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脈脈總是情
「敢問您是……」門房疑惑地看着站在門前的這個看起來像是道士一樣的冷艷男子。
剛剛他打開門的時候還以為看到了仙女，可愣了一會兒，再仔細看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是一個相貌俊美無儔的男人，頓時有了些失望。
不過能作為江南張家在天都大宅的門房，他也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行事有分寸。
故而才開口一問，若是與家族有關係，被他給趕跑了，那他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小道梅花，前來拜見張兄。」梅花抱着斗雪，略微欠身說道。
張兄……
這一提起，門房瞬間就想起了這個道士不就是前兩天跟着少爺回來，還差點被他們這些下人認成是『妾室』的那個人嗎？
誒喲，這才不到兩天，自己怎麼就忘了呢？
門房一拍腦袋，趕緊讓開了身子，「原來是道長，您瞧我這記性……裏邊兒請！裏邊兒請！少爺今天正好在家呢！」
梅花從側門走入張府，跟着僕役走到了正堂，等待片刻，張瑾便疾步走了過來。
「稀客呀！」
看到梅花，張瑾就眯起了眼睛，笑道：「你這小子怎麼會突然拜訪？以你的性格，可做不來吧？來，小斗雪，來讓為兄抱抱。」
「確實如此。」梅花點了點頭，「乃是伯父拜託我來的。」
「哼！」斗雪扭過頭去，躲進梅花懷裏，就是不看張瑾。
張瑾無趣咂嘴，走到主位上坐下，這時，張府的僕役也沖泡好茶水端了上來。
端起茶杯，張瑾好奇問道：「你說的這個『伯父』，是指國師大人對吧？國師大人托你來向我傳話？」
梅花又點頭，「伯父讓我來與你說，太子殿下將要開恩科。」
「嗯？」正準備喝茶的張瑾停下動作，疑惑抬頭，「殿下要開恩科？最近也沒什麼大事發生，怎麼就開恩科了？」
梅花沉默片刻，「——給天都女才子。」
咔！
張瑾低頭看去，發現是自己一不小心用力將杯把掰斷了，輕嘆一聲，用杯托把杯子放到了桌上。
隨後，他眼神凌厲，沉聲道：「還請細說。」
捋著小狐狸的背部，梅花娓娓道來：「今早，伯父將我喊了過去，告訴我他要去上朝，要在朝堂上懇請太子開恩科，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將會在天都舉辦一次專屬於女才子的童試，他希望嫂子能夠參加，並成功考過。」
言罷，梅花就沉默下去，讓張瑾一個人靜靜思考。
張瑾閉上雙眼，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他的心情並不平靜。
良久，他才睜開眼睛，眼底流露出複雜之色，「不愧是國師大人……讓女子參與科舉確實很有意義，若我沒想岔的話，大曦接下來應該會推行全民教育吧？」
「我不知道。」梅花搖頭，如實回答，「但以玉憐記憶中的那些景象和知識而言，全民教育勢在必行。」
「怕是不止全民教育，而是不分男女的全民教育……」張瑾輕嘆一聲，喚來僕役，「去把少夫人叫來，就說少爺有事找她。」
待到僕役離去，張瑾才又面色複雜地看向梅花，「是否參加科舉，不是我說了算，要看蓁兒自己的決定。」
不一會兒，張瑾妻子便在侍女帶領下來到了正堂。
看到正堂里的客人，秦蓁行了個萬福，輕喚一聲：「梅道長。」
她帶着淺笑，一雙眸子水波盈盈，臉上巧施粉黛，乖巧坐到了張瑾身邊，好似小鳥依人。
梅花頷首當作回禮，然後看向張瑾，等他開口。
秦蓁側頭默默地望着自己的丈夫，沒有提問，不知道他叫自己過來做什麼。
張瑾在心中略加斟酌，輕吸一口氣，「蓁兒，為夫要問你一個問題，你要仔細想好，然後再回答。」
心中更加疑惑，但秦蓁還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會認真思考，然後再回答。
凝望着妻子的雙眼，讓她臉上泛起了幾分羞赧的紅暈，張瑾抿著嘴唇，一字一頓地問道：「蓁兒，若是有一場科舉，能讓你去參加，你去嗎？」
正害羞絞着手指的秦蓁聽到這句話，忽然就愣住了，下意識說道：「妾身不能參加科舉呀……」
可是，她卻看到張瑾皺起眉頭，認真說道：「認真思考，認真回答。」
小嘴微張，然後抿起，秦蓁雙眉顰蹙，苦惱之中帶着幾分嬌柔，若是在平時，張瑾肯定會大喜，可現在他沒有那個心思。
他和梅花一同，默默等待着秦蓁的回答。
「……妾身又不需要考取功名入仕當官，參加科舉又有何用？」秦蓁低着頭，糾結地揪著裙子，苦惱反問。
聞言，張瑾又吸了口氣，握住了秦蓁的小手，嚴肅道：「不要考慮我，你要有自己的思想，也不要有『女子不能科舉』之類的想法——告訴為夫，蓁兒，你是否願意站在為夫身旁？而不只是作為一個小女人，躲在為夫身後？」
站在身旁，而非躲在身後……
秦蓁當時就又愣住了，不知為何，這句話對她產生了莫名的吸引力。
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一聽到這話，她就忍不住浮想聯翩。
好的和壞的她都想了很多，從小她就知道身旁的這個男子是她未來的丈夫，而他打小就十分優秀，優秀到了接近完美的程度，無論從任何角度看過去，他都是一個完美的夫婿人選。
如果不是因為自小的婚約，她可能就只能像自己的那些小姐妹一樣，遠遠地看着他，靠近與他說話時，只會被他用委婉的話語拒絕。
張瑾很優秀，而她只是知書達理，並沒有任何出彩之處，所以每當其他漂亮、優秀的女性出現在張瑾身邊時，她心底都會很惶恐，害怕張瑾離開她。
但以她的性子，又不可能去和那些女性針鋒相對，只會站在一邊靜靜看着……
——如果能夠參加科舉，考取功名的話，她會不會離張瑾更近一點呢？
看着那張近在咫尺的熟悉臉龐，秦蓁唇角一抿，微微頷首，輕聲細語說道：「願意。」
聽聞此言，張瑾閉起眼睛深吸了口氣，片刻后，展顏一笑，道：「那麼蓁兒，現在就有一個機會，再過上不久，太子殿下便會開恩科，特准女子參與科舉，如果你願意的話，便去參加吧！」
「……啊？」秦蓁瞠目結舌，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沒等她反應過來，張瑾就高聲呼喚：「來人！帶少夫人去書房！」
等到仍然迷迷糊糊的秦蓁被帶走之後，張瑾轉頭看向梅花，感激笑道：「多虧你帶來了好消息，讓蓁兒的心病有了治癒的機會，不然長此以往，積鬱成疾，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張瑾是一個聰明人，儘管有時候也會犯『當局者迷』之類的小錯誤，但他和秦蓁從小一塊長大，又怎麼可能不了解她？
他早就知道秦蓁有心病，可是卻無法治癒，這一切源於他的優秀，這才導致了她的自卑。
他不可能自甘墮落，哪怕是演戲也不行，不僅因為他是張家的嫡長子，更因為秦蓁可能會因此崩潰，認為一切都是她的錯。
梅花搖頭，「你需要感謝的是郭伯父。」
張瑾嘿嘿一笑，朝天拱了拱手，「感謝國師大人，我明白國師大人想讓我做什麼，放心吧，我定會努力考取狀元，讓天下人認識到我和蓁兒乃是珠聯玉映，天作之合！」
此番參與恩科的女子定會遭心裏藏着齷齪的讀書人攻訐，唯有他超群絕倫，一枝獨秀，才能讓那些傢伙閉上嘴巴，至少明面上不敢再針對那些女子。
梅花輕輕點頭，「那麼，小道就此離去了。」
張瑾臉上浮着喜色，拱手起身，「恕不遠送，為兄還要去輔導內子功課，爭取在恩科中名列前茅。」
梅花離開了張府，走在街上時，不時望一眼天空。
——國運，又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