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暗流洶湧（上）
自出生以來，梅花很少會感到煩躁。
他從小被妙元子收養，妙元子性格淡雅恬靜，再加上一直以來的教育，除了童年的某些時候以外，梅花從未感到過煩躁。
越是長大，他的心性就越是平和，到了現在，他認為已經不會再因外物而感到煩躁……但這終究也只是『自認為』，現在他正因為國運的動蕩而感到煩躁不已。
天地之間的氣機受到大曦國運影響，激烈動蕩，彷彿有一股怒火正在醞釀，隨時都有可能爆發。
慈宗做出了這般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壯舉，使得天地發生了變化。
恐怕就連仙庭都沒預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情，洞天福地與大曦的氣機交融，導致了一種詭異的平衡出現，進一步可能引發地動山搖，退一步也可能天塌地陷。
梅花不知道慈宗是怎麼做到的，但想要讓洞天福地徹底成為大曦的一部分，需要相當一段長時間的準備，許是七、八年，許是二、三十年年，或許在慈宗剛剛繼位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計劃。
甚至於這個計劃本身就是武宗他們制定的，只是慈宗將其完成了。
若是如此的話，這項計劃就準備了幾十年的時間，應該不會出任何差錯。
但不知為何，梅花總感覺有些不太對勁，總感覺會出什麼問題。
內心的煩躁沒有由來，只是他的直覺認為『可能』會有問題……
梅花吐出一口長長的濁氣，拂袖起身，帶上佩劍推門而去。
銀輝越過他的身側，傾入屋內，好似滿地清霜。
晚風跟着吹進屋裏，讓斗雪感覺到了些許寒冷，火紅色毛茸茸的大尾巴在被子下面一動，身子也往裏拱了拱。
梅花收回視線，將門扉輕輕合上，沿着燈光亮堂的長廊走到了圍牆邊，一躍而上。
側頭望去，遠方仍是燈火璀璨，因為今天是張榜之日，許多人得償所願，也有很多人期願落空，故而天都放開宵禁，允許人們徹夜通宵三日。
而在這般的情景之下，無數暗流涌動，恐怕有許多人的如意算盤都被皇室主導的這場大戲碰了個稀巴爛。
微風揚起梅花鬢角垂下的髮絲，不遠處巡邏的捕快感覺一陣輕風拂面，頓時打了個寒顫，左右看了看，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布履踏落在圍牆的磚瓦上，卻未發出半點聲音，背負長劍的道士就好像是一道夜風，兔起鶻落之間便走過了幾條長街。
哐哐！
「天潮物濕，預防蟲蛀！」
打更人敲打着銅鑼，銳利的視線掠過每個陰暗角落，忽然感覺餘光一黑，當即扭頭望向身邊屋頂，原地緩緩轉身，掃視周圍。
然而，並沒有什麼發現，即便他拉下了戴在頭上的『護目鏡』，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奇了怪了……」打更人嘀咕著轉身離去，走過半條街之後又敲響了銅鑼，「天潮物濕，預防蟲蛀！」
鏗！
梅花收劍歸鞘，那躲藏在暗中的鬼怪還未來得及發出半點聲響，就已經魂飛魄散。
身上帶有幾分生氣，怕是已經吸食過魂魄了，哪怕沒殺人，也會導致受害者壽命縮減。
從陰暗的巷子裏走出，梅花再次融入風中，向著直覺指引的方向走去。
街上巡邏的捕快和打更人數量不少，更有一些道門中人蹲守在某個角落，哪怕他們並非身着道袍，梅花也能分辨出他們的氣息。
大街上隨處可見展現出一些妖化特徵的妖怪與人們嬉嬉鬧鬧，其樂融融。
行走中，梅花瞥了一眼路牌，『東三環』，他已經來到了東城區。
在這裏，他看到了許多番人，他們同樣也有人在舉杯歡慶，大曦未曾拒絕番人入朝為官，只是不能擔任一些重要職位罷了。
皇室自稱襲承李唐，那麼在這一點上，自然也是學自李唐。
或許那些番人當中就有通過了會試的人，指不定過上些時日，還會入宮殿試。
那些彈著琵琶，唱着家鄉調子的番人被梅花遠遠拋在後面，他繼續向著東城區的外環走去。
東城區有着天都唯一的一個港口，商貿活動由為繁多，自然也容易魚龍混雜。
天都有四象鎮城，東城自然是青龍，當梅花路過那廣場的時候，也不禁為廣場中央的那具龐大雕塑感到驚艷萬分，真的好似青龍臨世般的逼真。
然後，他就在相距那個廣場不遠的一條街道停下了腳步。
【興寧巷】，望了巷口的路牌一眼，梅花回頭望向前方，視線沿着彎彎曲曲的狹窄水泥路向遠方延伸，直到一個拐角，才停下了掃視。
不同於外面的熱鬧，這條巷子十分安靜，一些人家更是已經熄了燈火。
搖了搖頭，梅花再次邁開腳步，清影在鞘中興奮嗡鳴。
隨後，他好像想到了什麼，躍上一個人家的屋頂，轉頭望向青龍廣場的方向，站在這裏，似乎視野相當清晰。
輕嘆一聲，梅花落回地上，嘴唇翕動，低聲念誦超度的經文。
梅花走到一戶已經熄燈的人家門前，手掌按在門板上，門閂隨之而斷，他輕輕推開大門，只覺濃厚怨氣撲面而來。
死氣倒是沒有，應是殺人者將其清理掉了。
斑點血跡殘留在地上，尚未乾涸，更遠處，乃是一灘赤黃無味的膿水，些許衣物的殘片也沒有被清理乾淨。
梅花循着樓梯走上二樓，推開一個房間，湊到窗邊看了幾眼，從這裏能夠清楚地看到廣場那邊的情況。
從窗戶一躍而下，梅花找到了一個在附近街區巡邏的捕快，開口便如此說道：「興寧巷那邊有人被殺了，還用化骨水化開了屍骸，可能會有人想要對青龍廣場那邊動手，還請告知你的上級。」
言罷，沒有等待臉色驟變的捕快回答，梅花化作一陣風離開原地。
微風涌過大街小巷，成為了梅花感知的觸鬚，他站在附近的一座高樓頂上，閉目搜尋着可疑的跡象。
下方燈火輝煌，人們嬉笑着行走在夜市裏，遠方忽然有一些捕快開始集結，看來他們已經找到了那戶可憐的人家。
忽然，梅花身子前傾，向下墜去，卻在半空中騰起，一雙眼睛睜開，淡漠的眸光鎖定了一個方向。
他目前只找到了一些宵小之輩，但以他對自己的認知，只要遇上了這種事，憑他的運氣，之後可能就可以順藤摸瓜，引出一系列的事件。
暗巷中，幾個黑衣人正在擺弄手裏的火藥，驟然看見眼前閃過一抹光亮，心下一驚，當即轉頭看向巷口。
梅花持劍站在巷口，宛如鏡面般的長劍反射出一抹寒光，深入巷子。
「告訴我，你們想要做什麼？」梅花淡淡開口，向著那幾個黑衣人邁出了一步，這一步就好像踏在了他們心頭上，讓他們的心臟不由自主地抽搐。
他們幾個對視一眼，一人飛快掏出火柴在牆上一劃，陰暗的巷子裏便亮起了微微火光，可突然間一道狂風襲來，將他們手中的東西全都撞飛了出去。
旋風化作繩索，將那幾人牢牢束縛在原地。
這時，梅花又邁出了一步，「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