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烈火(五)

第288章 烈火(五)

看到梅花再次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隊伍中,一直緊繃着臉的斯嘉麗展露笑容,「梅花閣下,事情做完了嗎?」

梅花點點頭,又搖搖頭,「此間事了,小道卻在那個地方找到了一些東西,要殺的人變多了。」

他輕描淡寫地說出了這句話,不知多少人的性命因為這輕飄飄的一句話進入了倒計時。

但是,斯嘉麗沒有在意,其他人也沒有在意,或許是因為習慣了,或許是因為心底那難以抹平的仇恨和畏懼,她們並不在意梅花要殺多少人,甚至會因此感到痛快。

她們要賣的東西都賣完了,要採購的東西大多都買到手,剩下的那些無關緊要,就算沒有也不礙事,是時候返回車隊了。

…………

製造出黑暗,遮蔽了光明的怪物們開始感到害怕,它們畏懼地望着遠處那已經熊熊燃燒的烈火,看着那些已經被燒成焦炭的,同為怪物的屍體。

它們開始感到害怕,開始感到憤怒,但同時,也感到了費解和疑惑。

因為它們很清楚,在這片暗淡無光的世界裏,沒有人能反抗它們,所有有能力反抗它們的人都在逐漸強大之後,變成了和它們一樣的『怪物』——畢竟,它們與他們同根同源。

可是這一次,無論它們使用了多少力量,施展了多少威能,都沒能熄滅那簇火焰,甚至讓它燃燒得更加劇烈!

大火不斷燃燒,當它們看到另一處黑暗被點亮,都不由得鬆了口氣,因為它們還沒死,但隨即又緊張了起來,因為把持火焰者尚未死去。

『英雄』來了——以無可阻擋之勢。

每看到一處火光亮起,怪物們心中的恐懼便會新增一分,原本的憤怒也隨着逐漸冰涼的心靈緩緩消退,但日漸充盈心間的畏懼卻讓它們繼續保持搜查和行動。

它們還沒有享受夠,它們還不想死。

所以,它們只能讓那個『英雄』去死,也只有如此,它們才能活下來。

正當它們無比絕望之時,突然,看到了『希望』——它們找到疑似的線索了!

…………

【自由探索模式——】

【一切任務皆隨機觸發,無主線任務】

【此次探索時間:0/30(天)】

莫里睜開眼,一片自然風光映入眼帘,蟲鳴鳥叫湧入耳中。

上一次他們結束主線任務,離開這個任務世界的時候,就和那個鎮子的人打過招呼,說他們要離開那裏,前往大陸各地冒險。

按照空間里的傳聞,現在他們應該會在空間的安排下出現在了這個世界的某個地方,只是不知道如今是在哪裏。

收回視線,看了看身旁的兩個隊友,莫里的心情不由得有些沉重,在上一場任務當中,他的兩個隊友不慎死亡,若非如此,他還想再積攢一段時間的實力,然後再進入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看起來很是神秘和強大,如果沒有足夠的實力,想要在這個世界尋找寶物,那簡直就是痴心妄想。

可是,為了儘快提升實力,他不得不帶隊進入這裏。

事實上,他並不太想復活那兩個死亡的隊友,他與他們之間其實並沒有多麼深厚的感情,這是輪迴者的常態。

輪迴者之間,即便是一個隊伍的成員,也很難發展出感情來,更何況他們對他、對隊伍,都沒有什麼太大的幫助。

可是,他們卻是最聽話的,儘管實力不強不弱,卻知道聽話,這是許多輪迴者都做不到的。

他們的識時務讓他們獲得了『復活』的機會,這也是莫里這一次帶隊進入這個世界的主要原因。

輪迴空間里的隊伍成員需要自己招募,雖然有時候他們還能接到教導新人的任務,但他們隊伍的實力不強不弱,正處於一個尷尬的境地,厲害的新人不會選擇他們,弱小或者愚蠢的新人他們又看不上,再加上莫里自視甚高,以至於他們隊伍一直沒能招募到新成員。

觀望了一下周圍,莫里發現他們如今站在一座小山的山頂上,四下眺望,能夠看到一道炊煙從山腳不遠處升起。

和隊友們商量了一下該如何行動之後,莫里便帶着自己剩下的兩個隊友走向山腳,如果沒猜錯的話,那應該是一個村莊。

莫里沒有猜錯,當他們走下這座小山的時候,一個典型的中世紀農莊就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可是,他們很快發現這座農莊的氛圍很奇怪,明明有炊煙升起,卻沒聽到半點喧鬧,寂靜無聲,顯得很是詭異。

「站住!你們是什麼人?」

就在莫里遲疑,要不要帶着隊友離去,不進入那個村莊的時候,一聲厲喝便從旁邊傳來,他禁不住在心裏嘆息,無奈轉身看過去。

「我們是冒險者。」莫里看着那個手持長槍的士兵,指着他們剛剛下來的那座山,「剛從那邊過來。」

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就能發現他們的足跡,所以莫里也沒打算隱瞞。

長槍兵狐疑地看了他們幾眼,扭頭看向那邊的山巒,眉頭皺了皺。

在士兵打量他們的時候,莫里也在觀察眼前這個士兵,他身上穿着一套製作手藝不錯的皮甲,手裏的長槍從那精鋼打造的槍頭就能看出價值不菲。

這只是一個士兵,卻能在黑暗的中世紀穿戴如此『精良』的裝備,這意味着他的主子相當有錢。

是這片土地的領主嗎?這座農莊是屬於那個領主的?

莫里瞥了那個安靜的村莊一眼,即刻否定了這個想法。

就算這個村莊屬於當地領主,也不可能在這種時候如此安靜,而且眼前這個士兵很明顯是出來搜查的,不然也不可能獨自一人行動。

如果眼前這個士兵是這個村莊的人,那麼他至少會對他們『來』的路線做出一些評價,可是他沒有——僅僅只是神色凝重,面帶狐疑,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的反應。

「不準離開!跟我進來!」

面對士兵的呵斥,莫裏面不改色,倒是他的兩個隊友有些衝動,只是被他用眼神制止了。

看到他的反應,士兵嗤笑一聲,從臉上擠出了一個譏諷的笑容,轉身走向村莊,完全不害怕他們從背後偷襲。

傲慢,沒眼力。

莫里看着那個士兵的背影,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

這讓他更進一步確認了心裏的某些猜想——這個士兵和他的同伴應該是跟在某個『大人物』身邊的,而且很少與冒險者之類的人打交道。

以他和兩個隊友之前表現出來的默契,足以讓許多人感到驚訝和警惕,可是這個士兵並沒有。

除了愚蠢和沒眼力之外,應該還有『不擔心』的原因。

他不擔心他們會動手,而他的信心來源應該是皮甲左胸位置的那個徽章。

輪迴者們沉默著跟在士兵身後,莫里用一枚緊貼在頷部的紐扣狀喉麥命令兩人不要輕舉妄動,這是他上一次任務之前才入手的東西,只可惜沒能救下那兩個隊友的性命。

他不喜歡使用不符合當前世界背景的武器,但這個喉麥很是隱秘,用來接聽的骨傳導耳機也緊貼著耳後根,一般人看不出來。

他們跟着士兵走進了村莊,來到村子中央的水井處。

這裏聚集了大概整個村莊的三十幾人,那些身着粗布麻衣的農夫農婦被四個士兵圍在中間,可是他們的目光卻都投向了水井旁。

莫里他們隨之看去,眉頭當即皺起。

水井旁樹立着三個十字架,兩大一小,兩男一女,三個農民被綁在了上面。

其中一男一女面容蒼老,另外一個男性大概是他們的兒子,三人的臉色都顯得無比慌張,孩子更是在大聲哭嚎。

在三座十字架的正前方,擺着一張椅子,椅子上坐着一個大概是騎士的人物。

莫里他們跟着士兵走近,看到了他的側臉,發現那個『騎士』不僅年輕,雙目緊閉的臉上還顯露出了陶醉的神色。

而這個地方,有什麼可以讓他感到『陶醉』的東西?

「陶爾閣下,我在外出搜尋的時候,在村莊外發現了三個冒險者,如今把他們帶了回來,由您處置!」士兵雙腿併攏,昂首挺胸,大聲向騎士報告。

陶爾睜開眼睛,視線越過士兵,落在了莫里他們身上,忽然笑了一聲,問道:「他們是從哪來的?」

士兵大聲回答:「他們說是從山裏!」

「從山裏……」陶爾搖頭笑了笑,「衣物整潔,身上除了武器和一個不大不小的背包以外再無其他物品,你說他們是從山裏來的嗎?」

聞言,士兵瞪大了眼睛,扭頭看向莫里他們,鼻息隨即變得粗重,大噴口水,「你們竟敢欺騙我?」

不過憤怒歸憤怒,士兵早已攥緊了槍桿,卻沒有其他動作,這讓莫里感到很是驚奇。

聽着四周傳來的,來自於其他士兵的竊笑聲,很快,莫里的注意力就轉到了那個笑眯眯的騎士身上。

「我們確實是從山那邊過來的。」莫里向著陶爾認真說道。

他的回答讓陶爾挑了下眉毛,嘴角微微勾起,「那你怎麼解釋你們如今的狀態呢?」

莫里的回答是把長劍從劍鞘中抽出,他的動作讓在場的所有士兵都把武器對準了他。

劍尖輕點地面,冰霜隨之綻放。

「這就是理由。」莫里說着,把劍收回了鞘中。

陶爾瞳孔驟然放大,仔細打量着眼前的這個冒險者。

他願意跟過來是因為不想惹麻煩,如今在自己面前露一手是在表示不怕麻煩……

「收回武器。」陶爾臉上再次出現笑容,「他們不是敵人。」

士兵們不甘地收回武器,莫里的兩個隊友也放下按在武器把柄上的手。

「我回來——」

就在這時,隨着一陣腳步聲,一個歡快的聲音在村口響起,可是,那個聲音也在腳步靠近之後戛然而止。

莫里和陶爾第一時間扭頭望去,捕捉到了那個少女臉上適才凝滯的笑容。

看到她之後,陶爾臉上綻放出更加燦爛的笑容,霍然站起,拔出腰間長劍,走到了三個十字架旁邊,與那個少女面對面凝視。

莫里敏銳地察覺到,眼前這一切事件的根源就是那個少女,只是他有些疑惑,一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怎麼會引發這樣的一個事件?難不成,這個世界還有什麼他暫時不知道的隱藏世界觀?

「安妮娜,女性,沒有姓氏。」陶爾把手中長劍放到十字架上的成年男人肩上,宛如在詠頌詩歌一般,輕聲笑着說道,「出生於傑姆村,九個月前失蹤,一天前突然歸來,對自己失蹤時的經歷閉口不言,哪怕是面對自己的父母和弟弟都沒有開口。」

少女聞言身體微顫,將希冀的視線投到了父母身上,可是他們卻別開了頭,沒敢與她對視。

嘴唇輕輕顫抖,少女痛苦地抿緊了嘴,攥緊了拳頭。

一個士兵從懷裏拿出一支信號彈,拉拽尾部引信,一道火光便帶着尖嘯衝天而起,在天空炸開了花,哪怕此時正值白日,也能看到清清楚楚。

「我們知道,我們都知道。」陶爾笑着,腳尖不斷點擊地面,「你在這幾個月里,是被人擄掠了,本來應該成為一個奴隸,但在運往其他地方的路上,被人救了下來。」

他的言語掀起了一片嘩然,村莊里的其他人即便有士兵的壓制,也在指指點點那個少女,她的父母更是以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向她。

少女下意識搖頭,可陶爾並沒有給她反駁的機會,「是一個大曦人,他身邊跟着一個男性巫師,一個小女孩,一頭食屍鬼,還有一個蛇人……我說的對嗎?」

聽到『蛇人』,莫里眼前一陣恍惚,但他也知道,那個蛇人不大可能是他之前見過的那些蛇人。

不過這支隊伍的成分還真是奇怪,什麼都有。

觀察著少女的反應,看到她顫抖的身軀,陶爾內心愈發激動,他緊咬住了牙關,可嘴角卻情不自禁高高翹起,讓他此時的笑容顯得無比猙獰,一張英俊的臉也變得扭曲起來。

「他們去哪了?」陶爾聲音顫抖著詢問,「告訴我,他們去哪了?」

「不,我不知道……我不能說……」少女臉色蒼白地後退了兩步,不斷搖頭。

陶爾早已因激動而攥緊了長劍,此時他翻轉劍刃,把劍刃拉進了那個成年男人的肩膀,讓他發出了一聲慘叫。

孩子的哭嚎變得更大聲,但他卻不再對其有半點沉迷,相比較他即將得到的答案,一切都不值一提。

「你的父母和弟弟,血脈至親,和一個與你沒有任何關係,僅僅只是救了你一命,但卻殺了那麼多貴族,給你帶來了如今這些苦難的『大曦人』——誰更重要?!」

聽到那聲咆哮,積蓄在少女眼眶的淚水終於淌下,腦海中接連交錯閃過家人與梅花他們的記憶片段,眼中泛起了掙扎。

陶爾忽然加力,將那個成年男人的手臂砍下,「告訴我!!!」

他雙眼赤紅地瞪着那個少女,怒聲咆哮。

「安妮你告訴他吧!」安妮娜的母親尖叫着,她的弟弟哭喊聲音更大,其他村民也跟着七嘴八舌的勸解,這些聲音灌入了少女的腦海,讓她腦袋徹底炸開,變得一片空白。

「……我,我說。」

安妮娜哭出了聲來:「他們去文德爾領了!他們說接下來要去文德爾領……放了我的父母和弟弟吧,求你了……」

陶爾臉上的猙獰陡然消退,只剩下狂喜。

他鬆了口氣,笑道:「這不就對了嗎?」

安妮娜哭着走了過去,要把自己父母和弟弟從十字架上放下來,可就是這個時候,陶爾忽然轉身,把那三人的頭顱砍下。

驚喜放鬆、痛苦猙獰、涕泗橫流,這些表情雕刻在了三個頭顱的臉上。

所有聲音在這一刻都停滯了,所有人都驚愕地看着。

鮮血順着劍刃低落在地上,陶爾轉過身來,看到從少女身後走來的那些個士兵,冷然一笑:「安妮娜夥同大曦人梅花及其幫凶三十多人殺害貴族、平民總計二百零七人,知情卻隱瞞不報,我陶爾·海德爾以埃爾文大人的名義,剷除邪惡!」

「他怎麼能這樣……」

聽着身後傳來的呢喃,莫里深吸了一口氣,隊友不能理解,他卻可以——甚至,早有心理準備。

陶爾是病態的,他是一個以他人苦痛為樂的精神病!

也是在這時候,莫里他們三人眼前突然冒出了幾段文字。

【抉擇吧——英雄,還是幫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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擲劍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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