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落下帷幕

道家先賢有雲——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來曰宙。

空間與時間，是最玄妙的存在。空間與時間的統一，便是宇宙萬物。

就算是玄微子上輩子最巔峰之際，也不過是略窺時空流變之妙。在地球上，世間法的極致，乃是出有入無、穿行挪移的大神通法力，可是在這個世界，利用法術傳送往來卻並非高不可攀，深研規則法度者，也有辦法操控時間。

當然，無論是六階靈能「時間加速」，還是九環奧術「時間停止」，客觀上都是操控施法者自身的時間流。浩瀚宇宙的時間流逝，就算是傳奇法師也無能干涉。

可即便是玄微子，並不是掌握六階靈能的施法水平，就可以立刻學會「時間加速」的。實際上直到勘破妄心、真空兩重劫數之後，玄微子重新掌握身心結合運用，加上對時間流的體會，才能夠逐漸掌握「時間加速」這道靈能。

如同丹道修鍊的妄心劫數，心神遁入妄境之中，幾多歲月流逝，現實可能只是彈指一瞬。更有往後的苦海劫數，定坐之中不知歷經幾世輪迴、洗鍊神識。

恰如純陽呂祖一夢，匆匆數十載、人生跌宕，夢覺之後黃粱猶未熟。再甚者，俗話有雲「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仙家超脫生死，坐觀紅塵人間，所見事物閃現無定，那究竟是人世間太快了，還是仙家太慢了？

玄微子雖然尚未成就仙道，可是也隱約猜出，仙家不光是超脫生死，或許也超脫出宇宙時空之外，無法以時間流逝的快慢來衡量。

不過凡人對仙家的揣測，往往如南華莊周之言——「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境界未至、智慧不足，有些事想了也是白想。

因此，以心靈異能跳入剎那之間的玄微子，不能被任何方法所偵測，他彷彿遁入了另一片孤立的時空，任由他施法將風暴巨人創造出來，巨劍劍鋒抵在聖鱗之子胸膛前，好似拉滿的弓弦，就等離弦一刻。

時間再度流動，巨劍穿胸直入。

聖鱗之子只來得及發出半聲尖叫，門板寬的巨劍幾乎要將他的軀幹剖成兩瓣，巨劍連帶着身後椅背一併貫穿，將聖鱗之子釘在石椅上。

猝然驚變，宮殿內外眾人都來不及思考究竟發生了什麼，毫無徵兆憑空出現的風暴巨人，連一絲傳送法術的光芒波動都不曾有，無視了鱗心衛士的嚴密戒備，就這樣重創了聖鱗之子。

玄微子化身渾身戰慄，粗唇大鼻的土著形象險些要解除，這是「時間加速」完畢后的反應，他咬着牙將靈能催動到極限，操控風暴巨人渾身爆出百十道電蛇，銀光電光瞬間將宮殿內部填滿。

聖鱗之子被巨劍穿身，海量閃電灌入體內，直接擊破防護元素的效力，幾乎要將他渾身水分蒸干。降生尚不足半年的身軀，各種特異能力與超自然力都還未恢復，脆弱得宛如重病之人，生命力被一瞬間降到最低點。

「退下——」

就聽得一聲怒吼，空氣被一瞬間排擠開來，風暴巨人被一股實質衝擊直接頂飛，狠狠撞上穹頂，又重重砸在地上，巨劍與被順勢抽出。

巨蛇王冠宮殿的保護效能尚未完全消失，仍然與聖鱗之子維持着無形聯繫，這讓他面對威力極大、足可當場殞命的致死巨創，仍可留有最後一絲生機。

在震退風暴巨人之後，昏暗宮殿內中電弧尚未消散，聖鱗之子瘋狂地汲取著正能量，發動「治療致命傷」來彌合穿胸巨創，因為閃電而焦爛的皮肉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攻擊！」

此時宮殿外的眾人耳邊聽得玄微子傳訊，立刻反應過來，精魂使者與德魯伊們紛紛念咒施法、揮動魔杖，頃刻間一道道閃電、一顆顆火球、一團團冰風暴、一束束強酸箭，你追我趕地咆哮沖入宮殿內中。

方才風暴巨人突襲，大肆爆發閃電威能，就已經擊倒了十幾位鱗心衛士，如今大片赤焰藍冰、白電綠酸，好似袖珍版本的「復仇風暴」，無情地吞沒了鱗心衛士與聖鱗之子。

面對如此狂轟亂炸，尚不清楚聖鱗之子情況如何，鱗心衛士們仗着類魔像的體質和法術抗力，面對烈火寒霜，任憑各種法術轟在身上，毫無畏懼地發動反衝鋒。

持角酋長見狀，當即下令讓士兵上前舉盾架矛，兩翼也有柳條人魔像伺機待發。

正當雙方迎面碰上之際，一柄闊如門板、長似樑柱的巨劍沿地橫掃，正是風暴巨人的四等魔化巨劍，好似鐮刀割麥般，齊刷刷地掠過鱗心衛士邁動平治的雙腿。

沖得最快的鱗心衛士紛紛跌倒，不是被砍斷腿腳就是被巨劍絆倒，持角酋長見狀，當即帶領士兵架盾挺矛，將撲到近前的鱗心衛士捅穿成串。

而在宮殿之中的風暴巨人大顯神威，他不再直立而起，倒像是野獸四肢匍匐，闊刃巨劍左揮右掃，專朝下盤攻擊。

鱗心衛士骨似硬木、皮如犀象，按說是近戰中的強大存在，可面對力量更強、體型更大、兼手持四等魔化武器的風暴巨人，完全落於下風。上百名鱗心衛士，轉眼間被掃倒五六十，不是被攔腰斬成兩截，就是缺胳膊少腿地蠕動蹦躂。

於此同時，宮殿外的盾牆後方，精魂使者也繼續施法攻擊。各個部族最精銳的施法者幾乎都匯聚於此，大部分魔法物品都集中在這，每個人都咬牙切齒，似乎要將過往屈辱和仇恨發泄出來，朝着宮殿之中那個早已看不清身影的聖鱗之子，傾瀉出所有法術，威力足以將數百名士兵撕成碎片。

「夠了！！！」

一聲咆哮，宮殿內中火焰寒霜碰撞生成的滾熱霧氣被勁風吹散，聖鱗之子仍舊坐在高背石椅上，在他十尺之外的地面早已被法術炸得坑坑窪窪，可他本人卻毫髮無傷，就連此前的穿胸巨創也痊癒了。

「別浪費法術了。」玄微子勸住怒而施法的眾人：「他身上有『高等法術無效結界』，七階以下的法術對他不起作用。」

雖然眼下此地聚集了眾多精魂使者，但真正達到高等級別的還是極少數。而聖鱗之子仰仗巨蛇王冠宮殿和巨人遺跡的地利，讓自身擁有相當高明的防護手段，玄微子猜測，別說是七階以下的法術，恐怕是八階法術打在他身上都會被大為削弱。

「將巨人遺跡靜滯汲能的特性加持在自己身上，倒是跟帝一威武法相類似，不過是注重防護和阻斷魔法效力。」玄微子心下暗道。

「他這是把自己變成一隻烏龜了？」昂維諾雙手抱肩，冷笑道：「可那又如何？他這具身體羸弱得不像話，任何施法行為，魔法能量都會對身體造成影響，等級越高的法術越是如此。體質太差的人，以專註維持法術施展都做不到，強行施法搞不好還會被法術反噬！」

「不用法術，跟他拼武技，我不信他還能比大地親王厲害。」持角酋長從手握闊刃刀比劃起來。

芙倫則對玄微子說道：「法庫魯傳來消息，說是已經基本掃清下面的血吻種神廟了。除了沒用的奴僕和下人，血吻種幾乎都跑光了。他審問了一些人，據說在圍城之前，就已經有不少人離開葛蘭卡山城。」

「意料之中。」玄微子並不在意，然後朝宮殿內中喊話道：「聖鱗之子！你現在明白自己是什麼處境了嗎？」

「想勸我投降？別妄想了！」如今這位聖鱗之子摩多斯二十七世，縱使孤家寡人、形貌歪曲，不過七八歲的外表卻滿是獰笑之態：「我已經在整個葛蘭卡山城佈置好陷阱，只要我這個軀體一死，就能夠剝奪城中所有人的靈魂並囚禁起來，這將是一場前所未有的聖鱗大祭，我要讓你們所有人為我陪葬！！」

此言一出，着實讓宮殿外的起義軍不少人面露驚疑之色，只有玄微子面無表情，芙倫輕咬豐唇期待下文，昂維諾翻了個白眼還順便扣扣耳朵，持角酋長一如既往地檢查着手上武器。

「你要是真有這本事，就不會現在才大放狂言。哪怕是威脅，這也太低劣了。」玄微子手挽碧雲如意，語氣平淡，聲音卻有着奇妙的穿透性：「所謂聖鱗大祭，我也不妨當眾明說，這就是靠着剝奪他人靈魂和生命的邪惡祭祀，來讓你們幾個聖鱗之子可以進行目標明確的靈魂轉生儀式。

如果沒有大量靈魂和豐沛魔力引導，你們那靈魂會飄到什麼地方，轉生成阿貓阿狗，連你們自己也無法控制。並且你們每次轉世，都需要過去世代寄存記憶的魔法物品，重新恢復以往記憶和能力。」

經歷涅瑞薩入侵靈台一遭，玄微子對聖鱗之子的靈魂本質也有了粗略認識。雖說靈魂不朽，可他們終究不是經歷苦海劫數洗鍊的不滅神識。真正煉就陽神的地仙高人，哪怕肉身爐鼎遭劫而毀，純陽元神仍可入輪迴托舍、或者奪他人廬舍。

無論哪一種，都可以保住過往記憶根基，重修精進極快。只不過托舍重修需要待得身心發育才漸漸恢復記憶，而奪舍則要在肉身殞滅一瞬，在元神感應範圍內奪舍其他生靈。玄微子的情況更像是偶遭意外，身殞一刻欲輪迴托舍而去，卻莫名穿越至這個世界的星界位面，然後又因感應而奪佔了奧蘭索的無魂肉身。

可以說，聖鱗之子的靈魂就像是殘次版的陽神，古代巨人能夠創造出這等事物，玄微子着實覺得不可思議，說不定也是跟他們的那個「上升階梯」、「回歸創世泰坦」的儀式有關。

玄微子當眾點破聖鱗之子的靈魂本質，也不管說對了多少，其實就是要徹底撕碎聖鱗之子的神聖性。玄微子不光是要摧毀銜尾巨蛇部族，也是要將聖鱗之子存在的基礎徹底瓦解。

起義軍眾人聽完這話，也都鬆了一口氣。反觀聖鱗之子摩多斯，雙手十指緊扣椅把，奈何瘦弱軀體玩不出抓石留印的本事，只是在那裏死撐著惡狠狠的表情，竭盡全力去思考破局之策。

其實除了玄微子，在場最有本事的幾人也不相信聖鱗之子的威脅話語，葛蘭卡山城都被圍攻一個多月了，他聖鱗之子要是真有什麼徹底反敗為勝的強大實力，用得着最後關頭才拿出來嗎？這種時候張口狂言，完全就是無能叫嚷，除了吵鬧，毫無意義。

不過嘛，秉持着料敵從寬的原則，玄微子還是沒有急着進入宮殿內中，風暴巨人在那裏掄劍如狂風怒卷，將鱗心衛士掃得七零八落，就算還能活動，也大多肢體斷殘、戰力大損，不足為慮了。

巨蛇王冠宮殿內部空間寬廣、穹頂高挑，風暴巨人直立行走完全無礙，就見他三兩步衝到聖鱗之子近前，劍鋒梟首而來。

「滾開，你這個傀儡！」聖鱗之子揚聲怒斥，一股強悍無匹的驅散之能掃出，風暴巨人竟是動作一頓，連帶手中巨劍融化成透明流質，巨大軀體轉眼崩潰，星光體紛紛消融，只剩下一個孤零零地骷髏頭，被玄微子抬手召回。

「看來古代巨人遺跡，也反過來對巨人有影響啊。」玄微子立刻做出判斷，聖鱗之子顯然是見證過古代巨人的存在，而自己利用頭骨變化而出的風暴巨人，說到底也只是利用星光體復原的咒法物，雖然具備不俗的驅散抗力，但面對足夠強勁的解散驅逐，還是能夠破壞的。

古代巨人遺跡明顯擁有更高的能量層次，對於一般的法術具有阻斷和破壞效果，比起什麼「高等解除魔法」、「放逐術」高明得多，星光體所造的風暴巨人反倒討不了好。

「到最後，還是要拼拳頭和大刀片子。」玄微子笑道。

昂維諾轉了轉脖子，笑道：「那就別怪我們這裏人多欺負人少了。」

芙倫抬手拍著旁邊成年大象體型的凶暴長獠野豬：「宮殿裏面足夠寬敞，就讓它先來吧。」那野豬很通人性地發出哼哼叫聲。

持角酋長掏出懷裏的碎岩犀角，說道：「看來真是命運啊，當年被碎岩犀角所傷的那位聖鱗之子，也是你摩多斯吧？」

玄微子看著錶情越發猙獰的聖鱗之子，他的雙眼已經變成蛇類豎瞳，皮肉底下不斷扯動，正瘋狂榨取著一股奇異的力量，卻止不住地七竅流血，似乎是身體無法支撐這股力量。

「儘力掙扎吧，就當是為這場戰爭落下帷幕。」玄微子捻指一彈，千百水晶飆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