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推測
大曦擁有這種被他們命名為『暴食』的病毒的研究資料，而且還相當豐富。
自從那場瘟疫之後，即便太醫署要改組『醫部』，他們也沒有放下對於這種病毒的研究。
這種病毒並非只有害處，而沒有好處——它會十分貪婪地吞噬許多能量，可是這些能量並不會因為病毒被驅逐之後，就從感染者身體上憑空消失，畢竟無論病毒如何擴散，其『容量』都是有限的。
能量會被病毒蓄存於人體本身的細胞當中，只是這些細胞都被病毒牢牢把控。
當病毒被驅逐之後，儲存於人體細胞中的能量就能夠被吸收，縱使在驅逐病毒的過程中這些能量會出現極大損耗，但剩餘的能量以總量來算，依舊很多。
這些剩餘的能量將會持續不斷地改造感染者的身體，讓他們變得更加健壯，甚至能增加大腦靈活度。
正因如此，大曦一直沒有放下對『暴食』病毒的研究，所以現在他們手上有相當豐富的資料。
按照研究資料來對比蹄鐵鎮這些被病毒完全轉化的感染者，一一印證曾經的猜想，最後醫官們得出了一個結論——即便是被完全轉化的感染者，也有逆轉回來的可能。
看着針筒里的藥劑被緩緩推入感染者體內，與梅花站在一旁的姜櫻小聲解釋：「感染者也是分異變程度的，當一個感染者無法通過常規手段從食物中獲得能量之後，體內的病毒就會出現一次逆轉，把儲存在細胞內的能量放出，根據病毒的遺傳信息對宿主進行一次『進化』，讓宿主獲得更強大的獵食能力。
「現在進行實驗的這個實驗體的身體被轉化的程度只有二成，如果讓它繼續進食，轉化程度就會逐漸升高，按照研究得出的結果進行推測，只有異變程度在四成以下的感染者才能被逆轉，但失敗率應該會很高，就算成功了，也會有後遺症。」
這是他們第一次嘗試逆轉，姜櫻所說的這些自然都只是推測，不過，基於研究資料進行合理的推測，也是屬於研究的一部分。
並非他們毫無人性，必須要用感染病毒的蹄鐵鎮居民做實驗，只是因為在這三天裏，眼前這個感染者的異變程度就從『一成』變為了『二成』，或許是它本身就已經接近了臨界點，也可能是因為其他原因，但這也提示了醫官們，他們的時間並不富足。
在這三天裏，他們沒有讓任何感染者進食，可它們的異變程度仍在不斷加深。
時間緊迫，由不得他們去做動物實驗，只能直接開始臨床實驗，不然他們也不知道有哪些已經接近臨界點的感染者會越過那條線，再也無法救回來。
或許感染者被成功逆轉之後，會因為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無比痛苦，但這並不是他們這些醫師需要去理會的，他們要做的是消滅這種病毒，斬滅這場瘟疫。
藥劑被注入到了感染者體內，隨着血液流動，藥力開始擴散到感染者身體的每個角落。
即便感染者的表現從各個方面來看很像是玉憐說的那種名叫『喪屍』的東西，但毫無疑問，『暴食』病毒感染者還是活物，它們的身體不會腐爛，不會僵硬，出現傷口會癒合，肢體斷裂會重生。
它們的心臟還在跳動，身體的各個器官和系統都在正常運作，甚至還在變得更加強大。
所以，當藥劑開始影響到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之時，感染者便從昏睡中猛然醒來。
「嗷！！！」感染者發出了一聲怒吼，四肢和身體開始奮力掙扎，想要掙脫身上的束縛。
劇烈的疼痛和瘙癢從四肢百骸傳來，因為病毒對它的改造正在被逆轉，而這本身也是使用了病毒的力量。
如今病毒已經在感染者體內分為了涇渭分明的兩派，一派是受到藥劑的感染，正在將感染者受改造的部分逆轉回來，另一派則是向大腦發出了指令，讓它繼續進食，改造身軀。
因為這種混亂，來自身體的劇痛和來自大腦的指示幾乎將它的身體撕成兩半，身體與意志的強烈矛盾讓它痛苦不堪。
而這種痛苦，也激發了感染者的潛力，令它爆發出了不同尋常的力量。
嘭！嘭！嘭！
捆綁着感染者的繩索接連崩斷，感染者雙臂舒展，從木板床上坐起，沖着前方的一個醫官憤怒咆哮。
但是在場沒有任何一個人驚慌，感染者還沒來得及撲上前去，便有三個醫官圍過來，雙臂驟然模糊，十三根銀針接連扎入感染者體內，讓它失了聲，失去了力氣，再次倒回床上。
在這三天裏，醫官們早已把感染者的身體構造研究得一清二楚，縱使它們的身體在被病毒轉化之後，與常人身體出現了巨大差別，也無礙醫官們尋找到它們身上的『穴位』。
「記錄，注射藥劑之後，感染者反應劇烈，能夠爆發至少兩倍的力量，崩斷鐵鏈。」
蒼老的聲音從面罩之下傳出，手捧書冊的學徒頭也不抬，提筆快速書寫。
感染者無法再發出聲音，全身無力地躺在木板床上，直楞楞地望着天花板，嘴巴大張，劇烈喘息著。
除此之外，它沒有其他排遣痛苦的方法，它的所有活動能力都被限制住了，這是為了避免它對其他人造成傷害，同時還是在測試怎麼才能制住它。
儘管他們已經將感染者的身體構造研究透徹，可是否能將感染者制住，他們也不是很有把握。
所以有梅花和辛朝在這裏作為保險，萬一醫官沒能將感染者控制住，就是他們出手的時候。
附着在感染者表皮上的黑色物質忽然脆化，在肌肉抽搐的作用下，不斷從感染者身上剝落，暴露出了其下方的嫩白皮膚。
包裹着感染者外皮的黑色物質並非它們的皮膚，那是一層裝甲，病毒為了讓自己能夠獲得更多的能量，進化得更加強大，會給宿主提供少許的保護，覆蓋在身軀上的這種黑色裝甲就是其中之一。
也不知道為什麼『暴食』病毒會存在這種特性，就連當初把這種病毒製造出來的輪迴者都不明白，因為輪迴者只知道如何使用自己的力量，卻不知道何為自身力量的根源。
「這算是成功了嗎？」梅花悄聲問道。
姜櫻搖了搖頭，「還不算，因為還不知道病毒是否會出現反撲，儘管如今病毒還未發現宿主體內的藥劑作用，但只要沒有將感染者的異變狀態完全逆轉，就不算成功。」
她的防護面罩是特製的，在眉心位置還有一個孔洞，此時她正在使用第三隻眼睛觀察感染者的身體，在場的醫官中，擁有和她相似能力的還有三個。
更有甚者，能直接從感染者的表現看出它的情況如何。
藥劑正在發揮作用，無邊的痛苦正在衝擊感染者的心神，只是它的神經被病毒強化過，再劇烈的疼痛也無法讓它暈厥過去。
「記錄，下次實驗的時候要事先做好鎮痛準備。」冰冷無情的言語從御醫口中傳出，為了救更多的人，他必須要在這種時候強硬冷酷。
在瘟疫面前，無論是歐羅巴人，還是大曦人，都是『人』——或許他們在平日裏有許多矛盾衝突，還有打仗的可能，但身為醫者，他們做不到放任瘟疫在歐羅巴橫行。
若是不知此事還好，如今他們不僅知曉，還已經來到了此地，豈能放任自流？
隨着感染者體表的黑色物質逐漸剝落，它體內的病毒數量也在逐漸降低，大半病毒被藥劑逆轉，將『他』的身體還原回來。
這個過程聽起來似乎很奇妙，可是在姜櫻眼中一點都不神奇，甚至還有點噁心。
多出來的內臟和骨骼飛快消融，繁多的毛細血管融入了肌肉當中，逆轉的過程並非一帆風順，肺部穿孔、胃部萎縮都出現過，只是周圍有那麼多醫術了得的醫官，眼前這個實驗體想死都死不了。
鎮痛針已經紮下，可是從感染者表現在臉上的絕望神情來看，幾不欲生。
這場實驗最終持續了一個多時辰，最終以『成功』告終，也算得上是一個較為完美的結局。
只是，這一種治療方式不好普及。
「再來三個，異變程度分別需要二成、三成、四成。」
梅花和辛朝站在人群外，看着開始忙碌起來的醫官們，對視一眼，轉身離開。
姜櫻察覺到了他們的動作，但她此時也陷入了忙碌，沒時間去理會。
兩人漫步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看着兩旁破敗不堪的房屋，沉默不語。
「此事，恐怕與當年被驅趕出大曦的魔門邪宗有所關聯。」梅花輕嘆一聲，他不認為大曦那樣的做法有什麼錯，唯一做錯的可能就是沒把那些邪魔歪道斬盡殺絕，但以當時的情況，斬盡殺絕是不可能的。
遠方，風暴壁壘仍在封鎖此地，雖然這個地方的感染者已經被抓了個乾淨，卻沒有經過徹底的消毒，若是有外來者進入，就有可能會感染上病毒。
這個地方已經沒有多少糧食了，甚至需要月神賜予，才能讓所有倖存者都吃飽肚子——一日僅有兩餐。
梅花讓這個地方與世隔絕，導致物資稀缺，但只要這個事件一日未解決，他就不會撤銷封鎖。
前兩天，辛朝就帶隊去科倫·約頓的莊園翻找了一番，只可惜那裏已經被大火燒成了廢墟，只有少數幾人逃脫，除此之外，絕大多數生活在莊園里的仆佣都被燒死了。
他在那個莊園的地下發現了一個密室，只可惜在暴力破解之後，那個密室隨之倒塌，所有東西都被埋在了廢墟下面，難以辨識。
「道長你當初與那個徐先生照面之時，未有察覺？」儘管已經知道了答案，但辛朝還是忍不住問道。
梅花搖了搖頭，眉宇間帶着些許陰鬱，「若小道當初認出來了，事態便不會發展到如今這地步……小道懷疑，他使用的可能是類似於歐羅巴神靈所使用的『化身』，若是肯下得去功夫，此術甚至隱去氣息特徵。」
辛朝跟着嘆了口氣，將目光投向了環繞在蹄鐵鎮周邊的風暴之牆，喃喃自語：「也不知道歐羅巴其他地方怎麼樣了，那些邪魔，又是怎麼拿到『暴食』病毒的，難不成是從楚王那裏？」
『暴食』病毒在外界的存活能力並不強，甚至可以說很弱，只要離開了人體，最多只能存活一刻鐘，而且個體十分脆弱，難以保存。
「可能是『輪迴者』，或者類似的存在。」梅花冷不防地說道。
辛朝當即從惆悵中醒轉，驚疑不定地看向梅花，眉頭微皺道：「可是輪迴空間不是被道長你毀了嗎？」
梅花搖頭，「根據那個主宰意志的說***回空間不止一個，類似存在還有很多，它只是比較弱的那一個。它本想與小道做交易，只是小道當時並未理會，感覺到小道不打算改變想法之後，它便不再與小道交流，直到那個空間破滅，它都再未發聲。」
辛朝聽出了梅花的言下之意，「你是說，那個空間『坐以待斃』？」
梅花頷首，「從表現上來看，就是如此。」
哪怕用大腳趾去想，辛朝都不認為那個輪迴空間會選擇坐以待斃，即便它無法反抗梅花，也……
忽然，辛朝倒吸了一口涼氣，按住了刀柄，「它把我們這方天地的位置說出去了？」
「小道只是有所猜測，認為它會這麼報復我們。」梅花沉重點頭。
經過了這幾天的冥思苦想，梅花終於從自己的記憶當中找到了些許的可能性。
當初他們闖入過那個輪迴空間，自然知道所謂的輪迴者有多麼『邪惡』，如果這件事有類似輪迴者的存在搭手，倒也不是不可能做到。
「還有黃河龍王老前輩……」辛朝眉頭緊擰。
黃河龍王之死已經成為了一個謎，沒有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死黃河龍王，但如果是來自這方天地之外，其他宇宙的輪迴者，或許真有可能做到。
先前只是沒有思路，如今確認了還存在其他輪迴空間，辛朝立刻就把這兩件看起來毫不相干的事情聯繫了起來。
「等到此間事了，小道會繼續在歐羅巴旅行……」說着，梅花眯起了眼睛，語氣冰冷，「尋找犯下這番罪孽的惡徒，取下他們首級，以告慰諸多慘遭無妄之災的死者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