒，也有點謹慎，就算不吃也可以走吧。

「我不希望有別的人記住來這裏的路線，無論作何種承諾都不能令我安心，你把這顆苗芽吃下去，離開后你就不會記住這裏了。」

老人笑著作出解釋，亞德這下沒有多想，一手把發光的苗芽吞進嘴裏然後咽下喉嚨，吃掉了苗芽，與此同時面前的小樹逐漸枯萎，光芒與四周地面的葉子也逐漸消離，亞德完全沒想過事情會這樣，驚慌失措著，亞德卻看到老人慢慢黯淡的光影始終保持對自己的笑容。

「你到底是……」

光源已逝去，亞德原地回到了只有藍霧的幽林，一個人低語疑問與心裏或許已有的答案。

幽林的外邊，天色已經到了傍晚臨近黃昏，安莉卡和南蒂等人一邊焦慮一邊等待，如果從幽林中心回來的突入部隊遭遇什麼不測，這將會引起魔法學院乃至凱爾斯王國的震動，要知道進去幽林中心的除了公主和王子還有五位星辰之子，其中弗爾歐撒這個被賦予領頭者的最強天才也在裏面，天才們的安危牽扯到凱爾斯王國的貴族和大勢力甚至王室。

「他們回來啦！」

有人欣喜叫道，安莉卡和南蒂立刻看見從幽林走出的突入隊伍，所幸艾麗雅也在，可是……

「怎麼了艾麗雅！」

她們跑過去，還看見艾麗雅低頭哭泣著由身旁的泰恩攙扶回來，南蒂冷冷地質問泰恩：「你對艾麗雅做了什麼？」

「南蒂小姐，請你別誤解我，一路上是我的攙扶幫助艾麗雅走出來，她現在很傷心，幫她從幽林的陰影中走出來才是我們這些朋友該做的！」

泰恩有點微怒地對南蒂說道，安莉卡一句話也不說直接弄開泰恩觸碰艾麗雅肩膀的雙手，泰恩鬆開了手，他又制止身後那些替自己感到惱怒的女孩們。

「艾麗雅！發生了什麼……亞德在哪？」

南蒂發現少了一個人，是的，亞德，不停哭泣的艾麗雅身邊沒有亞德的身影，波妮貝爾和盧卡曼走了過來，盧卡曼王子遺憾地說：「那個僕從為了保護主人，與超過二十級的巨狼戰鬥，之後再也找不到屍體。」

安莉卡和南蒂知道后瞪大雙眼，她們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再看看四周，還是沒有那守在艾麗雅身邊的銀髮少年。

「他是個令我敬佩的僕從，更應稱他為勇敢的戰士，艾麗雅，請你別再哭泣。」

這時候，泰恩又靠近艾麗雅並單膝跪下，他伸起的手一邊向艾麗雅顫抖的手而去，一邊說：「請你從幽林中走出來……不用害怕，有我在牽着你呢。」

艾麗雅哽咽著被這些話語喚起，金髮慢慢散開，泰恩看見了那雙天藍的眼睛因淚水像蒙上陰雨一樣，令人同感她的無助和悲痛，泰恩知道或許再來一句話就能勸好艾麗雅，他正要開口。

「艾麗雅！」

一個聲音傳來，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南蒂和安莉卡猛然回頭看去幽林，泰恩的手伸到了空空如也的位置，那個金髮的女孩早已經拋棄無助和悲痛轉身而去，泰恩也在此刻想起來這個聲音是誰的。

「亞德！」

艾麗雅高興地撲進從幽林歸來的亞德的懷裏，天才們的目光聚集向那兒，南蒂和安莉卡也跑過去，盧卡曼王子深感意外不過看見人還活着自然就拍起手掌了，波妮貝爾公主在驚訝這個少年這麼幸運活着走出幽林的。

這種歡樂時候，沒有誰看見手在僵硬的泰恩臉色有多麼難看，更沒有誰和泰恩抱有相同的不解：「為什麼這個礙事的僕從沒有被巨狼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