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暗流洶湧（下）
轟然響起的雷鳴吸引了無數人的注意力，讓他們的視線聚焦到了天空，隨即便看到一道通天雷柱從天而降，照徹整片夜空。
那道讓人不禁為之驚愕的雷霆並沒有劈向引雷塔，而是落在了一棟高樓之上。
只有少數人能夠感覺到，在引雷塔的方向，一股盛怒的氣息正在急速升騰，驚醒了天都許多的修行者。
他們心神惶惶地望着那個方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些什麼，那位『塔主』為何會突然生氣到這種程度。
眼中倒映出奪目雷光，梅花抬手抓攝，隨後，指間雷電綻放，無數電弧迸射四方，宛如一條條猙獰可怖的雷蟒蜿蜒曲折。
感應着手指的略微抽搐，梅花定睛一看，他指間夾着的竟是一根細針。
怪不得沒有被引雷塔所吸引，那道雷電原來是有『載體』的。
雖說雷法經常被用於破魔驅邪，雷電本身也剛陽嚴正，但也並非邪魔無法驅使之物。
歸根結底，雷電也不過是陰陽電荷相吸而產生的一種反應，如今冷空氣南下，與熱空氣相遇，雲天之上水蒸氣飽和，製造雷電再容易不過。
梅花抬頭望向天空，眼神瞬間變得無比銳利，目光刺穿濃濃雲霧，向那道如光似電的身影追去。
「縱使修為被削去近六成……」
細微如若絲線的電弧在暗室內躍動，盤坐於此的高大身影瞋目切齒，滿頭長發崩斷了束髮的小冠，無風自動。
「也輪不到爾等邪魔在本座面前囂張！」
轟然雷鳴響徹全城，引雷塔放射出輝煌雷光，源源不斷的電力被從地下電纜中抽取上來，這座支撐著近千萬人生存的超級大城彷彿在這一刻蘇醒過來，湛藍色的粗壯電弧環繞塔身，不斷拉扯周邊遊離的電子過來。
梅花當即閉上刺痛的雙眼，然後又轉頭看向引雷塔。
只見一頭雷龍衝天而起，發出了震天撼地的咆哮，一頭扎入了茫茫雲海之後，再無動靜。
仰頭觀望的人們不知道雲海里發生了什麼，也沒有什麼聲光效果讓他們觀察『戰況』，只是他們都明白，好像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城中再無歡慶之意，人們面面相覷，總有幾分意興闌珊。
而就在他們打算散去，改日再痛飲一番之時，天空響起了一道轟隆聲，吸引了他們的視線。
在那濃厚的陰雲之中，一雙碩大無比的眼眸緩緩睜開——僅只是睜眼，就撕裂了厚重雲霧。
——吼！！！
雷龍再次發出震天怒吼，便扭頭向遠方涌去。
裹挾著浩蕩長風，拖曳著無盡雷霆，身披茫茫積雨雲，轉瞬化作流光飛逝，將清冷月光還與人間。
做完這一切之後，暗室里的高大人影又閉上了眼睛，深沉嘆息。
明天又得上朝去跟殿下和文武百官解釋一下了……實在是不想去。
梅花不再繼續關注那件事，他摩挲著指間的細針，哪怕承載過一道雷霆，未曾融化，質地不錯。
可是，當月光灑下，梅花忽然感覺手上一輕，瞬間眉頭緊擰。
沒了！那根細針竟然沒了！
剛剛還被他捏在指間摩挲，而現在，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剛剛出手的那人是早有準備？
沉默片刻，梅花輕哼一聲，驟然將右手握緊，身影隨即消失在高樓頂上。
居民區以外的街道上人頭聳動，不知有多少心懷鬼胎的人混在其中，大曦內部的問題大體上是解決了，可是剩下的那些雖然暫時不痛不癢，也並非癬疥之疾，但在外部環境尚且不佳的情況下，不適合去解決。
梅花悄無聲息地回到了郭府，路上沒有驚動任何人，在他返回房間的時候，卻在門口遇上了老人身邊的那個老管家。
站在燈光下的老管家笑容可掬，略一欠身，道：「花少爺，老爺請您過去一趟。」
梅花跟着老管家來到了那個僻靜小院，這一次，他們走進了那間屋子。
走進屋子之後，梅花看到老人身上披着一件斗篷，戴着老花鏡坐在桌旁觀看報紙。
「梅花呀，這麼晚還叫你過來，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看到梅花到來，老人放下報紙，摘下老花鏡，笑呵呵問道：「今夜這一趟出去，感覺天都如何？」
梅花拉了張椅子在老人身邊坐下，又沉吟了片刻，這才說道：「總體上是較為安全的，只是暗地裏有許多人在行動，警備力量還不足以面對重大危機，若非今夜我頂了上去，或許那個神通者就有可能會對天都造成巨大殺傷。」
說着，他搖了搖頭，「如果那個神通者的目的是引起騷亂的話，那麼他的目的可能已經達到了，不出意外的話，今夜會有許多人被抓捕，其中定有冤枉之人。
「天都作為大曦中心，此地百姓的一舉一動都有可能會影響到國運，若是謠言在這裏傳遞開來，恐怕會讓大曦遭受極大損失。」
老人捋著鬍子，手中玉珠一轉，又問道：「那，除此之外呢？」
梅花沉默片晌，「……壓抑。」
「何出此言？」老人笑問。
梅花如實說出自己的觀察：「表面上平和如常，實則已是暗流洶湧，只是尚未波及到表面罷了。
「太子久久不繼位，恐怕已有個別人起了小心思，前兩日我出門的時候感覺到有人跟蹤，如果不出意外，我的身份應當已經泄露出去，可即便如此，也還是有人在跟蹤，在郭府周圍盯梢的人也不在少數。
「在回來的路上，我聽到了一些有關幾個『王爺』的市井傳聞，一個個說得有模有樣，甚至還看到有番人私下傳教——天都就好像是一個大蒸籠，所有的熱氣都被悶在裏頭，不知何時才會揭蓋，蓋子被打開之時，又會冒出多少熱氣。」
聞言，老人微微頷首，「形容得挺貼切，天都確實是個大蒸籠，要麼等人揭蓋，要麼等熱氣沖開蓋子，前者還好，後者的話，天都就有可能會變得相當混亂。
「而這個時機，已經不遠了。」
梅花眼神一凜，微微皺起眉頭。
看到他這副模樣，老人知道他懂了，便笑着揮了揮手，「天色不早了，回去吧，玩得開心就好，不要想那麼多，老夫尚在，天都暫時還亂不起來。」
抿著嘴唇，梅花起身向老人恭敬施禮，離開了小院。
「多好的一個孩子呀……」梅花的背影已經消失，老人望着那扇門，無奈長嘆。
「梅花這孩子就是太耿直了，如果是妙元子的話，這時候應該已經猜到我是準備利用他了。」
老管家扶起主人，聽着他的嘮叨，微微一笑，「老爺您也不是準備與花少爺挑明此事嗎？吃一塹長一智，經此一役，花少爺應該就能學會質疑他人了。」
聽到這番話，老人笑了笑，沒有繼續說下去。
但在躺下之後，望着早已變得熟悉的天花板，老人忽然惆悵嘆氣：「六子啊，我還不想死，可是卻有人逼得我不得不死，如果我不死的話，問題就不能解決……不過，也是我當年親手釀就的錯誤，若非我急於求成，給了他們太多權力，事態也不至於變成如今這模樣……就當是一報還一報吧。」
老管家靜靜站在一旁聽着老人把話說完，看到老人閉上了雙眼，便微微躬身，「老爺，晚安。」
「晚安……」老人閉着眼，呢喃般回道。
隨後，燈熄了。
窗外月色逐漸稀薄，梅花走過長廊，望了天邊一眼，微微搖頭，推門回房。
夜色深沉，晚風微涼，今夜不知有多少人輾轉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