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第十一幕

『萬象宗』，名取『森羅萬象』之意，手中掌有萬般術法，非天資聰慧，超群絕倫之人不可入門。

這個宗門聽起來似乎挺正常，可他們的修鍊之法，卻是食人腦髓，吞人魂魄，讓自己變得更加聰明，或衍生出額外的魂魄，能夠記錄下更多的東西。

曾經的萬象宗並非如此，只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的修鍊之法就變成了這般模樣。

妙元子極少與梅花提起自己過去的事情，而『萬象宗』，就是他曾經與梅花提及過的一件事。

當時梅花還有些不太明白，現在看來，或許是因為萬象宗里，有他的一位故人。

「妙元子何等聰明絕世，怎會有你這樣一個蠢笨的弟子？」青衣人嗤笑着，手中紙扇揮動，四周便有火光乍亮，星火爛漫。

星星點點的火焰逐一燃起，以青衣人為起始點，向四面八方飛快蔓延，滔天的火焰猶如一張接天連地的巨大圓盤懸浮在他的身後，摺扇再揮，無數火球頓時化作長河咆哮，湧向遠方。

第六百八十七層的深淵當中，有一位大神通者和四位神通者，這是梅花與神靈們的敵人。

魔道本就勢弱，若非走投無路，或者天性殘忍，又有什麼人會選擇加入魔道？

縱使這些邪魔歪道知道把自己偽裝成正常的宗門，可是在武宗繼位以前，中原大地就已經承平上百年，哪怕邊疆深受草原狼族侵擾，中原地帶以及更加安全的南方卻也沒有受到太大影響，而邊關更是血性勇武之地，在這些地方生長的人大多生性剽悍，性格直爽，哪會參與他們這些『蠅營狗苟』的腌臢事。

即便世道不公，也沒有到怨聲載道，民意沸騰的程度。

而且也並非所有邪魔歪道都聚集到了歐羅巴地區，東瀛、南海、莫卧兒帝國，乃至原始野蠻的阿非利加之地都有邪魔歪道的存在，更別提南、北亞美利加。

在遭受武宗和妙元子的掃蕩之後，更是人才凋零，再來到歐羅巴后休養生息了幾十年，可這幾十年裏也沒能恢復元氣，也就比當初逃離大曦的時候多了一個神通者。

然而，『中位神』、『高位神』與『神通者』之間並非對等關係，就連歐羅巴人對梅花『半神』的稱呼也僅僅只是一個稱呼而已，並不能代表他們的實力。

所以，雙方現在的實力並不對等，尤其是此地乃是幾個邪門魔宗的總壇，不知有多少佈置。

火河奔涌而來，名為『斐德』的騎士之神跨躍而至，霍然舉起手中堅盾，宛如一顆屹立在激流當中的礁石，令烈焰在身前分流，自身卻安如磐石，巍然不動。

在祂身後，狩獵之神拉開獵弓，弦上箭矢化作流星飛射，卻見青衣人身前閃現出一面鏡子，箭矢直直沒入鏡中，並未激起半點風浪。

在祂們身側不遠處，又是一面鏡子浮現於虛空，鏡面上光芒爆射，強大能量噴涌而出。

那是狩獵之神射出的『箭矢』，如今又被返還回來了。

這時，梅花隨手揮出一劍，將那面反射攻擊的鏡子劈碎，順帶將那些光芒也斬去。

光耀之神掙脫了枷鎖，憤怒向那尊頭顱直入雲層的巨神揮出拳頭，登時無盡光芒衝天而起，每一道光芒都代表着一位『高位神』的『一拳之力』。

巨神正在拍下巨掌時，能夠拍碎一個城鎮的手掌與無數流光對撞，就連大氣都要為之震顫。

第六百八十七層的深淵亂成了一團，在這場大戰當中，大地傾覆，天空破缺，空氣早已變得不適合人類生存，邪門魔宗的道場更是不見了蹤影。

但是，這些都是必須付出的代價！

青衣人手中摺扇翻轉，寫那一面的文字便從其中飄出，泛著金光的經文浮現在青衣人身旁，隨着他將摺扇揮出，彷彿有一陣強風將那些文字霍然吹向前方，文字在空中急遽放大，宛如一座座小山砸向眾神。

正當眾神奮力抵抗之時，虛空中突然浮現一道凌厲之意，梅花視線一瞥，抬手捉住虛空，指間看起來似乎什麼都沒抓到，他卻能感覺到自己真的抓到了什麼東西。

若無意外，應是『詛咒』之術。

指尖用力捏碎了那點『東西』，四面八方就都傳來了威脅之意，下咒者是想讓他萬箭穿心？

梅花甩動長劍，凌厲劍光圍繞身軀飛旋，劍意驟然迸發，將周遭迫近的咒術盡數化解。

然而，適才將咒術化解，就有光輝從遠方射來。

不知多少面鏡子懸浮在巨神與光耀之神的戰場外圍，他們每一次轟擊都會製造出無比強大的餘波，鏡子將這些餘波收集起來，凝聚成了這道光芒。

在那道幾近凝實的光束噴出鏡面之前，梅花就已經有所知覺，提前朝着那個方向劈出一劍，只見空間開裂，所有能量都宣洩到了混沌之中。

傭兵之神正在尋覓那幾個躲起來的神通者，同時設法拆除邪魔歪道佈置在這裏的陷阱，就算無法拆除，也會將它們標記出來。

「除了你們，還有一部分實力強大的神靈沒有跟過來，是因為擔心人間嗎？」青衣人笑了一聲，「三位大君，十一個領主，數以十萬計的惡魔大軍，戰爭終究是戰爭，戰爭的本質是掠奪，是破壞，就算你們能將它們擊退，最終歐羅巴的文明也將會付之一炬！

「而且，什麼是『天下』？僅僅一個歐羅巴，可不是整個世界——縱使我們各懷鬼胎，相互猜忌，卻都在向著同一個目標前進，阿非利加，南、北亞美利加會有人來幫助我們，歐羅巴的淪陷已經註定。」

他的視線一轉，手掌虛空按下，梅花身邊的磁場便陰陽顛倒，正反輪轉。

「若是妙元子，在踏入歐羅巴之後不久，就能夠意識到我們的企圖，只可惜，你終究不是他，如果你是他的話，我們還不敢這麼明目張膽的謀算呢！」

外界的磁場與梅花體內的磁場相碰，不過片刻，束縛便被破除，隨即他身化劍光，再次向那青衣人疾射而去。

「輪迴者——那應該就是你的一張底牌吧？」

手中之劍凌厲刺出，梅花凝重的目光從劍身中軸擦過，與青衣人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眸對上。

啪啪！

短促的拍掌聲陡然響起，梅花的身影驟然消失在這一層深淵之中——他被排斥到了空間之外的混沌當中！

傭兵之神停下了腳步，雙目也失去了光華。

一切都發生得無比突然，直到梅花劃開空間的阻隔，再次踏入這一層深淵之後，其他三位神靈才意識到傭兵之神的殞落。

望着那個好似智珠在握的青衣人，梅花眉頭擰起，眼裏燃起了怒火。

劍光驟亮，周遭天地彷彿陷入了一片黑暗，唯有梅花手中劍刃綻放出了冷冷輝光。

劍影綿綿，其中卻隱藏着難以想像的鋒銳。

——《扶搖劍舞·第九式》，【井中月】！

劍光如潮，吞沒了天地。

…………

「餓……」

「餓……」

在聚集到了教堂之後，不知為何，一些人突然喊起了『餓』，本來這時候不該是用餐的時間，可是看到那些人恍若想要噬人一樣的眼神，教堂的學徒還是頂不住，給他們找來了食物。

然而，他們是把食物吃下去了，那將近十個人一天的食物全被他們吃進了肚子裏，吃完之後，他們還是覺得很餓。

就算再怎麼迷糊，接觸過一些超凡事件的學徒們也知道這是一個事件，所以他們喚來了導師，希望導師能解決問題。

就在他們導師為那些人檢查身體的時候，有一個人突然發狂了，跳起來撲向了身旁一個比他強壯許多的男人，張嘴就咬在那個男人脖子上，狠狠地撕下了一塊肉。

被他啃咬的男人慘痛大叫，激起了整個大廳的混亂，人們擁擠推搡著向外逃離，他們想要遠離那些『喊餓』了的人。

就在這時候，教堂的大門被硬生生推開了，連帶着那些擁擠到門后的人也被一同推開。

然後，一群奇裝異服，渾身被包裹在一件『連體衣』裏面的人走了進來。

「所有人都安靜！」教堂的護衛長按著武器，用盡全力地叫喊，就連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滿臉漲紅，不知是羞愧還是用力過度。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向了那一邊，緊接着，他們就看到那些奇怪的人抬起手裏像是花灑一樣的東西對準了他們。

冰冷的水汽被從那東西裏面噴灑出，人們又集體放聲尖叫，然後聲音又戛然而止。

一個腰佩長刀的男人雙手環抱站在門外，光線從他身邊傾落，高大的身影好像擋去所有光芒。

他冷冷地望着所有人，一身在與海盜廝殺中，與大海搏鬥中孕育而成的氣勢放出，將人們尖叫的慾望壓了下去。

那些穿着奇裝異服的人撥開人群，走到了人們避之不及的方向，也是在這時候，學徒才驚訝發現，那個一直『喊餓』，還啃咬了身邊男人的人竟不知什麼時候停下了動作……不，是被停止了動作，嘴巴大張著懸在血淋淋的脖子上，沒能咬下去。

就連其他那些喊餓的傢伙，也都像是被凍住一樣，沒有了半點動作和聲音。

辛朝收回目光，教堂里的局勢基本穩定，剩下的，就是城市裏的戰場。

轟——

伴隨着強烈的震動，一聲轟鳴在天空響起，辛朝抬頭看了過去，在看到那艘飛行在空中，好似一座堡壘般的飛船時，眼裏閃過驚艷之色。

不管看過多少次，都覺得那艘飛船無比美麗。

銀灰色的外殼四四方方，有稜有角，從艦體下半部分延伸出來的主炮泛著冷光，艦體底部、尾部和側邊噴射出來的焰流也呈現著優雅的藍色。

更別提那些不斷從飛船內部飛出的『飛梭』和機甲，方方面面都表現出了一種『高雅的暴力』。

好歹也是在海上混過一些日子的，辛朝雖不像其他海上男兒一樣，對一艘好船充滿喜愛和狂熱，但遇到一艘好船的時候，他永遠不會吝嗇自己的讚美和關注。

曾經，他們與輪迴者為敵，如今，他們與輪迴者並肩作戰。

儘管兩者並非來自同一個『空間』，但這種感覺很是微妙，不足為外人道，說了他們也聽不懂。

「嗷！」

一隻被戰機擊墜的惡魔轟然落地，砸在了教堂前方，讓那地面皸裂，房屋倒塌。

守衛教堂的城衛兵和護教騎士如臨大敵，霍然拔出武器來，緊張地對準那頭還未從地上爬起的惡魔。

擁有雙翼四臂的惡魔晃着不太清醒的腦袋站起，那雙紅色的眼睛看到了站在教堂門前的人類，臉上便泛起一個猙獰的笑容。

這可把城衛兵們嚇了個夠嗆，幾乎要丟盔卸甲，護教騎士仍能保持架勢，可是渾身肌肉全部繃緊，緊得甚至讓他們之中一些人抽了筋。

辛朝搖了搖頭，看到那頭大傢伙邁開了腳步，正欲吼叫，便拔刀一閃。

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一刀平滑地切過惡魔的脖子。

咚咚咚——轟！

以炮火為背景音，一頭身高至少有五米的惡魔錘碎了城牆，破碎的石頭飛濺，砸入一間又一間的屋子裏，製造出一片接一片的廢墟。

惡魔之門的位置在城外，辛朝身後的那座教堂較為靠近那一邊的城牆，自然是首當其衝。

右臂揮舞，刀光紛亂，辛朝將所有激射而來的碎石都斬碎，在護衛們的崇拜目光下，兀地深吸一口氣。

手提長刀，發出一聲清喝，旋即便有如水刀光輻射開來，將那些沿着城牆缺口闖入的惡魔隔着幾條長街直接斬殺。

恰時，天空上又裂開了一道傳送門。

一艘使用蒸汽與天地靈氣為動力的飛艇從中駛出，甚至還未完全脫離傳送門，懸掛在船體兩側的圓柱形物體就被拋下。

兩根圓柱尚未落地，尾部便噴出了熊熊烈焰，轟然向惡魔的陣地飛去，兩道光芒冉冉升起，泥土與殘肢斷臂被拋向空中，震動影響到了整座城市，轟鳴聲這才響起來。

——轟！！！

大曦，入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