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手機

她提着衣服，朝江濱路的書店走去。

步伐增加，錢數繼續增加。

此刻街上的店都基本開門了，路過熱鬧的鼓樓街的時候，她看到路邊賣拖鞋的，又去買了兩雙涼拖，一雙紅色的，一雙卡其色的，紅色的37碼，卡其色的41碼。

是那種輪胎橡膠料子的很軟，穿着也不硌腳，看賣鞋的老闆把鞋子扭來扭去，質量很好，當然也比較貴，一雙涼拖居然80多，蘇小七講了一下價格，買兩雙，也只是抹掉零頭，160塊。

然後她又讓老闆給她一把剪刀，把鞋子還有剛剛買的衣服吊牌都剪掉，一起放進了一個膠袋裏裝着，才走去書店等。

因為都沒有手機，她擔心自己進去看書的話，爸爸來了找不着自己，所以她還是在門口台階上，拿出了新概念英語第二冊。

昨天背完了第一冊，第一冊本來就是初中水平，入門基礎，很簡單，也差不多會了。

第二冊，屬於進階，她抱着書，坐在門口安靜的看起來。

早晨去書店的人並不多，她坐在那也沒有人打擾。

不過不好大聲念出來，只能默念。

但是效果還是出乎意料的好，真的看一遍再默念一遍，似乎就記下來了，她為了鞏固這種感覺都是看了五篇內容之後再回去回憶第一篇。

「宿主不受外界干擾，專心致志閱讀一小時，獎勵英語語感buff十天，十天內，宿主閱讀會更加流暢。」

這聲音響起來，蘇小七才驚覺，居然已經過了一小時了，自己去買了衣服和鞋子，又看了一小時的書，爸爸居然還沒有過來，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她有點擔心想去看看，但是又擔心爸爸過來找自己和自己岔開了。

這時候要是有手機就好了。

想着爸爸挑着簸箕走過來，應該會走的很慢，賣的時候要是耽擱一會，也就一兩個小時過去了，計算了一下時間，她決定再看半個小時的書，如果爸爸還沒有過來，自己就去找他。

不過再抱着書，就有點不平靜了。

所以索性大聲的讀出來了。

「YesterdayafternoonFrankHawkinswastellingmeabouthisexperiencesasayoungman……」

台階前，車來車往，行人匆匆。

蘇小七沒有左顧右盼，繼續讀著，沒有發現有路過的人稍微停頓了一下，才繼續往前走。

「哇，那個小姑娘英語讀的真好，要不是看臉，我還以為是外國人。」

「是啊，聽起來比我給我兒子買的磁帶裏面讀的還好，像是正常說話一樣，我兒子要有這麼厲害就好了。」

也許是加了記憶力buff，她閱讀的時候效率比過去高很多。

再加上經歷過高考，使得這個有些自卑又驕傲的少女小七，從渾渾噩噩的虛榮和曖昧戀愛中幡然醒悟，她沒有資格虛榮，也沒有資格和別人曖昧。

在最好的年華，她貧窮，除了年輕，一無所有。

她應該比別人更努力，才對得起自己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她大聲的閱讀，她自己都沒有發現，聲音比平時大了許多，陽光也從她腳尖移到了她腿上。

腿上放着的書本，又翻了一頁，她順手把額前的碎發別到耳後。

抬頭，就發現，馬路對面，爸爸出現了。

爸爸走的有點快，但是因為跛腳，所以顯得有些可笑。

蘇小七站起來，跟爸爸揮舞着手。

「爸，我在這。」

這一刻，剛剛因為聽她讀書停頓的路人，有些驚訝的看着這個少女，滿臉笑容的揮舞着手，以為這樣的女孩應該出生家庭挺好，可是看着她揮手的對象，是一個穿着老漢衫，襯衫發黃卷邊，褲腳也捲起來，腳上一雙解放鞋，標準的老農模樣的男子，而且還是跛腳，一瘸一拐的。

蘇小七沒有在意別人的眼神。

看着在等車流穿過來的爸爸，只覺得滿心歡喜，迫不及待的想把衣服和鞋子給爸爸。

蘇爸爸走到跟前，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笑道：「等急了吧。」

「沒有，正好看書，才看一半，爸爸你就來了。」蘇小七笑盈盈的。

「爸，我們去吃飯吧，我知道有家店，便宜又好吃。」

她知道正常爸爸是捨不得在外面花錢吃飯，就回去趕車回家了，所以挽著爸爸的手撒嬌道。

「不了，吃完飯，趕不回去坐車了。」蘇爸爸果然拒絕了。

他就在書店門口的台階坐下來，從手提袋裏掏出了一個盒子，遞給了女兒。

「給你買了個手機，你在外頭，我和你媽不放心，你有事就打電話到隔壁劉奶奶家，我們有事也會給你打電話的。」

蘇小七愣住了。

看到爸爸遞過來手機的手，傷痕纍纍。

眼淚瞬間就灌滿了眼睛。

「拿着啊，發什麼呆，爸爸的簸箕漲價了，那個老闆說我做的好，一對漲到了三十塊，比別人的都高。」蘇爸爸說這話的時候是很高興的，村裏其他人做的簸箕一對只能賣二十四塊左右，他做的又結實又漂亮，簸箕上的毛毛愣愣都用砂紙打磨了一遍，賣的比別人好。

「恩，我就是高興。」蘇小七有點哽咽。

一對簸箕賣三十塊，爸爸今天挑一擔簸箕，也就三十對，已經重的壓彎腰了，車費工費都不算，也就是900塊錢。

這一個手機至少要七八百。

「我聽說還要買那個卡才能用的，爸爸陪你買完卡就要回去了，車不等人。」蘇爸爸看着閨女傻愣愣的，摸了摸她腦袋。

書店附近就有賣卡的，蘇爸爸買了卡，付了錢，又給沖了五十塊話費，讓閨女把電話號碼給他寫下來，他隆重的把那寫着號碼的紙疊起來放進口袋裏。

「回去把號碼告訴你媽，你媽肯定高興，保不準要去你劉奶奶家給你打電話，你注意聽着啊。」蘇爸爸樂呵呵的。

買完卡就去坐公交了，正常他會走回去，不過今天買手機耽擱了。

臨上車，小七才記起來把衣服給爸爸。

蘇爸爸看到東西，開口道：「你這孩子，給你的錢用來買這個，是不是傻，我和你媽啥都有。」

「在河邊地下的批發市場，很便宜，錢還有。」蘇小七道。

儘管這樣還是被爸爸塞過來二十塊錢。

她看到爸爸的口袋空了。

公交車走了。

蘇爸爸雖然才中年，看着像是老年人一樣，被讓了座位。

他還很高興，坐在位置上，探出腦袋和女兒揮手告別，滿臉笑容。

蘇小七拿着手機，看着公交遠去。

淚水落了滿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