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守望人阿赫斯
春季的第三個月開始了，黑森谷變得不那麼幽冷，城鎮方向奔來一個身影跑進黑森谷，在同一條路的泥地積累許多雙相同的腳印，泡麥的酒在瓶中翻滾，這個身影穿過外邊的黑林又來到孤獨屹立的守望人哨塔底下。
「泡麥酒！」
一聲叫喊讓哨塔上的窗口甩落一條繩子直達塔底，亞德給這瓶泡麥酒綁上繩子，繩子上去連同泡麥酒一起消失在窗口裏。
自從採集地藤那三天以來亞德都沒有一件雇傭任務需要他來黑森谷，但他每天都來，每天都帶來泡麥酒，每天都等待老人扔下買明天泡麥酒的一枚銀幣。可是，等了很久，清晨的曉光變為上午的陽光，亞德突然聽哨塔上傳下來一句話。
「我沒有銀幣了，更不可能有金幣，也沒銅幣……明天和以後都不用再來這裏了。」
這像是告別的話，老人似乎不需要亞德幫忙每天買來泡麥酒了，看着孤獨的哨塔和寂靜的黑林，這裏有準備回到以前的老樣子，烏鴉會繼續叫，地藤會重新蔓延塔底，戴灰色兜帽的老人會孤獨地待在守望人哨塔里，直至生命凋零的那天，或許在將來的時代終焉，或許也等不到黑暗來臨。
亞德木然地轉過身準備走，剛抬起腳，少年的身體僵硬不動，四周很安靜，少年的內心卻激烈地掙扎像是有什麼聲音在吶喊，過會兒，亞德回身抬起頭朝上面喊道：「我有銀幣！我明天還會給你買來泡麥酒！請你指導我！讓我晉級成為一個二級戰士！」
守望人哨塔安靜無聲，聽不見老人的回應。
亞德咬着牙不肯輕言放棄，他朝着哨塔上面又喊道：「我知道因為你的存在才嚇退黑森谷的魔獸！你一定是個強者！我也非常渴望成為強者！我不想自己只是個弱者！」
哨塔外的鴉群被吵醒了紛紛拍打翅膀叫喊著飛起，緊接着，鴉群突然落回黑林里，哨塔上的窗口探出灰色兜帽，亞德再一次看到老人的臉孔，清晨買來的泡麥酒被抓在手上，老人居然喝去過半了。
「強者是孤獨的，渴望成為強者的你會像我這樣……回去吧，做個弱者有什麼不好的。」
灰色的兜帽下，老人少有地開口說話了，濃濃的消沉和停頓時回憶的神色讓亞德隱約看見一個結局無比憂傷的過往。
亞德的嘴巴有些顫抖，他無法反駁這個老人以曾經的過往斷定的道理，亞德沉默著，哨塔上的老人也沉默著要縮回窗里，當亞德看着老人的消失，他心裏湧起曾經體會過的感覺，如果老人真的消失，這個感覺可能將延續到下一個人的消失，直到剩下他一個人。
「弱者是孤獨的！在我身上就是這樣！」
亞德拚命地大喊，窗口中，老人的背影頓了頓，此時，下面的亞德又喊道。
「我要成為強者！只有這樣我才能陪同著那樣優秀的她！做個弱者會使我失去她！所以我必須成為強者！請你指導我！」
哨塔上的老人都聽見這些話，亞德看不見灰色兜帽下的雙眼壓抑著過往的淚水，失去她，老人的手摸出口袋最深處藏着的一角畫片，看着畫中的她，老人忍住淚水嘆息一聲，瓶里最後剩的泡麥酒喝完，老人把畫片收好，然後伸手撐住窗邊讓自己的身體一翻下去。
咚的一聲！亞德震驚地目睹一個老人從高高的哨塔上翻窗跳下來，重重的落地更是讓泥地凹陷下兩塊腳印，這個老人居然毫髮無傷，不對，像這樣的強者當然不會輕易受傷。
老人走近亞德的身前居高臨下審視這個不願做弱者的少年，亞德被這位人高馬大的老者給嚇到了，灰色兜帽下明明是暮年的老態，但這挺拔如山的身軀比卡隆教官還誇張，這難道是位比卡隆教官更厲害的強者嗎？
「你的教官呢？」
老人開口問，亞德能從語氣中聽出不容置疑的嚴格，可能這個老人曾經也是個教官。
「我的教官是卡隆，他昨天被調去黎明邊境了，估計春季的三月結束才會回來。」
亞德回答，正因如此，基石考試過後的新生戰士們多半靠自己的拚命訓練才有機會晉級，自己一直都在拚命訓練，卻難以越過二級的難關。
「那我只指導你到春季的三月結束，算是報答你多天的泡麥酒跑腿。」
「不！我希望得到你的一直指導，我已經準備好每天送來泡麥酒了。」
「……我不是只喝泡麥酒的人。」
「那我湊夠五天的銀幣買黑麥酒！為了報答你的指導，我會帶來各種各樣的麥酒。」
哨塔下突然安靜，亞德認真地微笑，終於把一臉嚴肅的老人逗樂了，老人嘆著氣揭開灰色兜帽，露出早已發白的長發。
「好吧，我喜歡各種各樣的麥酒，所以願意指導你，不過你得有晉級的成果，我必須得說你的天賦很差，但卻在魔法學院成功打造基石並且習得力量，你有努力的證明，孩子，我叫阿赫斯。」
守望人阿赫斯笑着說，亞德立刻興奮喊道：「阿赫斯導師！我叫亞德！」
「好，亞德，現在給你指導第一件必須做的事，採集兩百份的地藤。」
「沒問題……什麼？阿赫斯導師我有問題！」
「有什麼問題？」
「為什麼要採集兩百份的地藤？不應該是指導我訓練嗎？」
守望人阿赫斯笑了笑，答道：「現在你不需要拚命訓練，你的基石早就達到晉級標準，是你的天賦拖累了自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天賦決定的終點，如果沒有我的指導，一級戰士就是你人生的終點，所以你願意止步這個終點嗎？不願意就趕緊按照我的指導去做！」
「是！阿赫斯導師！」
亞德高喊一聲然後拔劍衝進黑林，阿赫斯伸了伸懶腰坐在哨塔旁的石頭上數起地面的行軍螞蟻，上午的天空飄過一朵朵雲，太陽升到最高時，哨塔前堆積有五十份的地藤，亞德比以前更熟練地懂得怎麼劈砍和收集地藤了，到中午，阿赫斯讓氣喘吁吁的亞德休息會兒，這位老人獨自進入黑林，亞德剛坐下看着守望人阿赫斯的背影消失，黑林突然掀起巨大的黑布，亞德定眼一看，那是前所未見的烏鴉雲起飛形成的景象，更是烏鴉們的大逃亡。
黑林里不知多深的地方傳來一聲嘶吼，接着一切又歸於安靜，亞德看着黑林中的樹木接連翻倒，漆黑中突然露出兩顆犬顱和堪比河橋大的軀體，最惹人注目的當然是一個扛起這般巨獸的老人，阿赫斯的灰袍在走路時常常往後顯露阿赫斯腰間的黑木劍鞘，劍鞘里的寶劍在巨獸的軀體留下橫穿的劍洞，只有這一處傷口。
阿赫斯把背上的巨獸翻倒下來，亞德連忙跑開，地面震動一下，亞德等塵土飛散回來看着這隻兩顆頭的巨獸驚得叫不出名字，雖然他也不認識這種巨獸。
「亞德，撿來一些地藤堆著，再去雜物室拿來火石用地藤生火。」
阿赫斯一邊鬆鬆筋骨一邊說。
「阿赫斯導師，我想知道生火做什麼？」
亞德獃獃地問，阿赫斯向後指著巨獸回答說今天的午餐就吃這個，而且阿赫斯的語氣像是在說很平常的事一樣。
無法想像巨獸倒在背後更無法想像嘴裏吃着烤熟的獸肉，可亞德已經這麼做了，地藤燒起火焰烤著幾塊割下來的大肉塊，身邊的阿赫斯導師在吃着，亞德逐漸習慣了魔豬肉、麥子麵包、乳酪和熏魚之外的新味道，雖然戰士可以一頓午餐吃很多，但亞德敢肯定自己吃不完背後的巨獸，就算加上阿赫斯導師也是一樣，這頓午餐僅僅是巨獸的前肢的一部分而已。
回頭再看看這隻巨獸的兩顆犬顱，亞德實在忍不住心裏的好奇，他問阿赫斯導師：「這是什麼魔獸？」
阿赫斯將手裏的熟肉吞咽下喉，然後回答說：「這是雙頭犬，它們有比森林野犬更龐大的軀體，也有比森林野犬更多的肉。」
「它們？」
亞德抓住其中一個似乎非常重要的詞，背後這種巨獸不止一頭嗎？還有阿赫斯導師奇怪的對比，難道在他眼裏比森林野犬更龐大的軀體就等於更多的肉嗎？
「嗯，它們，也就是橫行於黑森谷的雙頭犬群體，儘管雙頭犬只是四十級的大型魔獸，可群居聚集起來就是黑森谷的霸主了，它們可不好惹。」
阿赫斯說道，亞德則臉色蒼白，既然黑森谷的霸主不好惹就別惹啊！說不定雙頭犬們已經在為同類復仇來的路上了！
「阿赫斯導師！雙頭犬群可能要來了！」
「不要怕，孩子，雙頭犬其實天性非常膽小，它們看見我一劍殺死一頭同類的時候就四散而逃了，我都住在黑森谷四十年了都沒見這群野犬找我麻煩。」
又有烤肉發香了，阿赫斯一口口吃掉津津有味，亞德突然回望這座屹立黑森谷的哨塔，他想起來黑森谷真正的霸主就在身邊，現在亞德一點都不害怕了，嘴邊的肉是越吃越香。
「阿赫斯導師，兩百份的地藤到底要用來做什麼？」
「全部用來製作一支精純藥劑，那是為你打開二級大門的鑰匙，等收集完地藤，我會告訴你在魔法學院哪裏找一位最出色的藥劑師請她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