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匪患
綠洲宛如深空中的星辰點綴在廣袤無垠的沙海上，這些生命的奇迹為這片本該了無生機的無聊透頂之地增添了一抹亮色，也為在這片區域活動的人們帶來了生的希望。
然而，就在這片遍佈絕望的大地上，大曦以凡人之力強行開闢出了一條生路。
朝廷下了大決心和大力氣在這片地區修建出了數條公路，以工代賑，讓當地的居民可以在短時間內獲得在曾經花上半輩子也不一定能夠積攢下來的財富，加快他們融入大曦的時間。
然後就是在十幾年前才開始的『百年大計』——發動當地居民，在居住地周圍種植防風固沙的植物。
經過幾十年的時間，大曦的統治在這片地方已經十分牢固，更何況在計劃開始之初，朝廷還特意邀請了一些宗門前往西域，在那些人眼前展示將這些植物種下去之後，自己所居住的地區在幾十年後會被改造成何等美麗的模樣。
那個時候，不僅是常年生活在沙漠地區的居民，就連前來為他們做演示的修行者都驚呆了。
強大的修行者改天換地並不值得奇怪，可是就普普通通，毫無出眾之處的百姓而言，將沙漠綠化，那簡直就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而且在此之前，沒有人擁有環保的概念，即便有過綠化沙漠的想法，也難以實施。
經過了大致的培訓，懂得了防風固沙的概念之後，每個城鎮周圍都出現了一圈防護林，這片防護林正在以各個城鎮為中心，向連接所有城鎮的公路蔓延開來。
以至於當梅花他們抵達下一個聚居地時，眼前便又出現了一片似曾相識的防護林。
姜櫻手裏把玩著那枚承載了一個湖泊的寶珠，隔着擋板發問：「小弟，你有沒有感覺這一路上遇到的賊匪有些多了？」
梅花略微回想了片刻，「先前我讓那商人放了消息出去，也許是盜匪背後的那些人想要奪得那枚寶珠。」
自玉門關以西，直到歐羅巴大陸，中間這一片區域有許多沙漠，曾經西域諸國的王室貴族只能向西撤離，他們如今應當也是身處沙漠地區，故而才需要這枚寶珠。
姜櫻搖了搖頭，反問道：「從玉門關到這兒，不算之前，加起來也有四次了吧？」
聞言，梅花眉頭一皺，如果算上他們得到寶珠的那一次，就有五次了，就算西域地帶地廣人稀，一個聚居地千里之內都不一定有另一個聚居地，遇上盜匪的次數未免也太多了些。
就算那些盜匪是沖着他們手裏的那枚寶珠來的，可沙漠地帶並不適合人類生存，一大批人想要在沙漠裏生存，就需要據點，可是誰又有那個能力在大曦境內大規模設立據點？
西域匪患之所以難以清除是有人在背後支持，事實上，大曦一直在清除盜匪，每過一段時間，盜匪團連同他們的賊窩便會被一鍋端，這片地區根本不存在歷史長久的盜匪，若想憑着這些烏合之眾與一個國家機器作鬥爭，那實在是太天真了。
之前他們遇到的四波襲擊，至少是來自兩個不同的勢力，即便消息被故意散播了出去，也不至於在玉門關與他們眼下這個城鎮之間這麼短的一段距離就發生四次襲擊。
難不成所有盜匪都在這一區域進行活動嗎？
經過姜櫻提點之後，梅花腦子裏的思路一下子就連通了起來。
若是這般想來，他們這一路上遇上的盜匪確實是有些太多了。
在大曦的壓制下，西域地區根本發展不出成規模的盜匪集團，所以盜匪都是零散活動在這片地廣人稀的土地上，一個區域不可能出現太多的盜匪。
就算消息故意散播了出去，可想要趕過來也需要一定的時間，除非那些盜匪從一開始就在這片區域活動。
然而，問題就來了——那隻車隊擁有那枚寶珠的消息是如何泄露出去的？如果只是因為有內鬼，那麼那個內鬼還會把消息賣給所有盜匪集團，以至於幾個不同集團的盜匪趕去了那片區域？
「……上報官府吧！」一番思考過後，梅花冷靜說道，「這或許也算是一些證據，證明西域的盜匪可能想要做些什麼。」
這些事情裏面有許多不合理之處，他怎麼也想不通，總感覺背後隱藏着些什麼東西。
梅花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故而在進入城鎮之後，他就第一時間把消息告知了當地衙門。
官府內部有便捷的通訊網絡，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傳遞消息，自然也可以在極短的時間裏做出決策、下達命令。
今天這裏的集市並不怎麼熱鬧，往來的人員大多都帶着一股江湖氣，還有些人看上去就知道相當精明市儈，他們並不是本地人，他們是來往西域與中原，進行商貿活動的商人和獵殺盜匪的江湖人士。
西域並不怎麼適合聚居，因為食物來源極少，只有在綠洲周圍，才會形成聚居地，這座城鎮也不例外。
西域所有城鎮都背靠一座綠洲，人們建設防護林就是以綠洲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擴張的同時，也會顧及連通各個城鎮的公路，以減少道路損耗，他們會在將所有綠洲連接到一起之後，再試着去消滅沙漠。
在徹底綠化之前，這片地區所能進行的生產活動很少，只有通過商業才能使得這片地區變得繁榮，如今街上來去匆匆的人們都預示著一個問題正在醞釀，即將成型。
本地居民都聚集到了城鎮東南角的葡萄樹林里，當下並不算茂密的葡萄葉為他們遮擋了熱辣的陽光，他們便聚集在這裏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
梅花他們進入這個城鎮之後，就感覺到了盤桓在這座城鎮里的古怪氣氛。
當他們好奇地跟着一些本地人來到了葡萄林這裏，他們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些敗類正在破壞我們的生活，想讓我們回到從前那種日子，那種受王公貴族層層盤剝，連孩子都養不起，愚昧度日的苦痛日子！」
視線越過那些密密麻麻聚集在一起的本地人，可以看到一個身着西域服飾的年輕人正站在人們前方慷慨激昂地演講著：「以前我們沒上過學，所以自然而然就認為我們要向貴族奉獻一切是理所當然，是因為我們出身卑賤，但那都是曾經統治這裏的貴族撒謊騙我們的，慈宗陛下告訴我們，就算是羊倌的兒子，照樣可以出人頭地！」
他用的是大曦官話，看在場民眾那些憤憤不平的模樣，就知道他們也都能聽懂，即便有一些老人聽不懂，苦悶地坐在一旁，等到其他人翻譯之後，他們就跟着憤惱大叫起來。
嘴裏說着曾經西域諸國的語言，但那是因為他們不會說大曦官話，他們活了很久，可幾十年前的苦日子仍舊曆歷在目。
他們身上的新衣服，他們如今的好日子，他們的孩子能夠有出息，能夠比他們更厲害，那都是因為大曦，而不是這片土地曾經的統治者。
「眾所周知，那些匪類背後就是曾經的西域王公貴族，如今那些匪徒正在每條公路上劫掠，試圖切斷西域和中原的聯繫，再次回到這個地方——可這個地方的主人是我們，而不是那些沒人性沒良心，只會盤剝我們的貴族！」
站在人群後方，梅花和姜櫻、玉憐對視了一眼，如果剛才沒聽錯的話，那個年輕人說的是『每條公路』——這個信息，之前他們可沒有從官府那裏得知！
那個年輕人振臂一呼：「我們要保衛我們來之不易的土地，我們想要好日子，我們要保護我們的家園，我們不要回到曾經的那種日子！我不想我的兒子變得沒有知識，像一隻羊一樣，終日無知迷茫，畏懼貴族手裏的鞭子；我不想我的女兒和妻子擔驚受怕，害怕突然某一天成為領主的玩具！」
他彷彿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在吶喊，揮舞的拳頭緊緊攥著，額頭和脖子上血管凸起，怒目圓瞪，咬牙切齒。
「我要保衛大曦，保衛我們的家鄉！」
那個年輕人竭斯底里的吶喊終於引爆了早就十分熱烈的氣氛，所有人跟着大喊：「保衛大曦！保衛家鄉！」
不只是本地居民，就連往來此地的商人和江湖客也都深受觸動，跟着叫喊起來。
這一情形恐怕不只有這個城鎮出現，其他城鎮應當也會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這個時代的人對於『民族』，對於『國家』的概念並不夠清楚，可是他們分得清好壞，他們從老人那裏可以得知，那些曾經的王公貴族雖然和他們是同族，可卻一直在剝削他們，大曦來了之後，他們的生活才逐漸變好。
這個時代的百姓很多時候都是自私的，但他們也有着淳樸的一面，知道誰對他們好，誰對他們壞。
自然而然的，便出現了眼下這種情況。
梅花聽他們大聲討論著，現在他們已經說到了回家拿武器去和那些盜匪決一死戰，看他們那激憤不已的神態，便知道他們是說真的，他們真的會跑去和那些盜匪決一死戰。
不過他並不擔心，因為在這些百姓跑出去和盜匪戰鬥之前，大曦軍隊就會蕩平所有盜匪。
畢竟就連一個普通百姓都能知道如今西域的局勢，可想而知，官府怕是早就已經做了準備。
姜櫻所言極是，此事確有蹊蹺，可當下的情況讓梅花有些疑惑，大曦舉世無雙，整個歐羅巴大陸聯合起來都無法與大曦相抗，那些曾經西域諸國的王公貴族為何會選擇在這種時候發難？
難道僅僅是因為慈宗駕崩，而太子尚未即位？
如今朝堂早已不是幾十年前的朝堂，哪怕皇帝駕崩也不會對事務處理造成任何影響，就算再進一步，去掉皇帝，大曦短時間內也不會出現太大的變化。
——那些傢伙都是蠢貨嗎？
梅花皺着眉頭，他並不認為所有人都是蠢貨，那麼在這背後，定有更深一層的陰謀。
就在這時候，一小吏跑了過來，揮舞着手裏的一面圓鏡向著人群朗聲叫喊：「別討論啦，朝廷已經清剿掉幾個賊窩了，負隅頑抗的匪類皆被挫骨揚灰——他們連屍身都不剩了，你們在這裏喊也沒用啊！難不成你們還想去地府把他們再殺一遍？」
熱鬧的氛圍忽然一滯，彷彿所有人都被澆了一盆冷水，他們紛紛愕然望向那個因說完一連串話而有些氣喘的小吏，眼裏寫滿了不可思議和難以置信。
他們剛剛下定決心要和那些盜匪拼了，這人卻突然跑過來告訴他們，軍隊已經把那些傢伙全都幹掉了，一個都沒剩——那他們來這裏幹什麼！
顯然，官府也有人意識到了這一點，便迅速出兵，在短短几天內就剿滅了幾個賊窩。
由此更是可以看出，大曦平日裏就在着手準備對付那些盜匪，這才能夠在短時間裏找到那幾個賊窩，並且將其中負隅頑抗的盜匪清除掉。
念此，梅花視線便轉向了停在他們身後的馬車。
所以，他們之所以受襲不是因為那枚寶珠么……
小吏左右看了看，可能是在確認人數，隨後點了點頭，笑道：「正好很多人都在，那我就給你們念一念今日較為重要的新聞。
「廬州已經完成飛空艇的第三次試飛，成功飛往金陵，完成了一次長途飛行，這標示著飛艇技術已經進入了實驗的最後一個階段，接下來大曦將會嘗試進行生產，以後咱們就多一種新的交通工具了，而且還是能在天上飛的！」
原本還沉浸在錯愕當中的人們聽到這個消息，立馬就振奮起來，雖說他們之中許多人都無法這條新聞的真正意義，但這並不妨礙他們認為大曦變得更加強大了。
看到他們這副模樣，小吏笑了笑，繼續念下去，「梁州突現一具蔭屍，據當地官府判斷其生前應當飽含冤屈，已下令調查……啊，這個不算。
「圖裏克沙漠氣候愈發炎熱，請來往此地的人員做好防護準備。
「謹遵慈宗陛下遺詔，今年科舉照常進行，請進行會試的考生開始準備來京事務，以最好的狀態迎接考試……」
這便是西域城鎮的日常，這裏難以生產紙張，但這裏的人又需要接觸到外界信息，這才形成了這種特殊的『廣播』方式。
正當梅花準備驅車去尋找一家客棧住下的時候，一個新聞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大曦與莫卧兒國邊境衝突加劇，恐有戰爭爆發。」
這就是那些西域諸國王公貴族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