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3我也是，不會再來了
凌馨沒有坐，她站着，這樣更有底氣。
等凌永斌夫婦的時侯，凌夢琪試圖緩和氣氛，笑着說，「馨馨老闆，什麼事情這麼嚴肅啊，別搞得這麼嚇人好不好，你只是個小姑娘呀。」
凌馨板着臉，冷冷掃了她一眼，凌夢琪縮了下脖子，不吭聲了。
小姑娘平時看着乖巧溫順，嚴肅起來的樣子倒是跟過世的大伯有點像，頗有幾分威嚴的氣勢。
沒多久，凌永斌夫婦就到了，和凌老太太一起坐在沙發上，舅奶奶坐在桌子邊，手裏拿着一個蒜頭慢慢剝著，凌夢琪坐在沙發扶手上，離門口最近，一副不對勁就要往外沖的樣子。
凌馨把每個人都掃到了，這才清了清嗓子，「我長話短說吧，叔叔那天讓我找丟失的房本子，我找著了。」
除了凌夢琪，其他人聽到這句，都微微震了一下，抬眼看她。
「爺爺過世的時侯，我年紀小，不記得多少事，聽說爺爺把這座宅子留給了奶奶，因為這個，爸爸從此不再和這邊來往。」
凌永斌的額上冒汗，臉色有點變了，「馨馨，這件事我可以解釋。你找到的房本子是寫的你的名字吧，那時侯爺爺有些糊塗了，他立了遺囑，但一直找不到房本子，所以也一直沒有去過戶……」
「是嗎？」凌馨冷笑，「既然房本子沒過戶，土地證怎麼過戶了？兩本證不是一起的嗎？還有，爺爺當年的遺囑你們敢拿出來嗎？雖然時間過去很久了，但現在科技這麼發達，只要是偽造的，並不難查出來。」
她說出這番話，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包括凌夢琪，她不敢相信的看着凌馨，「馨馨，你是說，當年爺爺的遺囑是假的？」
「是不是假的？要問奶奶和叔叔才知道。」
凌夢琪看着凌永斌，「爸？」
黃美英瞪她一眼，「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插嘴。」
「誰是小孩子，我都參加工作了，我有權知道，」她白著臉，又看凌老太太，「奶奶，馨馨說的是真的嗎？」
她們說話的時侯，凌馨一直注視着凌老太太，不管她的話多麼讓人震驚，凌老太太一直垂着眼，面無表情，看上去比凌永斌沉得住氣。
舅奶奶依舊不緊不慢的剝著蒜頭，不看任何人，也不插話，像個身處世外的旁觀者。
過了許久，凌老太太終於抬起頭來，好像這麼一小會的功夫，她就老了許多，臉皮搭耷得更厲害了。她看着凌馨，聲音緩慢，「我嫁到凌家三十多年，照顧老凌二十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留套房子給我難道不應該嗎？」
「應該，但你應該合法得到它，而不是憑旁門左道得到它，房子是爺爺的，他願意給誰就給誰。」
凌永斌扯了紙巾擦汗，「馨馨，當年的事，有很多誤會，你爸爸他……」
「我爸爸是個念舊情的人，」凌馨打斷他，「他當初沒有來爭房子，沒跟你們打官司，也是看在奶奶陪伴了爺爺這麼多年情份上，我爸爸懂得感恩，你們不懂，非但不懂，你們還想騙我，想把房子真正的騙到手。」
她自嘲的笑了笑，「我從小被爸爸保護得很好，長了一張容易被騙的臉，所以爸爸一走，你們就出現了，打着親情的幌子來給我送溫暖，其實是想方設法要把房子據為己有，奶奶和叔叔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她從小到大沒說過刻薄話，但是到了這時侯，這些話很流暢的從她嘴裏出來了。
凌夢琪張了張嘴，想開口替父親和奶奶辯解幾句，但是凌馨底氣十足，反觀凌永斌和老太太，卻是灰著臉，低眉垂眼，孰是孰非，一目了然，這嘴就張不開了。
凌永斌點了根煙，一口接一口的吸著，吸得太快，嗆得咳了起來，凌老太太望過來，母子倆個對視片刻，又都默然收回目光。
凌永斌問，「馨馨，你想怎麼樣？」
黃美英一驚，抓住丈夫的胳膊，「你怎麼這樣問，我們手裏有老爺子的遺囑，那是他親手寫的。」
凌馨冷哼，「爺爺那時侯已經糊塗了，就算是他親手寫的，也一定是在他不清醒的時侯被你們哄著寫的。」
「你說吧，」凌老太太擺擺手，「想怎麼樣？」
語氣和凌永斌一模一樣，大概在剛剛的對視中，母子倆個統一了意見。
凌馨微微有點訝異，在來的路上，她設想了好幾個場景，老太太或者乾脆撕破臉皮大吵一架，或者死不承認，或者好言相勸繼續哄騙，但沒有一種像現在這樣，問她想怎麼樣？
這是一種間接承認的方式，把主動權拋給了她。
「爸爸當年沒有找你們要房子，大概也是讓奶奶繼續住的意思，我和爸爸的意見一致，這房子你們先住着，但所有權歸我，奶奶百年之後，我會收回老宅，」凌馨頓在這裏，想了想，沒有什麼要補充的，「我要說的就這些，先走了。」
屋裏子落針可聞，人人臉上表情驚訝，大概都沒想到凌馨是這樣處理，沒把他們趕出去，還繼續讓他們住。
凌馨跨出門口，舅奶奶扶著桌子顫巍巍站起來，「馨馨，你以後還來嗎？」
凌馨極低的說了句，「爸爸被你們傷了心，我也是，不會再來了。」
凌馨沒回頭，聽到後頭椅子倒地的聲音，她加快步子從院子裏穿過去，一路疾走，聽到後頭有人叫她，「馨馨，你等等。」
是凌夢琪，她和自己一樣不知情，是無辜的。
凌馨停下腳步扭頭看她，凌夢琪跑得氣喘吁吁，「馨馨，我知道你生奶奶和爸爸的氣，但是你連我也不理了嗎？」
凌馨低頭沒說話。
「那我，還能在凌氏繼續工作嗎？」
「可以，」凌馨說，「一碼歸一碼，這件事和你在凌氏上班沒有關係。」
「你不怕我使壞，搶了你的公司。」
凌馨靜靜的看着她。
凌夢琪搓着手訕笑，「我開玩笑的。」
「我知道，你沒有那個本事。」
接下來，倆個人都沉默無言，凌馨望着遠處老宅的門口，一個矮小的身影站在那裏，是舅奶奶。
她收回目光，「我走了。」
「馨馨，」凌夢琪很認真的說，「我知道這件事情對你傷害很大，感情不能用金錢來衡量，我也知道你不會原諒他們，但我還是要替他們向你說聲對不起。」
說完，她深深的鞠了一躬。
凌馨拍拍她的肩，嗓子眼有點發堵，沒再說話，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