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到來

「沒用，完全沒用了。」

柴堆鎮外的法師帳篷中，玄微子一推實驗台，赤紅伯爵剩下那塊焦炭狀的屍體被他解剖成一塊塊零碎，但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

此時玄微子身邊有一團銀白霧氣環繞，其中伸出幾條半透明的星光體觸手，末端變成了各種手術刀與細針形狀，在玄微子的操控下，如同庖丁解牛一般，將那屍體中的器官筋骨細細分離開來。

這些星光體觸手是一道名為「星光蔓生怪」的心靈異能，玄微子原來並不會，倒是邁昂從星界心靈術士那裏學到。自從察覺到星界心靈術士能夠探知到自己的所處位置，玄微子就打算暫時不再與星界進行溝通了。

「星光蔓生怪」跟「星光構裝體」類似，都是星光體的創造物，並非從星界召喚而來。只不過「星光蔓生怪」更傾向於形態的多變，而「星光構裝體」更重視塑造后的穩定性。

按照邁昂的描述，「星光蔓生怪」是模仿一種名為蔓生怪的特殊植物，它們主要生活於濕地、沼澤和雨林之中，本身形態就是由活化植物糾纏在一塊的腐爛堆積物，會吞噬路過的一切活物。

據說蔓生怪最初就是古代巨人創造出來的魔法生物，但是由於巨人與巨龍的交戰，導致蔓生怪原本的生活環境被徹底破壞，使得這個物種幾乎徹底滅絕。

而「星光蔓生怪」這道異能就是用於模仿這種半活化的生命特性，只不過對於如今的玄微子而言，為星光體造物賦予生命特性，反倒不是什麼難事，所以乾脆將「星光蔓生怪」當成隨身「黑觸手」來用了。

用意念操控下的「星光蔓生怪」，可以做到非常細緻靈活的工作，而且不可能出現手滑手顫的現象。以御器之法施展這道靈能，等同是手把手地教導邁昂獲得「身體」的概念。

反正邁昂本來就不是人，未來如果真的需要獲得靈活移動的身體，也不一定非是四肢五官具足的人形嘛。如果它樂意，也可以做一個到處飄的觸手怪——前提是它「長養聖胎」已足，能求證「脫胎換骨」的境界，到時候就可以利用星光體，以及玄微子傳授的《靈樞寶匱》，重塑一個法天象地的有機身體。

要達到這種境界，可真就是猴年馬月了。因為無論是丹道修鍊中的「脫胎換骨」，還是依循《靈樞寶匱》尋覓法天象地的先天自然之態，對於沒有人身的邁昂都極為困難，因為這些道家修鍊的經驗，基本都是建立在以人身修鍊的基礎上。

偏偏道家修鍊是最講「以人為本」的，就連異類禽獸的修鍊，也要脫去禽獸之相。「脫胎換骨」既是針對修道之人，也是指引這些慕道向仙的異類。

玄微子本人上輩子當然求證過「脫胎換骨」的境界，也知道此關對於異類極難求證，所以他也不苛求邁昂能進境迅速。而且不同世界，規則法度有異，誰就說只有人身經絡是法天象地的呢？

這個世界古有巨人、龍族、精靈等強大族類此起彼伏，若論施法能力、身體素質，哪個不是遠勝人類？他們對規則法度的摸索與探尋，未必就比當代人類淺，更別說玄微子這個外來戶了。

玄微子之所以收走赤紅伯爵的屍體，主要就是與之交戰時，發現他的體質遠勝一般法師，生命活力旺盛如河馬犀牛，筋骨雖然不是非常強壯，但腑髒的氣血運轉功能，簡直是堪比習練內家拳法多年的高人。

內家拳之所以冠之以「內」，就是相較於筋骨皮肉之力，更重視腑臟與氣血對人體運動帶來的影響。雖然在玄微子看來，人體本就是渾然若一，任何外在筋骨皮肉的運動，與腑臟氣血都脫不了干係，硬是要分出一個內外有別、崇內輕外毫無必要。

傳說內家拳修鍊到了極致，能讓「氣血如汞」，這話被小說家吹捧得很誇張，實際是對腑臟功能的開發到了一定程度，甚至能夠感知到氣血循行狀態。

這其實就是通過形體的鍛煉，走出一條由武入道、內視己身的路子來。

赤紅伯爵就有些類似這樣，即便是只剩下焦炭殘屍，也能從中發現經過特殊鍛煉痕迹的腑臟器官，難怪他喝了兩瓶藥劑，能夠轉眼間治療傷勢。

雖然當代法師與鍊金術師開發出不少藥劑，但是喝下去的藥劑總會有一個消化生效的過程。哪怕是已經通過灌注魔法效能的魔法藥劑，能夠保證儘快治療傷勢，也不能做到像教會治療神跡那樣，短時間內完全治療恢復。

從赤紅伯爵的情況看來，他顯然是知道藥劑治療效果與人體的腑臟功能相關，而且他的法術與血液關係密切，至少也認識到氣血功能對人體的影響。

「突然有些後悔把你打成這樣了。」玄微子看着一團焦炭說道：「可惜啊，為了將教會推出去跟奧秘之眼糾纏，你也只能乖乖受死了……」

想到這裏，玄微子甩手創造出一隻飛鳥斥候，然後朝內中輸入一段訊息，命它飛往萊根城。

玄微子相信赤紅伯爵應該留下了很多東西，尤其是與他本人魔法技藝相關的書籍筆記。如果薩雷米爵士不需要這些東西的話，或許自己可以接收過來。

離開法師帳篷，玄微子來到柴堆鎮上。在提烏斯的帶領下，如今的柴堆鎮已經成了一個大工地，石砌的圍牆正在慢慢修築而成。

法師通過「石牆術」、「塑石術」，在已有岩石地面上，很快就聳立起一段圍牆。而在其他位置上，通過夯土砌磚，或者是法師用「化泥為石」，一點點將圍牆修成。較之過去那用原木拼排而成的簡陋圍牆，氣派多了。

這個世界的工業技術並不發達，但並不妨礙魔法本身擁有塑造與改變外物的能力。尤其是奧術鼎盛的當下，法師能夠創造出各種雄偉壯闊的建築與景物，修一段城牆還真不是什麼難事。

而且玄微子打聽之後才知曉，萊根城與許多新大陸城鎮的城牆也是這樣修成的，一些法師就是靠這種方式來維持生計。

不過真要比較建築與施工能力，最優秀的還是矮人，不過如今矮人很少來新大陸參與殖民，估計是忍受不了離開陸地渡海遠航。而跨海傳送既昂貴又無法大量運送人力，所以矮人還是集中在舊大陸。

玄微子剛打算去看看塔瓦隆種下的橡樹聖居，提烏斯卻朝他跑來，氣喘吁吁地說道：「醫師、醫師！我有件事，你一定要幫幫我！」

「又怎麼了？我說過心靈異能急不得，水火不凈觀你每天修鍊一兩次就差不多了，太頻繁的話可能會變成精神病的。」

玄微子這些天沒少被提烏斯纏着問心靈異能的事，上回在雪地精巢穴里進入不凈觀定境中，後來這些日子沒有玄微子的引導，提烏斯卻總是摸不著門徑，更做不到在定境中維持太久時間。

「不是那件事。」提烏斯說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說了嗎？五芒星之塔會派人來柴堆鎮，已經約定好就是今天了。」

「哦。」玄微子就木木地應了一聲，看提烏斯的模樣，於是問道：「那你是打算搞什麼歡迎儀式嗎？柴堆鎮現在還是個大工地呢，也找不出司儀小姐穿着旗袍給你列隊歡迎啊。」

「什麼司儀小姐？旗袍又是什麼東西？」提烏斯把氣息喘勻后說道：「是關於的的事情，我對上面的人說了，是得到你的庇護，所以才能活下來。」

「這好像不是假話吧？你擔心什麼？」玄微子倒不意外。

提烏斯不好意思地說道：「這……我在通訊水晶里，把你說成是柴堆鎮中隱居的高等施法者，所以五芒星之塔希望見你一面。他們可能把你當成是此地的主人了。」

「這不是他們想的，而是你說的吧？」玄微子毫不掩飾地說道：「不過你將奧法衛隊失敗的責任推到赤紅伯爵身上，倒是做得不錯。說吧，你們五芒星之塔是不是打算邀請我加入啊？」

「是有這方面的意向，估計會有一些合作。」提烏斯說道：「另外就是關於土著的事情，醫師你確定真的會有部族在柴堆鎮附近定居嗎？」

玄微子答道：「他們已經在來此地的路上了，拖家帶口肯定走得慢。你不也說了，五芒星之塔想要聯繫當地土著部族嗎？」

提烏斯說道：「對對對，是這樣的，為了更好與當地土著打交道，如果有願意學習奧術、成為法師的，能不能請醫師代為引薦呢？」

玄微子沉默了一下，提烏斯見他若有所思，連忙說道：「放心好了，五芒星之塔願意為醫師你提供贊助，只要能讓土著接觸奧術，就是受我們五芒星之塔的庇護，他們的部族也會加以善待和援助，不會讓他們去做苦力勞役的！」

玄微子抬手一指赤紅伯爵手下那群伯爵，說道：「當了法師，就不是苦力勞役了？」

然後一指提烏斯，說道：「當了法師，真的會受到組織的庇護嗎？」

提烏斯愣在原地，表情立刻消沉下來，大多數法師的情況他自己清楚，但他也明白，如果自己沒有成為法師，肯定不會比今天日子更好過。

「好了，你說的事情，我會考慮，如果你有本事爭取到土著去當法師，那也是你的成就，不必非要靠我引薦。」玄微子問道：「對了，你們五芒星之塔的人是怎麼來的？也是坐魅影駒馬車嗎？」

「不是了，他們這回直接用『傳送法陣』過來。」提烏斯回答道。

「傳送法陣？那貌似是九階奧術吧？真捨得花錢啊。」玄微子感嘆道。

提烏斯說道：「這樣比較省事嘛，畢竟火舞城中就有專設的『傳送法陣』，醫師你要不一起來看看？」

跟着提烏斯來到柴堆鎮外一處小山坡，玄微子一眼就看穿這座小山坡是靠「幻景術」形成，兩人可以直接走進去。其中是大約方圓三十尺，地面上鋪着一張五芒星大地毯，星芒尖端立着五根秘銀材質的導航桿，用來指引傳送法術的目的地。

提烏斯小心檢視着導航桿，玄微子運起天眼仔細觀瞧，發現此地已經被某種預言法術牢牢鎖定，五根導航桿之間，魔法能量正在緩慢地自行構建、編織。

這並不是提烏斯本人施法，而是來自遠方的魔法效能與導航桿產生共鳴，空間的經緯開始產生重疊、交錯，而魔法能量也將原本空間中的佔有物——包括空氣排擠開來，形成一個真空而安全的環境，保證傳送法術的成功。

然後就是類似閃電一樣的光芒在導航桿之間閃爍，一陣刺眼強光后，六道身影齊刷刷站在地毯上。

為首一名法師身材高大，褐色頭髮梳理整齊，鬍鬚颳得不留青茬，看上去只有三十多歲，身披天藍色法師袍，手中杵著一根文明杖模樣的細長權杖。他臉上帶着自信笑容，容光煥發，就像正午的太陽，光是站在那裏，就讓人感受到他與奧法環階的聯繫是何等緊密，就連空氣中的遊離能量也受到絲絲牽動。

「這就是九階法師？」玄微子瞬間做出判斷，臉上卻沒有絲毫變化。

倒是一旁的提烏斯嚇得幾乎膝蓋一軟，說道：「內勒姆院長？！怎麼是您來了？」

內勒姆法師笑着說道：「怎麼不能是我呢？提烏斯，你這次做得不錯，看來學院的教導你也沒忘記，知道要用幻術掩護傳送。」

提烏斯半躬著身回答道：「多謝院長的稱讚，我一定會繼續努力！」

「好了，不用那麼緊張。」內勒姆法師一派輕鬆隨意，轉眼看向玄微子，說道：「想必這位就是奧蘭索醫師了吧？我從提烏斯那裏聽說過你，不知道你是哪一家魔法學院畢業的呢？」

說這話時，內勒姆法師走上前來，要跟玄微子握手。玄微子也不客氣，抬手握住，回答說：「哪裏是什麼專業的魔法學院？我就是從一位替人占卜算命的靈媒師那裏，接觸到一些不入流的魔法技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