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知易行難
邁昂瞪着兩顆眼珠子，也不眨眼，說道：「這些人類的信仰，在星界之中形成龐大的心靈風暴，我不敢靠近。」
玄微子微微點頭，他當然知道星界中的心靈風暴，可別說是化身自己，哪怕是擁有純陽元神的本尊，也不會無端招惹和觸及心靈風暴。
以修道之人看來，心靈風暴乃是眾生意念的糾纏衝突，既是不得輪迴的苦業，也是造就功績的欲求，堪比丹道修行中的苦海劫數，但也要混亂得多。
就算玄微子本尊已有純陽元神，但不代表他會無端沖入心靈風暴中印證境界成就。
主物質位面中智慧生物的思維和想法，都會在星界中有相對應的顯現與折射。很顯然，靈魂強度越高的個體存在，譬如傳奇法師，放任思維發散擴張，也會在星界中產生響應的波動，更遑論玄微子這樣強大的靈能者，跟星界打交道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可當上萬人的思維與意志，朝着同一個方向集中的時候，哪怕只是普通人，也會在星界形成不可小覷的心靈風暴。如果說主物質位面，礙於魔法現象相關的規則法度，上萬名普通人在一位傳奇法師眼前，或許真如螻蟻一般。但是在星界之中，人多真的就是力量大，特別是有同一信仰的人群。
「你害怕神聖之主教會的神跡力量嗎？」玄微子好奇問道。
邁昂如今已經掌握八階靈能，也開始跟着玄微子學習九階靈能，並且曾經作為蕈人族群的集合意識，他的靈魂強度可謂是十分強大。如果沒有照影含光鑒，光是較量心靈異能，玄微子化身也不敢保證自己比他厲害。
邁昂笑容一斂，好像是某個機械人嘗試做出其他表情，但面部肌肉卻不聽使喚，硬板着臉，支吾道：「不是畏懼，而是心靈異能對……神跡……效果不大。」
玄微子點頭道：「我也發現了，教會的神跡魔法對惑控法術有着明顯的防護抗性，心靈異能偏偏又是在惑控心智方面更加突出……雖然我們不是專門去跟教會為敵的，但還是要做好準備。」
玄微子化身沒有選擇堂而皇之地前往新卡美洛城，就算自己只是化身，也不代表他就是來為本尊替死的，所以他改換形容，以普通旅行者的面貌，一路來到帝國行省的新卡美洛城，後面更是混跡於那些教會信眾之間，沒被任何人察覺。
畢竟心靈異能到了玄微子這種層次，已經頗有些混俗和光、不以為神的妙處，讓他的氣息靈光一如凡人，普通人就算直視着玄微子，也會不知不覺地失神，自動忽略玄微子的存在。
「年輕人，我能討口水喝嗎？」
就當玄微子還在藉著照影含光鑒偵測遠方恢弘神跡時，面前冷不丁地出現一名老人，他身材高大，穿着極為樸素的亞麻長袍，一手杵着筆直木杖，兜帽底下是鬚髮皆白卻不顯得暮氣沉沉的臉龐，雙目神光內斂，似有深沉如海的智慧。
這回輪到玄微子和米妲一臉怔愣，羅莎蓮抬起一眼，尾巴不安分地甩來甩去，旁邊高大英俊好似大理石雕像的邁昂，乾脆真就變成雕像般僵住。
「年輕人，行行好。」麻袍老人扶着筆直木杖，擦著額頭汗水說道：「我走了很長的路，一直沒水喝。」
玄微子若有所思地點頭，然後從路邊石頭起身，從邁昂身後背包旁摘下水壺，遞給麻袍老人，說道：「老人家請坐……你是要去新卡美洛城嗎？」
「對啊，聽說教會要在那裏舉行盛大的祝福儀式，我年紀大了，趁自己還走得動，也去湊這個熱鬧。」老人仰頭喝水，望着遠處漸漸消退的神跡光耀，問道：「我好像來遲了？」
玄微子說道：「看樣子教會的船隻也是剛到岸，聽說有太多心中信眾湧入新卡美洛城，目前城門設卡，進不去了。」
「這樣啊，真是太可惜了。」麻袍老人嘆氣道，將水壺還了回去。
玄微子低頭瞧了一眼，麻袍老人光着雙腳，亞麻長袍下巴有些濕潤，不禁微笑着問道：「老人家從哪裏來？走了多遠的路？」
「噢！我是從矮丘鎮那邊過來的，走了好久好久，我這輩子都沒離家這麼遠。」麻袍老人回答說。
「矮丘鎮……沒聽說過的地方。」玄微子細思片刻。
「就是個小地方，沒幾個人知道。」老人錘了錘大腿，嘆氣道：「誰知道現在新卡美洛城不讓進了，我這不就是白走一趟嗎？」
玄微子笑道：「老人家如果出得起三十枚金陽幣，還是能夠進城的。」
「三、三十枚？還是金陽幣？！」麻袍老人叫了出聲，氣呼呼地說道：「在我老家，三十枚金陽幣能買兩頭牛啦！是農村一戶富足人家的所有積蓄！他們一開口就要三十枚金陽幣，這比強盜還狠啊！」
玄微子兩手一攤，說道：「他們理由也很充分啊，要維護新卡美洛城的治安，保證帝國行省首府的安全。不過我聽說教會的抄經院院首，將會在新大陸各處巡遊，老人家不用急，也許過幾天就能看見教會的人出城了。」
麻袍老人頗為無奈地說道：「那就只有這樣了，希望那些有錢的教徒會做一些布施，派一些硬麵餅也好……」
這話剛說完，就聽得老人肚子傳來咕咕聲響，顯然是餓了有一陣子，滿臉尷尬苦笑。
玄微子並未在意，從邁昂身後背包找出一包乾糧遞給麻袍老人，說道：「老人家餓了就先吃一些吧。」
「這……我身上只剩下幾個銅板了。」麻袍老人有些局促地上下摸索，似乎要找什麼東西作為抵償。
玄微子搖頭道：「我既然拿出來了，就不會要你的錢。」說着直接就把乾糧塞進老人手裏。
麻袍老人有些感動，嘆氣道：「我一路走來，年輕人你是第一個主動為我提供幫助的人。」
玄微子眨眼問道：「是嗎？我一路走來，也看到不少虔誠信眾，難道他們就沒伸出援手嗎？」
麻袍老人搖搖頭：「這年頭的人們啊，他們嘴上聖號念個不停，也說着要行善，其實都只是期盼著別人降下祝福、別人賜予施捨。」
玄微子笑而不語，麻袍男人扶著自己的筆直木杖，遞給玄微子說道：「這樣吧，我把這根木杖送給你，也算是多謝你的好意。」
那是一根棗紅色的筆直木杖，比玄微子的還要高，頂端有一塊木瘤，看上去不像是什麼貴重物品。但玄微子接住的瞬間，神色一愣，現場頓時陷入一片寂靜，只剩下麻袍老人啃乾淨的聲響。
玄微子過了好一陣才開口問道：「老人家，把這根木杖送給我，你走路恐怕不太方便吧？萬一路上遇到什麼攔路野狗，帶一根木杖隨身，或許會更安全。」
麻袍老人似乎餓了很久，捧著乾糧啃得滿口碎屑，口齒不清地回答說：「不就是一根木杖嘛，我要走路，隨便從地上再撿一根就好……喏，這裏就有一根，我看剛剛好。」
說話之時，麻袍老人從腳邊枯枝落葉間，撿起一根歪扭樹枝，頓了頓地，感覺還挺順手。
玄微子看着筆直木杖，喃喃自語道：「居然會是這樣，開什麼玩笑啊？」
「年輕人，我沒有開玩笑哦。」麻袍老人說道。
玄微子沉默片刻，搖頭道：「老人家，我有辦法進入新卡美洛城，不如我來帶你進城吧。」
「還有這種好事？那我就先多謝你啦！」麻袍老人樂呵呵地笑道。
……
凡爾瑞法師盯着眼前探知鏡子，在新卡美洛城寬闊的街道上，兩側站滿了成千上萬的教會信眾，中間是教會人手列隊經過，一座棺材模樣的石櫃，由四位戰鬥牧師肩抬，散發着強烈靈光，跟着隊列徐徐前進。
「這樣沒法確認石櫃裏面就是宣教之矛。」
凡爾瑞法師後方，一名頭頂魔法刺青的光頭傳奇法師叉抱着手臂，不太愉快地說道：「話說這幫神棍的反預言手段會不會太強了點？這個破石櫃疊了有上百層防護法陣，不光能夠阻斷偵測，估計已經讓整個石櫃跟精金一樣堅硬。」
而在長桌的對面，是另一位表情嚴肅的傳奇法師，他的髮型一絲不苟，梳得整整齊齊，眼也不抬地說道：「那是教會神棍花費數百年不斷加持的效果，抄經院那幫人有的是閑工夫成天對着這些聖物念誦禱詞。你要是花上幾百年時間，天天對着那幾件玩意念咒，次等神器估計都能被你弄出來。」
「幾百年時間才製作出次等神器的話，那效率也太低了！」光頭法師笑罵道：「不過這幫神棍家底確實厚重，那位抄經院院首渾身上下也有好幾件次等神器吧？『聖者冠冕』，『祝禮祭袍』、『天國節杖』……這老頭真怕死啊，早就防着我們行刺了？」
對面嚴肅的傳奇法師說道：「我們是來奪取『宣教之矛』，不是為了跟抄經院院首拚命的。雖然他的生命波動顯然還未達到地上聖人的水平，可憑藉一身神器，你我當中任何一人都未必能輕易對付得了這位院首。」
凡爾瑞法師轉過頭來問道：「難道就不能把他困入反魔場中，然後調用構裝體和魔像進行圍攻嗎？」
光頭法師笑道：「凡爾瑞，既然你肯花大價錢請我們來，倒也不妨跟你說明白了。儘管神棍把自己的魔法稱為神跡這種行為，一向被我們視作愚民伎倆，但這麼一個延續了近千年的魔法體系，必然有它的奇特與長處。
一般牧師、武裝教衛的神跡，反魔場或許有用，但他們部分人的生命長期浸潤在神跡魔法之下，體質與靈魂已經開始發生微妙的轉變，部分神棍的治療法術、靈光效應屬於超自然能力，而到了九階法術的能級，這幫神棍可以頂着反魔場發動神跡……哦，那道法術真的就叫做『神跡術』。」
「還有，教會神棍手中的神器，自稱是獲得神聖之主的祝福，同樣也是無法以反魔場壓制，裂解術也基本不可能破壞得了。」嚴肅的傳奇法師說道：「但凡爾瑞你的想法也有可取之處，對付這樣的人物，最好還是派魔像或者高等戰士，用純粹近身戰鬥死死纏住他，不讓他有機會施法，令他無暇專註。只要力量足夠大，實打實的刀砍斧剁，他還是會受傷的。」
「等等，可不能光是我們出手，宣教院那幫神棍呢？他們不是要來幫忙嗎？」光頭法師問道。
凡爾瑞法師按胸微施一禮：「兩位請放心，他們早就已經抵達新卡美洛城。將根據抄經院的典禮行程，安排具體的刺殺和奪取行動，我們在那時候配合他們就好。」
「讓教會神棍自己廝殺起來，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了。」光頭法師笑道：「就是不知道宣教院的人能否勝任？」
「我見過他們一位武裝教衛。」凡爾瑞法師回答說：「非常有趣，他絕不是過往那些死板僵化、滿腦子見義勇為的武裝教衛，他身上有一股極其強烈與惡毒的氣息，他身上流動的不是正能量，而是異常污穢的負能量，比一般的死靈系法術還要充滿殺傷力。」
「哼！宣教院從哪找來這麼奇奇怪怪的人物？」嚴肅的傳奇法師說道：「包括上回你介紹的那位赤紅伯爵，靈光波動中有一股掩蓋不住的血腥味，我差點以為他是吸血鬼。」
「吸血鬼啊，聽說在舊大陸，近來再度有吸血鬼出沒？」光頭法師問道。
「確實有些許消息。」凡爾瑞法師回答道：「而且赤紅伯爵的血魔法，傳聞與吸血鬼也有關聯。」
光頭法師嘖嘖稱奇：「奇了怪了，當年明明就是宣教院殺不死生物殺得最起勁。死靈之災過程中，嘉拉德大陸上有不少蟄伏已久的吸血鬼紛紛冒頭，佔山為王、圈養人類。後來還是『宣教之矛』拿着『宣教之矛』，帶着救世軍一路殺過去，把那幫不見得光的吸血鬼當成肉串，一個個釘死，躲進墓地也給挖出來焚燒凈化。沒想到這年頭，吸血鬼居然混進了教會裏面，而且還要來搶宣教之矛？我都替神棍看不下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