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一日之差

第二十六章 一日之差

犬牙寨的官兵,感受到了一種難以想像的壓力。

最高長官秦蒙,就像是瘋了一樣檢查一切可以檢查的事情。

你說堅固營盤,點視物資,強調備戰,也就算了。

可秦蒙偏偏強調,要做好明日,甚至是今晚就開戰的準備。

如此折騰了七八日,周烈有些頂不住了。

「將軍,要說提高警惕,隨時備戰,上上下下的兄弟們也都理解。可是,像咱們這樣,敵虜離得遠遠的,單兵戰鬥裝備不離身,成建制準備隨時開拔,有點太敏感了吧?」

秦蒙看了周烈一眼,淡淡道:「是不是兄弟們很有意見啊?」

「也,也不算是吧。將軍,您這麼做,我心中有個顧慮,不得不說。像這樣時刻保持臨戰狀態,兄弟們累不說,關鍵是。兄弟們因此疲憊而產生了懈怠,萬一真的有戰事,反而是適得其反啊。」

秦蒙眉頭一下皺了起來,想了半天說道:「周烈,非獨你我,所有犬牙寨的弟兄,臨陣是上峰下屬,平常時節。則為手足。疲敝士卒,乃是為將大忌,我豈不知?可是,一旦戰事突至,我寨剛剛經歷了軍官大換血,無備,禍至矣。」

周烈聞言神色一動:「莫非將軍以為有大仗要打?」

秦蒙少有地猶豫起來:「不好說。今年突厥犯邊,各處都吃了些虧,眼見就要入冬,撤兵已成定局。然撤兵之前,甘心無功乎?王爺這邊,苦熬支撐,見突厥撤兵,是否會伺機打一下,也難以預料啊。」

周烈驚道:「若真如此,只恐大戰啊。任誰都要捲入其中。」

「是啊,你我,全體犬牙寨的弟兄,不過都是這可能爆發的大戰棋子,我三千官兵,有可能僅僅是戰損一冰冷數字爾。積極備戰,未必能戰而勝,勝而生,但總歸是能少死不少人。」秦蒙竟然有些感嘆了。

「將軍苦心,周烈明白,但未必是所有人都能明白。」

「身為一方將領,當為手下謀生謀福,做事,只求無愧於心。好在此次戰備時間並不長,再有一月,即是入冬,到那時,弟兄們就可以解脫了。但下雪之前,都得給我精神點!嚴令各級,不得有絲毫懈怠,違者必軍法從事!」

「卑職遵命!」

「還有,將所有探馬斥候派出,隨時監視周圍動向,所有敵情,無論日夜,要在第一時間報我。通知齊遠,準備乾糧,所有剩餘牛羊,全部宰殺,製成熟肉隨時準備下發。以一月為限,限內若出了差池,要他提頭來見!」

有一個好的部下,還是能夠分擔很多事情的。

周烈把秦蒙的擔憂,層層傳遞下去,犬牙寨官兵艱苦,卻也能夠理解。

加之食物供應頗豐,怨言也就少了。

斥候探馬不斷傳回消息,雞鳴山中軍處,突厥人忽然發力,猛攻以中軍為軸心的十六處營寨,三日之內,突厥人付出了巨大的代價,連破十三寨,唯中軍正面三寨,還在隋軍手中。

又過幾日,犬牙寨山下突厥聯部,忽然撤軍,不知去向。

就在犬牙寨上下以為這一年就這樣要過去了。中軍忽然傳來緊急密令。

著雞鳴山西線犬牙寨,青松寨,柳石寨三寨官兵,火速拔營起寨,務於五日內於霧隱嶺一帶集結,擇地安營。

三寨官兵,歸中軍大將軍薛亮節制。

接到命令,周烈贊道:「果真被將軍料到,若是怠慢,軍官少不得被責罰,最主要的,是兄弟們倦怠,上戰場堪憂啊。」

秦蒙卻是沒有一點自得,而是把目光牢牢釘在了面前的簡易地圖上。

半晌,秦蒙點指地圖道:「突厥人,只恐是要徹底撤了。霧隱嶺乃雞鳴山西進前突要害,為突厥大軍北撤所經之地必經之所。突厥人成建制自此北撤,其左翼為霧隱嶺俯瞰,憑高視下,勢如破竹啊。」

周烈道:「將軍,突厥人破我如此之多營寨,正是乘勝追擊的大好時機啊,怎,怎麼會突然撤兵?」

秦蒙笑道:「突厥可汗。帶人南下,遭遇頑強抵抗,所獲甚少,如此必招致各部怨言。付出慘烈代價連破我寨,無非是給其聯盟各部釋放信號,我還很強,很能打,此為懾眾固位也。震懾住部眾,就可找原因,借口天氣,不得不撤。我都能看明白,王爺豈能不知?」

周烈點頭道:「若真是這般,王爺伺機反攻,就盡在情理之中了。不過,我三寨官兵,不足一萬,大多數為步卒,騎兵不足八百。即便是擺上去,上峰不至於讓我們這些人主動出擊,突破突厥重兵左翼吧?」

秦蒙深吸一口氣,長長吐出:「按照正常思維,三寨官兵,於此不過是據險牽制。可是,命令中。我們歸薛亮將軍節制,如此,則有可能直接為中軍指揮。若是我等只負責牽制,還用中軍費力勞神安排么?」

周烈一咧嘴:「將軍莫非以為,我們三寨,有可能會主動出擊?」

秦蒙想了一下道:「但願是我杞人憂天吧。傳令下去,今日務必做好一切行軍準備,明日卯時,必走出寨門!」

眾軍官插手稱喏,在離開時,秦蒙叫住了齊遠。

「齊遠,有件事情你給我辦一下。郝萌並非士卒,乃是我從路上帶來的孩子,你可派一精幹士卒,帶些好的吃食,哄騙他到近處鄉鄰避難。切記。對郝萌,不可用強。」

齊遠拱手領命,一邊查驗物資調配,一邊找了一個精幹之人,去將郝萌帶走。

待到第二日黎明,犬牙寨三千官兵,拔寨啟程,直奔霧隱嶺方向行軍。

因為準備充足,犬牙寨官兵,僅四日就到了霧隱嶺。

兩個兄弟營寨的官兵還未到,秦蒙讓齊遠選擇了依山開闊處有利地形,着手安營紮寨。

霧隱嶺,乃是雞鳴山西端一處山嶺,因山嶺陡峭挺拔,霧氣繚繞嶺端,故此得名。

秦蒙所擇地段,為霧隱嶺唯一向山下展開的緩坡地段,別處都是陡坡,別說駐紮了,就是徒手攀爬,都險之又險。

安好營寨,秦蒙讓周烈大批量派出探馬斥候,偵查兩兄弟營寨的情況,他越來越有種不好的感覺。霧隱嶺集結,只怕不是能輕鬆完成的任務。

過了兩天,斥候探馬走馬燈一般回報,沒有發現兄弟營寨的任何人。

秦蒙暗叫不好,其他兩寨,只怕是出了大事情。

按照中軍將令分析,中軍統帥部那裏,肯定是要進行大規模的反擊。

五日集結霧隱嶺。可不是拍拍腦袋想出來的。而是經過了周密計算,把每一處的兵力,都進行了有效合理的安排。

那兩寨官兵,已經逾期了,這可是殺頭的大罪啊,不是碰到實在不可抗拒的因素,爬也要爬到啊。

就在秦蒙無比擔憂的時候,周烈面色無比凝重過來回報。斥候不斷延伸偵查,在小路上,發現了一名青松寨的斥候。

那斥候身負重傷,拚死跑來準備求援,無奈傷勢太重,跌在小路動彈不得。

從那斥候處得知,青松寨柳石寨兩寨官兵,比犬牙寨晚一日啟程,路上相遇結伴而行,行至第二日,就遭遇到了幾千突厥騎兵。

兩寨官兵就地抵抗,不想突厥騎兵異常兇悍,僅一日,就重創了兩寨官兵。

到了第二日,兩寨將領覺得已無擺脫敵虜之可能,便決心殉國,將所有斥候派出來,從小路疾馳,希望可以聯絡到秦蒙,救一下可能的倖存兄弟。

不想,二十餘斥候,幾乎都被突厥騎兵追上殺掉,只這一人,僥倖逃脫,卻不想半路陷住,不是犬牙寨斥候發現,只怕什麼消息也傳遞不出來了。

「多虧將軍提前備戰,早一日出發,若是遲了一日,只怕弟兄們……」

不等周烈說完,秦蒙一擺手制止:「不要說這些了……突厥人忽然出現,絕非偶然。突厥人肯定是制定了詳細的撤退計劃……這些突厥騎兵。應該是負責保護突厥大部隊撤退的精銳騎兵,檢查沿線安全,清除撤退障礙。」

謝蘊一旁道:「如此,霧隱嶺這裏,必會遭遇強敵,長官有何想法,可直接吩咐就是了。」

周烈沒有說話,臉上的表情,卻是贊同了謝蘊的說法,兩隻眼睛,眨也不眨看着秦蒙。

「著步兵兄弟,在山腰處,選開闊地帶,間隔三丈,挖三道壕溝,每一壕溝前。砍伐樹木堆積其前,完畢后,步兵兄弟於第三道壕溝后成正寬縱窄防禦方陣,騎兵隨我,在陣后待命。」

謝蘊聽了,倒是無甚表情,周烈卻是大感意外。

「將軍,原本三寨於此,可半山山腳紮寨,如此則互為呼應。但兩寨已沒,我寨於半山紮寨,對遠處開闊處敵虜並無威脅,若敵不予理睬,只派人盯住,跟我處保持距離,那,那咱們的佈置,豈非無用?那,那可是要被追究責任的。」

秦蒙冷冷盯着周烈道:「我部僅有三千,難道要重蹈青松柳石兩寨覆轍么?若是山腳處擺出陣列,固然能威脅遠處開闊地行進大軍,但我們這些兄弟呢?於地勢平坦處接敵,無異於讓他們送死!執行命令吧,出了事情,我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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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隋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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