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蔣先生是個可憐的人

蔣昱琛坐在那裏，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心裏湧起深深的無力感。

幾乎每次他們母子談話，都是不歡而散。但沒有哪次讓蔣昱琛這樣感到無力，明明有些事情，蔣雪純是知道的，為什麼要包庇？二十幾年的時間還不能讓她看清秦家父子的為人嗎？

這些年，他很少去華都，公司在華都的業務也都是庄柯明在負責，他自欺欺人的以為這樣就可以斬斷和秦家的一切，但是他知道不是，因為他和秦家之間還有一個蔣雪純。

蔣雪純離不開秦家給她的一切，或許她對秦家父子是有真感情的，而且那份感情不會比對他這個親兒子少，所以才能解釋這一切，這麼多年，她依舊為了讓他重新回到秦家而努力，天真的以為只要秦懷鴻接納他，他們一家四口便會和和樂樂，成為美滿幸福的家庭。

他嘴角牽起譏諷的笑，偏頭點了根煙，深吸一口，緩緩吐出，煙霧繚繞中，他眯了眯眼睛。

蔣雪純是他的生母，這些年，因為各種原因，他被迫四處流浪，而她每回都是一副為難的樣子，要他理解她的苦衷，說實話，他理解不了，不知道為什麼親生母親會放任繼子欺負他，裝作看不見，置之不理，甚至反過來為繼子說好話？也許就是在一次次的流浪中，他的心漸漸堅硬如石，她的那些苦衷，早已經打動不了他了，只覺得可笑，覺得這一切像一場荒誕的人生鬧劇。

可偏偏這個人是他的親生母親，在他成年後，在他取得一點成就后，依舊打着母愛的幌子來干涉他的生活，企圖把他拉回曾經的地獄。他現在很強大，可以保護自己，可他保護不了是非不分的蔣雪純！

一根煙很快燃到了頭，他對着煙頭直接又續了一根，猩紅的煙頭扔進煙缸里，很快黯下去。這些年，他修身養性，基本可以做到喜怒不形於色，可每回扯上和秦家有關的人和事，他就無法控制自己的壞情緒。

正出神，安靜的屋子裏突然響起一個極輕的聲音，「蔣先生。」

蔣昱琛驀然驚醒，尋聲望去，見凌馨站在休息室的門口，表情驚猶的看着他，一雙烏黑的大眼睛帶着怯然，像極了很多次小溫偷偷溜進他房間，被他發現的表情。

他心裏那股燥意頓時減輕了不少，把沒抽完的煙掐滅在煙缸里，「下班了，回家。」

「哦。」凌馨立刻跑過去取了蔣昱琛的外套，殷勤的送到他手裏，自己也把外套穿好，又把遠處的燈都關掉，站在門口等著蔣昱琛。

蔣昱琛走過來，笑着摸了一下她的頭，「無事獻殷勤，想要什麼？」

小姑娘嘴巴嘟了一下，「我可不是那種人。」

儘管她裝作若無其事，蔣昱琛還是覺得她有點不對勁，之前焉焉的，話也少，現在卻有種極力想表現的樣子，反而有欲蓋彌彰的嫌疑。

車開到半路，他才問，「偷聽我說話了？」

「沒有。」她極快的答，把頭扭向窗外。

蔣昱琛瞟她一眼，沒有再問。

回到家裏，昌嬸已經做好了飯菜，他們洗洗手坐到桌子邊吃飯，凌馨繼續獻殷勤，給蔣昱琛添飯，又給他夾菜，倒水，蔣昱琛只要一抬屁股，她立刻望過來，像一個時刻準備着的小女傭。

蔣昱琛沒什麼事，他只是吃完了，要去外頭抽根煙。

等他走了，昌嬸問凌馨，「馨馨，你今天怎麼了？」

「呆會再說，」凌馨幾口把碗裏的飯扒完，幫着一起收拾桌子，其間她進進出出好幾趟，看到蔣昱琛上了三樓，便溜進昌嬸的屋子。

昌嬸正在疊衣服，見她表情有些嚴肅的樣子，奇怪的問，「怎麼了？」

「嬸，今天蔣先生的媽媽到公司來了。」

昌嬸一聽臉色就變了，「他們吵架了？」

「有一點爭執，」凌馨坐下來，蹙著眉頭，「我偷偷聽了他們的對話，覺得很奇怪，前不久蔣先生的媽媽出了一點小車禍，蔣先生懷疑和他父親與哥哥有關，為什麼蔣先生會做這種假設？還有，蔣先生和他家裏人倒底有什麼矛盾，為什麼這麼多年都不來往？」

昌嬸沉默良久，「馨馨，嬸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你，但先生是個可憐的人，真的很可憐……」

「嬸，我今天聽到蔣先生說這些年他一個人在外頭飄着，一個人過生日，一個人過年，我就覺得好心疼。父母不可以這樣懲罰自己的孩子啊。告訴我，我想知道。」

昌嬸以前不說，是因為凌馨和蔣昱琛還沒熟到一定程度，現在，凌馨和蔣昱琛已經親密如一家人了，可以告訴她，免得以後她從別人的嘴裏聽到不屬實的傳聞，反而誤會了蔣昱琛。

「先生的父親姓秦，他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秦家父子都不是好東西，特別是秦哲羽，從小就欺負先生。背着人就打他，掐他，毀壞先生的東西，還撕掉他的作業本，先生沒交作業，老師告訴家長，秦懷鴻教訓他，先生說是秦哲羽撕掉了他的本子，秦懷鴻卻很生氣，認為是他偷懶還誣衊秦哲羽，拿皮帶把他抽了一頓，背上抽得血肉模糊，可憐先生還那麼小……」

凌馨的眼淚一下就掉下來了，「那他媽媽呢，他媽媽不管嗎，就任那個姓秦的打蔣先生？」

「夫人，」昌嬸搖搖頭，「那時侯夫人膽子小，不敢求饒，倒底是自己的親生兒子，怎麼會不心疼，可她不敢得罪秦家父子，只好勸先生要忍，這種事隔三差五就會發生，可憐先生舊傷沒好又添新傷……」

「秦懷鴻為什麼不喜歡蔣先生，不是親兒子嗎？」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是後來才去秦家幫傭的。」昌嬸接着說，「那時侯夫人沒辦法，只好把先生送到她朋友家住了一陣子，又送到江城來呆了一段時間。直到先生上高中的時侯，才回了華都一趟，結果那次……秦哲羽那個畜生……幸虧先生身手不錯，逃了出來，還跟他大打了一架，把秦哲羽揍了個半死，秦懷鴻溺愛秦哲羽，視先生為眼中釘，自然大發雷霆，要把先生趕出去，所以夫人就把先生送出國念書了……秦哲羽那個人真是壞到骨頭裏去了，但是秦懷鴻視而不見，總認為大兒子是好的，小兒子是壞的，因為秦哲羽嘴甜，會討好人，喜歡做表面功夫，先生呢，脾氣硬，性格冷，受了委屈也不說……唉，我是看着先生長大的，他出國念書後，我也離開了秦家，但心裏一直惦念着他，再後來，先生回江城創業，又和我們聯繫上了，我和昌叔就一直跟着他了。」

顯然昌嬸對蔣昱琛小時侯的遭遇只說了冰山一角，但凌馨已經什麼都不想問了，這種事情幾乎顛覆了她的三觀，讓她覺得匪夷所思，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狠毒的父親，狠心的母親，壞到骨子裏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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