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少年相親

聽到腳步聲，眾人紛紛望去。

見是魏東，除了父母露出喜色，其他親戚都臉色冷淡，連一句『魏東回來了』的話都沒說。

魏東也沒在意，直接開口。

「大伯，聽父親說，當初您離家，說過一句話，永不踏入魏家，這是跟爺爺分家吧？」

「大姑，畢業后，爺爺住院三年，我雖小，可記得清楚，你總說家裏都小事，工廠太忙，沒時間，爺爺住院三年，一面也沒露，這也是事實吧。」

「二姑人好，作為小輩我知道，當時跟小姑爺剛認識，但也起早貪黑與爸媽伺候病床上的爺爺，但你們更該清楚，我爸我媽從始至終都沒離開醫院。」

「房子確實很大，可你們知道不知道，那都是他們省吃儉用、冒着凜冽寒冬一磚一瓦壘起來的，你們出過一分力？捫心自問，現在來爭搶，良心上過得去？」

以魏東四十多歲的年齡和閱歷，講起話來，斬釘截鐵，鏗鏘有力。

在別人眼中，只看到一個二十歲少年喋喋不休，勁爆猛烈，火力十足。

旁邊，大伯與大姑臉色變得難看。

二姑也有點不好意思，也不敢再盯着爸媽跟仇人一樣。

事實清晰明了，原以為鬧事的大伯與大姑會消停兩天，等動遷結果。

魏東很清楚，真的動遷了，悲劇還會發生，不過，他一定會阻止，到時沒戲了，大家只能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但是，他還是把人心想簡單了。

大伯遠涉千里，坐了兩天兩夜的火車，家裏大小事都放下，拿定主意，不為爭遺產，也要爭面子，發泄多年怒火。

「你一個孩子懂什麼？沒大沒小的！」

「說長輩沒良心，是你這麼大孩子該說的話？什麼年代了，良心多錢一斤？」

「屁大孩子，當初象你這年齡，我出去闖，早就闖出名堂，哪象你，空手有臉回家……」

最後這句是大伯冒出來的，該是聽爸媽知道，魏東今天從外地回來，一無所獲。

直接懟得魏東默然無話，怎麼談著談著，變成人身攻擊了？

「東東，趕緊走，沒你的事，去胡嬸家，一會我有事。」

母親王翠英臉色劇變，吵得腦袋痛，估計不吵一夜，一定沒完。

誰也不會聽她說，到不如躲得清閑。

「恐怕，你們不知道，不久就會有公告，開發商不動遷了！」

扔下一句話，魏東轉身走了。

他不想再看下去。

他不想再聽下去。

他更不想被噁心死。

記憶中，當天晚上，父親臉上被撓出血，就有點氣喘不舒服，這場爭吵也演變成一場延續三個月、沒底線的持久戰。

三個月後，終於動遷了，爭吵卻沒停止，一分一離都爭得臉紅脖子粗，哪怕佔盡便宜，也還要把氣也出了。

魏東知道，這哪裏是來搶家產，搶房子，分明就是人性貪婪的爆發。

太無恥了！

明知無理，無用，無趣，還要拚命攪三分，這種親戚，還有一點情份嗎？

等魏東離開，屋裏猝然靜寂，不知隔了多久，才悄然聽到有人問了一句。

「富利，動遷真的沒戲了嘛？」

……

魏東走了，去隔壁鄰居胡嫂家。

母親約好胡嬸，回家當天，就約女孩在家裏會面。

胡嬸跟孟陽母親關係不錯，用現在的話說，兩人是中年「閨蜜」。

閨蜜不該僅限指年輕人，魏東以為，只要兩個同性之間，達到無話不說，天天有說不完的話，不管年輕年長，都該叫「閨蜜」。

孟陽的母親是胡嬸的「閨蜜」，魏東的母親王翠英閑來無事，總找胡嬸抽閑篇兒，儼然就是「閨蜜」。

「閨蜜」的「閨蜜」，關係自然非比尋常。

孟陽在上高中時期，總跑到南郊來胡嬸家蹭飯，來得久了，就跟一家人差不多，胡嬸自然要介紹可靠的人。

孟陽似乎也忙，挺長時間沒來，如今突然串門，胡嬸心起，張羅著兩個孩子見面。

畢竟僅是牽線，有緣無緣，誰能清楚。

此時，動遷消息滿天飛，大院傳得沸沸揚揚。

穿着正裝的執法人張貼廣告，丈量尺寸，有鼻子有眼，動遷確定無疑，這也成了胡嬸急切想要兩個孩子見面的原因。

很快，魏東到了胡嬸家。

沒有過多的寒暄，胡嬸直接就把話說開，談起相親。

「我跟你媽說好了，一定介紹好的，孟陽這人挺傲，你要主動點，覺得可以，主動點，留下她的電話，我大侄女可是有手機的。」

「不過，也別擔心，孟陽條件也沒高得離譜，父親就是一個副科長，母親做點小生意，雖然住樓房，咱也不差，你家那大房子動遷了，住別墅也沒問題。」

前世聽胡嬸這麼話，魏東還挺飄飄然，很受用。

如今社會，什麼叫門當戶對，男人有財，女人有貌，就叫絕配。

只是，今天不一樣了，知道結果，魏東臉上淡定自若。

「胡嬸，就算動遷，這錢也不能都給我，我一沒工作二沒長相三做生意四沒能力，還是……」

聽到魏東這麼說，胡嬸愣住了。

「怎麼回事，剛發動遷了，尾巴就翹了，我那大侄女，可不是隨便是誰就介紹的，見了面，能少你幾斤兩嗎？。」

魏東不知該說什麼，似乎已經不得不見了。

吱呀！

門響了，外邊一個悅耳脆亮的女聲，「嬸。」

一個身材高挑，端莊秀麗的女孩進來，容貌很出眾，只是看着有些清冷高傲。

剛近正午，一縷陽光透過窗欞，落在她的臉頰，正對他，女孩唇角抹過一絲燦爛微笑。

看到前世一如繼往的容顏，魏東深吸一口氣，調勻呼吸。

一切要是停滯於此，該有多好！

陽光，笑容，美好的容貌，還有不經意的手摟發梢……

即算魏東到了嘴邊的話，想要拒絕，也變得難開口了。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母親王翠英也跨進屋，看到孤零站門口的女孩，滿意地點了點頭。

孟陽立刻反應過來，躬下身，不顧衣裙弄髒，把拖鞋吹了吹，放到面前。

尊老愛幼，很有孝心，很不錯啊！

魏東似有覺察，兩人初見面，能打動自己，除了心動，還有孟陽異常的熱情舉止。

不只熱情，她也很聰明，在面對面之後，看似不經意，實際每時每刻，都在小心翼翼盯着對面的男孩，全身心落到他身上。

舉止有禮，又善於察言觀色，很快迎得母親王翠英的歡心。

三個月戀情，就此拉開序幕。

單獨又聊了片刻，臨別，魏東瞅了一眼孟陽左邊衣兜，那裏放了一台最新款的手機。

在他裝模做樣，在母親的眼神下去要電話，孟陽告訴他，留的手機號是同事的，兩人在同一間辦公室，很方便接聽。

這個小尷尬的細節，後來知道，也是魏東陷入的原因之一。

只是，在走出門外，魏東臉色立刻變得冷淡，甚至連回頭朝門口送行的人招手，也懶得去做，扭過身，一臉平淡問母親。

「媽，大伯他們走了吧！」

母親嘆了口氣，「這會兒該走了，不過，你大伯說了，不給錢明天還來。」

魏東早料到這結果，笑了笑。

「會走的，該是自己的跑不掉，不是自己的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